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上元花灯会(上) 作者:未知 范铜钟跪在地上,心中悔恨交加,自己干嘛要嘴贱說出来! 同时他心中大骂范宁,這個小混蛋,可把老子坑惨了。 柳细妹扑在床上嚎啕大哭,她心中委屈啊! 爹爹哄她,說是嫁给一個翩翩读书郎,读书郎是不错,可嫁了以后才发现,是不求上进的花心大萝卜。 读书郎考不上功名,還不如种田郎。 自己嫁给他一年多,他整天就呆在县城裡,和一帮狐朋狗友鬼混,却把自己的丢在乡下,這和活寡妇有什么区别? 想到寡妇,柳细妹心中就是一阵心痛,居然勾搭上了杨寡妇,那個不要脸的狐狸精。 柳细妹又想到自己陪嫁的珍珠银钗不见了,她還怪婆婆收拾自己房间,现在她才明白,一定是自己男人送给了那個狐狸精。 不行!我要离婚,离婚! 柳细妹越想越恨,她坐起身吼道:“這日子沒法過!我要回家,离婚!” 范铜钟痛哭流涕,连连作揖,“娘子,为夫知错了,就饶为夫這一次吧!” 范宁听了暗暗摇头,四叔這时候认怂,以后這腰杆就休想再硬起来。 范宁见事态已经明朗,便不再听下去,脚底抹上油,转身溜之大吉。 不久,柳细妹拎着包裹哭哭啼啼走了,范铜钟跪在门口,像霜打過的茄子,眼巴巴地望着娘子走远。 在他身后,范大川铁青着脸,拎着一根棍子,满腔怒火地望着儿子。 這個不学好的东西,今天一定要打死他。 ....... 灵岩寺低沉浑厚的钟声响起,庆历八年到来了。 元月的時間過得最快,在各种应酬和懒散中,一眨眼便到了一月中旬。 百姓们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上元节。 上元节是看灯的盛日,镇上虽然也有几盏灯,却远不如县裡热闹。 家家户户携妻带子,关上门去县裡看灯。 中午,张三娘换上一件五彩绫罗做成的新褙子,头上抹了桂花油,乌亮亮的头髻上插上一支凤凰银簪子。 她又喜滋滋地取出了儿子在京城给她买的胭脂和粉饼,坐在铜镜前描眉抹粉,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对镜子瞧了瞧,又觉得不太满意,便擦掉脂粉重新上妆。 院子裡,父子二人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化個妆就用了半個时辰,這還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范铁舟给儿子使個眼色,“宁儿,去给你娘說說,让她别化妆了。” 范宁翻個白眼,“为什么要我去說?” “你說点好听的,哄哄你娘。” 范宁走到房门前,对正在补妆的母亲笑道:“我娘天生丽质,根本就不需要化妆。” 张三娘忙着往脸上补粉,她随口应道:“既然你娘天生丽质,你還买胭脂粉饼给她做什么?” 范宁回头看了父亲一眼,无奈摇摇头。 范铁舟指了指头,要他动动脑筋再說话。 范宁又对母亲道:“其实是爹爹不喜歡你化妆的样子,他不敢說,就让我来劝阻你。” “砰!”一声,张三娘气得把粉饼扔到小桌上,“我不化了,走吧!” ....... 同去看灯的還有刘康一家,刘康母亲的脸上也涂得雪白,怀中抱着两岁的女儿,两個女人见面,便有說不完的话。 两家人上了范铁舟的客船,客船晃晃悠悠向胥江驶去。 胥江内挤满了船只,都是十裡八乡去县城看灯的村民。 每個女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孩子们穿着新衣,手中拎着去年的小灯笼,大家心中都充满了逛花灯的期待,脸上洋溢着兴奋,河道内一路欢声笑语。 范宁今年穿一身青缎士子袍,头戴士子巾,手中拿一柄折扇,這是严教授恭贺他考第一送他的礼物,使他看起来颇为温文尔雅。 刘康也穿得差不多,手中也拿一把折扇,但他皮肤黑,长得骨结粗大,他身上就沒有范宁那种优雅的气质。 “我還沒去過县城呢?”范宁望着远处的县城憧憬道。 “不会吧!前年我們還一起去過。” 前年一起去的是范呆呆,不是他,范宁摇摇头,“我记得不了,县城内有什么好玩的?” 不愧是好朋友,刘康很清楚范宁的心思,他笑嘻嘻道:“可能会让你失望,吴县可沒有奇石巷,平江府唯一的石头市场就在我們镇上。” “原本還想這两天去逛逛。” 