第3章 功利的母亲 作者:小段探花 欢快的声音渐渐的小了,跟光影一样的消失,好似倦了,好似困了,徐志眉心之处,那先前光影红丝落下的所在,缓缓闪动一些跟火花相似的形状收敛在徐志的额头之内。 徐志不過是一米六一左右的瘦弱身躯,條件反射般的抽搐了几下,随着這身躯的动弹,徐志左手食指之上,状若闪电的光影又是闪亮了几下,在昏暗中好似海中灯塔的亮光,照在了徐志的脸上,少年的脸有些污渍,显得苍白,眉目之间浓浓的忧郁比之天空中逐渐堆积的阴云都要厚重。 也难怪這十七岁的少年心情不好,毕竟這一段時間来发生的事情,着实让他初尝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 事情還要从十几天前說起,同样是一個暮色刚起的下午,当斑驳的光暗掠過村口之时,最后一缕阳光正是照在站在一棵大槐树下的女子身上。這女子四十来岁样子,上身穿着洗的发白的青色半截袖衬衣,衬衣明显是男式,不過穿在她肥硕的身上倒也合适!衬衣并不干净,早就有些大大小小的污渍,即便如此,跟她身上那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大短裤,還有那双头前已经破的跟狗啃了的拖鞋比起来,還算是齐整。 這女子是徐志的母亲荃玲。 荃玲怀裡抱着一個沒穿衣服的小孩子,小孩子趴在她的肩膀上呼呼的睡着,满是灰土的脸上带着一些泪痕,显然是睡前大哭過。 荃玲把孩子有些发红的屁股从左手移到右手,抬起已经发麻的左手放在额头,眯着眼睛看看西面的山路,有些厌恶的皱皱眉头,不耐烦的问道:“成儿,看到你爹和你哥了嗎?” 距离荃玲约有三五米的地方,一個只穿了個红色裤头的孩子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将手中的几個石子扔了,佯装认真的看看远处的山路,然后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娘,沒看见啊。爹不是說了嘛,今天县太爷要請他跟哥,他们不得夜裡才回来?” 這穿了红色裤头的孩子叫徐成,是徐志的大弟弟,今年十二岁了,正准备上初中。荃玲怀裡抱着的是徐志的小弟弟徐宝,虽然已经四岁了,可因为荃玲的溺爱,依旧经常抱在怀裡。 徐成說到這裡,不禁咽了口唾沫,问道:“娘,你說爹会不会给我带個红烧鸡腿回来?” 這话不說還好,徐成的话音還沒有落地,“咕噜噜”荃玲的肚子响了几声,荃玲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嘴唇,然后从鼻子裡哼了一声,眼睛落到孩子的身上。 “我跟你說几遍了?别坐地上,别坐地上!你就不听……”荃玲突然有些歇斯底裡的骂了起来,“你看看,裤头脏了吧?還得让老娘洗……” 說着,荃玲左手一挥,朝着徐成的肩膀就是打去。 徐成似乎已经习惯,自然反应一般,猛然一躲,低声嘟囔道:“爹不让你去,你干嘛怪我……” 听了孩子的话,荃玲更加羞怒,紧追两步挥手又要打下,可此时,那眼看逃不走的徐成眼珠一转,急忙站起身来,不顾荃玲的追打,脸上带着欣喜冲着远处叫道:“爹,你回来了?你手裡拿的什么?” 荃玲一听,脸上也一喜,不管孩子,急忙回头,可惜,转头间,那羊肠小道之上并沒有什么人影,荃玲方知道自己上当,不觉一咬牙,叫道:“小兔崽子,你敢骗老娘……” 荃玲說着转头,可徐成早就利索的跑到女子旁边的大槐树下,好似猴子般窜到了一人多高的树杈上,而且,徐成還紧盯荃玲的举动,随时要往更高的地方爬。 荃玲低头左右看看,地上净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沒趁手的土块儿,于是她抬手一指孩子,說道:“好!有本事你就在树上住吧,我就不信你這辈子不下了!” 荃玲這话孩子自然是听了几百遍的,孩子冲她吐吐舌头,看向远处的山路。這时候,“哞……”的一声牛叫,一個身上穿着破旧灰色背心儿的老人手裡拿着树枝,赶着一头老牛从旁边的柿子林中走出了。 