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嬴政忆韩非
廖忠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笑容,接着挠了挠脑袋,心想這辈子能看到嬴政這位皇帝陛下一眼,那也算值了。
嬴政的身上就是有着這样一种特殊的魅力,能让人甘心为他去死的魅力,而如今的秦国上下,与嬴政同样的,则還是有一個嬴佑。
一对爷孙。
嬴政的车队照常行进在道路之上,只不過与先前不同的是,最前方不见了嬴佑這位长孙的身影,他的那匹名为大白的白马此刻也被章邯牵着,并未在上面看到嬴佑的身影。
嬴佑之所以沒出现在前方,是因为今日嬴政头一次将他叫进了自己的马车裡,此刻在嬴政的马车之中,一对爷孙正侃侃而谈。
“朕和你脚下所走的這一段路,便是我大秦修建的驰道了。”嬴政伸手对着嬴佑指了指下面,而后开口說着,语气中不乏骄傲之色,“当年朕从邯郸城回来的时候,路還远远不是這個样子...”
“那個时候再往前去,就是韩国的道路了,他们的车轮和我們不一样,所以路上多是颠簸,若是再不成的话,那就得换马车而行了,這一切直到脚下的這條驰道修成,才算结束。”
嬴佑闻言微微一笑,朝着嬴政真挚开口道:“皇祖功在千秋。”
嬴政听到嬴佑的话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是自嘲一笑道:“可這话其实后面還有一句,罪在当代嘛!”
在听到這句话之后,嬴佑无奈一笑,也并未有要說话的意思,而嬴政则也是笑着說道:“朕给你留了一個烂摊子,道歉的话就不同你多說了,你也不需要朕给你道歉,因为你是朕的孙子,你答应過朕...”
“要撑起我大秦的天。”
嬴佑闻言对着嬴政坚毅点头,嬴政见状爽朗一笑,接着又是笑问道:“听說昨晚李斯這條老狐狸找過你了?他怎么說?”
见嬴政主动问起,嬴佑一時間也有些愣住了,毕竟昨晚李斯同他說的话可谓是十足的大不敬之语,嬴政也看出了嬴佑的意思,当即便說道:“他說了什么都无妨,对于李斯這個人,朕還是知道的,他或许德行不太好,但对朕...”
“未曾负過。”
嬴政的這句话打消了嬴佑的顾虑,嬴佑闻言当下也是朝着嬴政說道:“外公說了很多,他說皇祖老了,老的要死了,然后又和我說了他看不上我父亲,接着又說了秦国日后要面临的困局...”
“最后更是把自己要当吕不韦把控朝堂,甚至是让秦国改姓李都說出来了。”
嬴政在听到嬴佑转述的李斯這些大不敬之语之后,并未有任何恼怒,反而是一阵爽朗大笑,朝着嬴佑笑道:“哈哈哈,這個老狐狸,难得能有几次不耍滑头的时候!”
“這些打算,是他李斯的德行,朕若是死了,光靠扶苏...他李斯能看得上眼?不能的。不過不是還有你嗎,他后面想来应该還有话吧。”
嬴佑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接着朝嬴政开口說道:“外公后面說所幸有我,让他不至于把身后名给赔进去,后来我问他,愿不愿意当個两朝元老,千古忠臣,他說他自己一万個愿意。”
嬴政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伸出手拍打了一下嬴佑的肩膀,对着這個孙子语重心长地說道:“他說的不错啊,所幸有你,所幸有你啊。”
话音落下,嬴政却是沒再去谈及昨夜的事情,而是话锋一转,聊起了一段曾经的過往,李斯的過往,“你知道李斯出自哪裡嗎?”
嬴佑点了点头,回答道:“外公是楚国人,少年时曾到稷下学宫荀子门下求学,学成之后到秦国入仕,一直做到了大秦的丞相。”
嬴政闻言微微颔首,接着又是說道:“那就說点你不知道的吧,当初你外公李斯刚刚到秦国的时候,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得到了朕的青睐,当然,朕当时也青睐不了他。”
“当时朕還是被母后和仲父吕不韦把持着,所以李斯刚刚到秦国的时候,去拜见了吕不韦,只不過李斯這個人何其傲气,又是何其有野心,让他屈居在吕不韦之下,他又岂会甘心?”
“所以他放弃了在吕不韦门下当一個门客的想法,转而选了到宫中当一名执戟郎中,到了朕的身边,那是朕和他见的第一面,也只是這一眼,朕便认定了他会是朕的范雎。”
嬴政如此說着,接着又忍不住感慨道:“我秦国能灭六国,孝公立了根本,昭襄王定了霸业,到了朕一统了天下,偏偏朕与昭襄王,少年时都是被人把持着...”