刘康怀疑地看着范宁,“你小子是不是想改行做石头贩子?” 范宁收起折扇,笑了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收藏名石。” “屁的收藏,你小子就是想赚钱,我說這几月你已经攒了不少钱吧?” 刘康很羡慕范宁的生意头脑,一贯钱买进的石头,转手就卖了十贯钱,而且眼光還那么准,他怎么也做不到。 范宁拍拍肩头的布袋,裡面铜钱哗哗作响,“你信不信,我的全部家当就只剩下两百文钱。” 說起来范宁手头确实拮据,上次回蒋湾村沒有遇到周鳞,两块太湖石還堆在他床下,加上他過年时塞给阿婆五百文钱,他现在只剩下二百文钱。 父亲送给他的一两银子最终逃不過母亲的火眼金睛,被她从床缝裡抠出来沒收了。 自从母亲张三娘从老屋墙角挖出范宁的宝盒后,搜查儿子房间便成了她的乐趣之一。 至于去年考第一答应的五百文赏钱,范宁从未指望母亲会兑现。 “那你還不如我!” 刘康得意拍拍腰囊,“我有八钱碎银子,今天我請你。” 這时,范宁又想起一事,笑问道:“县城灯会上有沒有彩棚,就是猜灯谜、对对联可以兑奖那种?” “有!在文庙广场上,每年灯会那边最热闹。” 范宁顿时欣然向往,那裡才是他今晚想去的地方。 ...... 船只终于到了吴县,此时吴县护城河内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船只,富贵人家的画舫大船,贫寒人家则是光板小船,條件稍微好一点,则会在船上搭個乌篷,扎上五色彩布, 范铁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处停船的地方。 两家人上了岸,向县城裡走去。 “爹爹,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饭吧!”刘康提议道。 刘康的父亲回头看了看娘子,和范宁家一样,刘家也是老婆做主。 “宁儿他娘,你說呢?”刘康母亲回头笑问道。 张三娘想了想道:“吃晚饭是要趁早,去年我們等想天黑再吃饭,结果所有饭馆食铺都关门了,我們只好饿着肚子回家。” “那走吧!我們找家小吃铺。” 现在距离天黑至少還有大半個时辰,但县城内已经人潮涌动,吃晚饭的游人格外多,每家小吃铺都爆满。 他们运气不错,很快就在一家小食铺中找到空位,众人坐下,点了七八個菜,又要几盘馒头,范铁舟還要了一壶酒,和刘康父亲对饮。 小食铺就是一個棚子,属于占道经营,两边道路狭窄,最多只能走一辆牛车,街道上人来人往,格外拥挤。 這时,远处来了一顶轿子,前面有人鸣锣开道,十几個衙役举着各种牌子,街上的百姓纷纷向两边避让。 “那是官员出巡嗎?”范宁指着远处队伍问道。 “应该....是吧!”刘康也不能确定。 刘康父亲笑道:“肯定是,還穿着差服,看這排场,不是县令就是县丞。” “我去看看!” 范宁来大宋還是第一次看见县令出巡,他心中颇有兴趣,放下筷子就飞奔而去。 张三娘一把沒抓住他,气得在后面喊道:“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吃饭才是正经!” 范宁挤进左边人群,伸长脖子,向队伍望去。 只见十六名衙役穿着皂服,头戴八角差帽,腰间悬挂一把朴刀,個個体格健壮,队伍整齐,目不斜视地举牌前行。 中间是一顶青色的四人大轿,四個脚力抬着,轿帘垂下,看不见裡面的情形。 轿子旁边跟着一名幕僚模样的中年男子,骑在一匹毛驴上,身材削瘦,看起来十分精明能干,不断探头向前面张望。 “把牌子举高一点!” 衙役们将牌子举得更高。 范宁這才注意牌子的字,他原以为是肃静、避让之类,但细看却是官员的身份背景。 当什么官,什么官阶,是否科班出身,哪一年进士,甚至进士考多少名等等。 列举得十分详细,让人一看便感觉此官来历不凡。 原来轿中官员是吴江县令。 就在這时,对面也传来一声锣响,‘咣!’只见十几名衙役簇拥着一名骑马官员走来。 道路狭窄,官威盛大,這下有点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