荃玲见状,急忙收了怒色,刚要开口,那老人咳嗽两声先是說话了:“成儿他娘,又在教训孩子呢?” 荃玲心中生出少有的虚荣,這老人可是村裡的长辈,平常都是她抢先說话,人家還爱答不理的,今日难得老人先开口,她正要答话,可话到嘴边又是停了一下,矜持片刻,才又笑着开口道:“他四舅爷,看你說的,志他爹都說了,教育孩子不能光靠打,我家大娃子从来都沒打過,這不一样成了大学生?虽然录取通知书還沒有下来,可县太爷都請他去吃饭了,這還能有错?记得当年山娃子去上中专的时候,都沒有這样风光吧?” 被叫做四舅爷的老人有些尴尬的笑笑,陪着一些阿谀道:“就是,就是,我家山娃子怎么能跟你家大娃子比?你家大娃子才是咱村儿裡的文曲星下界,别說咱村儿了,就是整個县城都比不上的……” “哪裡,哪裡……”女子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发自内心的绽放,說道,“听他爹說,大娃子才是全县前十名,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 “啧啧……”老人砸吧了一下嘴唇,說道,“我家山娃子当年才是五十七名,你家大娃子居然是前十名,沒法儿比啊!志他娘啊,以后你就等着享福吧!” 說着,老人树枝一甩,打在旁边悠闲的在旁边啃草的老牛身上,叫道:“走……” “对了……”荃玲眼见老人要走,急忙喊道,“他四舅爷,過几天大娃子的大学通知书发下来,她爹会請全村儿人吃饭,您老一定来啊! 荃玲将“大学”两字咬得很重,這两個字好似锤头打在老人的心上,老人脸上带着尴尬回头道:“知道了,我一定会去的……” 看着老人转身,荃玲嘴一撇,心裡暗道:“哼,鬼才会請你!当年你家山娃子去上中专,不就是因为俺家给的红包少,沒让俺去坐席,這次俺家风光,谁稀罕你来!” 想着,荃玲撇着嘴,带着傲然看向已经昏暗的山路,那裡依旧静悄悄。 突然,荃玲好似想到了什么,又是冲着大槐树,怒吼道:“成儿,你下来不?再不下来,老娘给你好看……” “哇……”荃玲的怒吼声显然是大了,她怀裡的徐宝虽然還沒有醒,嘴已经咧开,眼泪顺着眼角流出! “让你哭,让你哭……”荃玲更是怒了,巴掌扇在小娃娃的屁股上,叫道,“你跟你二哥一样不让老娘省心!” “爹,大哥……”树上的徐成欢喜的看向远方,大声叫着。 可惜,狼来了的故事谁都知道,荃玲丝毫不为之所动,只冷冷的看着,叫道:“你就唬老娘吧,看你下来,老娘不把你的屁股打成两半儿!” “咳咳,娃儿他娘,這是怎么了?”远远的,一声沉闷的咳嗽之声传来,略显醉意的声音說道。 “哼……”荃玲听了這声音,早沒有先前的那种期待,将手中的徐宝轻轻撂在地上,冷笑道,“我怎么了?我還能怎么?我不過是上不了台面,在家给你看孩子,就你能,你喝過几天墨水?也敢冒充先生!你去吃香的喝辣的,让我在家守着两個瓜娃子!有本事你来带吧……” “哇,哇……”徐宝不過是四岁,当然不算懂事儿,被扔在地上,虽然不疼先就是大哭了,而且還赖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儿,赤光光的身上已经沾了土灰。 “你……你這是干嘛?”山路的彼端,一老一小,個子相仿的两個人摇晃者走来,长者不過是四十多岁,可脸上丛生皱纹,正是徐志的父亲徐国宏。徐国宏的個子不高,跟身边俊秀的少年相仿,不過他的脸上带着晕红,脚下踉跄,旁边单薄少年自然是徐志。徐志的体质不好,他咬牙了搀扶都不能护住,连带他自己也好似酒醉般的摇晃,徐国宏见到荃玲将孩子扔在地上,說道,“咱家可是诗书世家,你怎么能這样撒泼?” “啧啧……”荃玲撇嘴了,讥笑道,“就你?還诗书世家?我都不好意思說你了,不過是灌多了,說话都斯文了?当年你娶老娘的时候,說积攒了近二十年的东西,老娘還以为是什么呢……” 如有侵权,請联系:##g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