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找家长
义愤填膺的老卢第二天就去找五班的班主任了，仗着自己在学校這么多年的老资历，愣是把五班的班主任训斥的灰头土脸。平时在学校，老卢都是挺随和一人，从来沒见他发這么大脾气，吓得五班头大气都沒敢喘。
“卢老师您也别生气，我這就把王宗翰找来，当面批评他！”五班的班主任性王，才40多岁，在老卢面前還是個晚辈。
当面批评，意思是要给老卢一個交代，让老前辈消消气。不過根本沒用批评，老卢只是看了拉毛一眼，气就消了。拉毛走路一瘸一拐，是扶着墙来的，脸上鼻青脸肿不說，头上肉眼可见的大包就三個。眼睛肿的眯成了一條缝，嘴上說话吐字都不清楚了，“王老师，你找我？”
老卢看着眼前的伤员，不禁感叹，人才啊！把人打成這样，反而先跑到我這来告状，這個义正词严啊，這個声情并茂啊，說得我六十多岁的年纪，愣是沒绷住，還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来了，這個小兔崽子，怪不得不让惊动学校呢！各打五十大板？要是按伤的轻重程度来算，要有95板子落在刘忙這小子的屁股上！文能挑动我来给他出头，武能把五班的老大打成這個德行，据說還是一对二，這尼玛也算文武双全了吧。
“王老师，毕竟還是孩子，要不咱算了吧，下不为例……”埋怨刘忙归埋怨，但自己的学生，当然会有些护短，看到对方比刘忙伤得重，老卢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怎么看拉毛头上的大包怎么觉得可爱。
“等会！卢老师，刚才我被您训得有点懵，您是說我們班的王宗翰把你们班的刘忙给打了，是吧？”這也不怪王老师反应慢，谁遇到這种情况都得琢磨琢磨，怎么打人的比挨打的伤的還重？
“呃……是！”老卢這时候也沒法說别的了。
這下王老师可反应過来了，眼睛斜楞着老卢，嘴上问道：“王宗翰，听說你昨天把八班的刘忙给打了？”
拉毛是什么人？五班的老大，输人也不能输阵！头一扬，脖子一梗，回道：“啊，打他了，怎么了？”
一句话，瞬间又让老卢挺直了腰板，多好的学生啊！有委屈自己忍着，从不给领导和组织添麻烦，這孩子叫什么来着？王宗翰，得记住了，以后有黑锅的时候会用得上他的。
正常作为班主任，学生這么和自己顶嘴，下一句应该是“好啊，你還挺横？”就算脾气好的，也应该问，“你为什么打他？”然而濒临崩溃的王老师干脆沒理這個茬，问道：“你把他打了，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多么明显的提示啊？王老师還怕拉毛不明白，說话时還用眼角瞟向老卢，提示這有八班的老师在呢，不過拉毛還真是條硬汉，无视身上的伤痛，再次把头一昂，腰板也向上挺了挺，說道：“我自己摔的！”
老卢被感动的热泪盈眶，差点冲上去和拉毛握手，小小年纪就知道忍辱负重，前途不可限量啊！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人老精马老滑，老卢活了這么大岁数還能沒這個眼色？赶紧扔下一句“這孩子脾气真大！”說罢转身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
望着老卢远去的背影，再看看眼前拉毛那张面目可憎的脸，王老师的天都灰了，“你再摔一個我瞧瞧。”
虽然被自己的学生利用了，但老卢的心情并不坏，這主要得益于拉毛同学的忘我娱乐精神，刘忙這学生很有思想，也很有主意，虽然行事有些叛逆，不過還都沒出大格，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样，因材施教，不能用100°的沸水沏碧螺春，男孩子在青春期打打架，算不得什么大事，以他的头脑，打完架把自己的责任摘出去也无可厚非。老卢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品着受贿得来的碧螺春，想想刘忙這孩子，還真是调皮。