“昭襄王用了范雎,从宣太后的手中拿回了权力,接着驱逐了四贵,朕也用了李斯,从朕母亲的手中拿回了权力,杀了嫪毐,驱逐了吕不韦,何其相似?”
“這份情谊,整個秦国,唯他李斯一人而已。”
嬴佑听完嬴政同李斯的這段過往微微一笑,嬴政见状则又是說道:“只不過李斯在朕這裡,终究是個应声虫,這和他的性子有关系,出身太低,朕又是太强势了,所以他多是顺着朕的意思...這也怪不得他了。”
“确实不能怪我外公,像皇祖您這样的皇帝,古往今来又有谁呢?”嬴佑淡淡一笑,随后又是好奇问道:“不過听皇祖的意思,貌似您有更好的人选?”
嬴政见嬴佑猜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点头一笑,接着开口承认道:“是,曾经有一個人,是朕求而不得之人,他与你的外公李斯也颇有渊源...”
“他的名字叫韩非,同样是荀子的学生,是出身最高的那個,那是最有本事的那個。”
在听到這個名字的时候,嬴佑忍不住愣了一下,而后才是朝嬴政开口道:“我曾听說他在皇祖還是秦王的时候到過秦国,可最后却還是死了,這其中缘由,皇祖能否与孙儿說說?”
嬴政闻言轻轻点头,在提起這段過往的时候,脸上也多有唏嘘之态,“其实他死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骨子裡流的是韩国王室的血脉,這血脉于他而言,既是他高人一等的台子,也是束缚他一身才学的枷锁。”
“当时的韩国上有国君昏聩,下有国力羸弱,這样的国家怎么可能任由他韩非施展才学?可偏偏這家伙就是要去做,因为那是他是韩国的公子,那是生他养他的韩国...”
“他永远不可能像你外公這样的名士一样到他国任职的,永远不会。”
嬴佑闻言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又问道:“可到最后为什么他還是到秦国来了,又为什么最后他死了?”
“因为他愚蠢!”嬴政在說這句话的时候脸上忽然冒出一副怒容,随后又立马消失,换成了一副释然之色,“呵呵,即便過了這么多年,想起来還是让朕火大。”
“在他来秦国之前,朕曾经数次派人招揽于他,甚至给了他一個从未有過的厚诺,只要他韩非肯来,那秦国的丞相之位,朕给他又何妨?”
“可是這家伙理都不去理朕,一门心思待在韩国那么块烂地!至于方才你问的,他为什么要到秦国来,那自然還是因为他的韩国!”
“当初朕听說韩非主动到了秦国很是激动,为此不惜還未见他就给了他上卿的位置,更是亲自接见了他,只要他愿意在朕的麾下效力,如今李斯的位置,就是他的。”
“可你猜他见朕說了什么?”
嬴佑闻言思考片刻,接着朝嬴政无奈說道:“想来是說,只要皇祖您能留下韩国的国祚,那他韩非就为您效力吧。”
听到嬴佑的话,嬴政握着拳头一捶大腿,少有的失态骂道:“這個混蛋就是這么說的!他這是要些朕,是挑衅朕!朕又岂会为了他一個韩非而忘了我大秦历代先祖的夙愿?”
“所以朕给了他两個選擇,一條是在我大秦为官,然后坐看朕灭了韩国,另外一條便是他韩非去跟着他的韩国一起消失在天地之间。”
“這個混蛋毫不犹豫地选了第二條,真是可恶!朕从未对一個人如此青睐過,也从未对一個人如此求而不得過,也只有他韩非了啊。”
嬴政在骂完這几句之后心态缓缓平静了下来,接着才是感慨道:“即便到了今日,朕還是觉得可惜,此等大才不能入我彀中,真是可惜!”
“若是韩非能甘心为朕效力,或许如今的秦国会不一样吧。”
嬴佑闻言摇了摇头,接着对嬴政开口說道:“其实孙儿觉得,就算韩非来了也是一样,皇祖之所以放不下韩非,說到底還是因为沒得到過他,有句话怎么說来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可真要是得到了,总也会发现他的不好,說不定皇祖后面就会讨厌這個韩国公子了,我外公之所以那么油滑,也并非全然是他的性格所致,皇祖這般强人,又岂会容他人置喙?”
在听到嬴佑的话后,嬴政愣了许久,接着脸上浮现出一抹释怀的笑容,“是了,你說的是了,就算韩非来了,秦国也只会是眼下的秦国...”
“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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