“卢老师！刘忙這学生我管不了了！”冲进门来的是八班的英语老师，今年刚参加工作，论年纪的话，在老卢眼裡看来這還是個孩子，平时虽然对学生严厉了一些，但在這些老教师面前倒是显得很乖巧，“牛老师，先别急，到底怎么了？”孩子嘛，自然要哄着点。
教英语的牛老师喘了半天的粗气，缓了缓精神，說道：“您知道刘忙有多少次沒交英语作业嗎？”老卢一听气就泄了一半儿，多大点事啊，不就是交作业嗎？我语文课作业他也沒交過啊！“我特意强调不交作业出去站着，他开学前一個礼拜都是站在外面听得课！”小牛啊，你太单纯了，他在外面也未必听课，其实他是不是在外面站着都很难說呢！不過這时候就别勾火了，先听牛老师說完。“最近作业倒是交了上来，我還以为這学生转了性子，還挺欣慰！可是你看课堂上他什么表现？不是睡觉就是看闲书!”這时候的孩子都贪睡，长身体的时候嘛，我們做老师的也应该理解一下，你是不知道，早自习都沒有他睡眠重要，還說的有理有据的，班上为了他早自习的规矩都改了。“睡觉我也忍了，孩子累我也理解，可是你知道他上课看什么书么？金瓶梅！都什么人看那种书啊？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以后可怎么办啊？”喂，牛老师，有事說事，咱别骂闲街啊！金瓶梅是巨著好不好，虽然上课看不太合适，不過看着书怎么就不学好了？老卢一直沒說话，不過脸有点发绿。“我要沒收他還不干，說什么公民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教师无权沒收学生的财物……”他說的倒是有一定道理，其实教师也无权殴打学生，我踹他那几脚其实也不太应该，不過在那种时候真是不揣不爽啊！
“牛老师，你這么生气是因为他顶撞老师？”
“還沒完呢！他這么顶撞我，我一看這学生我管不了，得找家长！一般孩子找家长都知道害怕，可是他，二话不說就出去了！”
“你把他爸找来了？”
“他把我爸找来了！”
扑哧！虽然不礼貌，但是老卢实在憋不住了，這时候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那個……你父亲他身体還挺好的？”這小子也有本事，茫茫人海，也沒给地址电话啥的，他怎么就能找到小牛的父亲呢？
当然，老卢是不知道刘忙的能耐，甭說是英语牛老师的父亲了，给他台电脑，老卢的父亲埋哪他都能找到！
這会儿，刘忙正和小牛老师的父亲老牛同志在食堂神侃呢，這一老一小，志趣相投，相谈甚欢，老牛是個厨子，一生都扔在吃上了，刘忙更是标准的吃货，什么南北大菜、满汉全席，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两人這一开聊，把老牛高兴的啊，差点和刘忙拜了把子。說到高兴时，刘忙還特意向老牛同志推薦了一道食堂的木耳南瓜粥，老牛看一眼就吐了，這還是刘忙手下留情，考虑到老牛岁数不小了，承受能力有限，否则给他推薦一下冰糖香蕉，估计能把他老命要了。
刘忙再次被叫到老卢办公室时，老卢面沉似水，办公室裡只有老卢一人，因为教英语的小牛老师正在食堂拉架，她爹老当益壮，二话不說就把一碗木耳南瓜粥扣厨子脑袋上了，视觉效果相当震撼，厨子就跟从厕所裡捞上来似的，刚要還手，就冲上来二百多十六七岁的见义勇为好少年，赶紧上来拉架，二百多人全拉厨子一個，七八個人抱厨子一條胳膊，差点给厨子五马分尸。這时候老牛同志算是得理了，一边打一边骂：洒家十四岁拜师学艺，师从辽菜泰斗刘国栋，做到五星饭店的主厨，几次烹饪大赛获奖，也未曾做出你這般木耳南瓜粥，你一個校食堂的大勺，狗一般的人，也敢做這木耳南瓜粥？厨子很有些委屈，嚷道：我又不曾强骗了金翠莲！好在小牛老师在学校保安之前赶到，赶紧趁乱架走了老爹，才算沒把事情闹大，厨子挨了老牛几拳也算不得重，只不過身上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十個大大小小的鞋印子，還都不是一個号的。
办公室裡，老卢瞪着刘忙，心裡万马奔腾却不知从何骂起，最可气的是這事還不容他细想，一想到刘忙把牛老师的爸爸给找到学校，自己就憋不住想乐，一乐就沒办法教训人了。
“你說說，你今天都干了什么！”老卢实在沒办法总结。
“今天我早上起床，刷牙洗脸上厕所，上厕所的时候耗子占着坑位，我等了好久，今天轮到三婶去买的早点，早餐我吃的烧饼裡脊，還有两個茶叶蛋……”
“谁让你說這個了？”
“噢，我沒等耗子拉完就把他拎出来了，而且早餐的时候還偷了老驴一個包子，這小子数学不好，沒发现，从這件事上我悟出一個道理，還得好好学习，尤其是数学，否则人家偷你包子你都不知道少了……”
“你严肃点！我问你的是找家长的事！”
“哦，牛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找家长，我想她一個刚毕业的大学生，刚刚参加工作，离家的時間還不长，所以想家想父母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我就帮她把她父亲找来了，她父亲挺随和的一個人，一身正气，眼裡不容沙子，就是脾气有点大……”
老卢也实在忍不住了，当老师的要都碰到這种逗逼可怎么办？吓唬、惩治，作为教师的那些手段对刘忙统统无效，還真是拿他沒办法。“唉，牛老师被你气成那样，你說這事怎么解决？”
“牛老师那边好办，现在全校都知道食堂的厨子被一個老头给揍了，但是只有你我二人知道那老头是牛老师的爸爸，所以牛老师是不会为难我的。”
看着刘忙笑得阳光灿烂，老卢感觉头晕目眩，這小子是怎么挑唆老牛头打厨子的？太损了！這哪是学生啊？這简直是妖孽！“太不像话了！這事就是牛老师答应我也不答应！”
“卢老，您消消气，要不要先喝点茶？”刘忙特意把重音放在了茶字上。气得老头一阵哆嗦。“你那点破茶叶休想买通我！”
刘忙干搓了把脸，什么叫破茶叶啊？200多一两呢！您要是喝极品大红袍的人說我這茶叶破我也忍了。看看您原来喝那個，說句文言那叫高碎，都是茶叶末子。
“卢老，金瓶梅定价175，您才给了我50……”
“滚！”
刘忙沒有滚，而是给老卢行了個礼，正色道：“卢老，我给您买茶叶，送书不是为了行贿，而是为了补偿，我知道，流动红旗和您的奖金是直接挂钩的，而因为我的原因，八班从来沒得過一次，而且未来也不太可能获得了，所以给您造成的损失理应由我来承担，只不過我知道直接补偿您是不会接受的，所以我才用這些上不了台面的办法。”
几句话，让老卢的怒气烟消云散，胡闹归胡闹，毕竟，這孩子還是懂事的，“刘忙啊，其实我已经退休了，退休金足够我生活，现在又被返聘回来，相当于拿双份工资，我教学生并不是为了钱，所以流动红旗的那点奖金，我也不会看在眼裡的……”
行了行了，退休金是够你生活了，可是钱归你管嗎？兜裡就揣六十多块钱嘚瑟啥啊？师娘她老人家想必家教很严吧？您那六十多块钱還得买菜，您喝得起這特级碧螺春嗎？您买得起精装《金瓶梅》嗎？都是男人，谁不理解谁啊！
“卢老，這不是钱的問題，而是男儿的担当，我给您造成的麻烦，应该我去补偿，而且這些钱并不是家裡给我的，而是我自己赚的，我懂电脑技术，在一家網络公司兼职技术顾问，一個月不用上班就有8000元月薪，所以补偿您的损失也是应该的。”
8000元？老卢眼珠子一下就瞪圆了，老子一级教师混到退休才不到800元！返聘回来拿個双薪還挺美呢，敢情连人家零头都不够！“呃，那個茶叶再给我来半斤，逢年過节我不喝别的酒，就要西凤就行，哎呀，最近火有点大，抽這個大前门嗓子不是特别舒服……”
“要不您试试软中华？”
“玉溪就行，校长才抽红塔山，我一個教书的，低调，低调！”
刘忙日记：
1、拉毛說：总结起来，這一战虽然有很多波折，但总体看来，成绩還是主要的，如果论胜负的话，三七开吧。
2、得民心者的天下，失民心者后背沒准就多几個大脚印子。
3、担当，你有沒有？你能不能正视自己做過的事情，无论对错，给一個客观公正的结论？到底是不是灾害？到底是不是右派？光荣正确的那家伙有沒有错？那些学生是不是一小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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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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