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們被骗了
赵长河沒再蓑衣斗笠了,打着一把大伞和崔元央一起走在城中街上。
伞虽大,他還是整体遮在崔元央那边,自己露了半边肩膀,被雨渐渐淋湿,却并不在意。
崔元央默默走在身边,落后半步身位。心中觉得這次的“离家出走”“跟在偶像身边”,稍微有那么点见光死的感觉,但沒全死。
她读得出赵长河心中对世家的疏离甚至是蔑视,大家不是一路人這种感觉……虽沒直說,還是隐隐能感觉出来的。
崔元央胳膊肘還沒外拐,她当然是站自己家的,忽然就觉得和赵长河远了起来。
所以见光死。
而且怎么說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犯贱……原先赵长河粗野狂放、豪气干云,对自幼在温文尔雅的环境裡长大又恰恰处于叛逆年纪的少女来說,真的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但真正接触起来,却发现他居然很温和有礼,照顾周到得和家人一样。
可能很正常,在山匪之中自然狂野,面对世家小姐自然也会讲些礼貌,但吸引力反而沒那么强烈了,有了“泯然众人”的意思……呃……這真的是犯贱吧?
挠头。
挠到了兔子耳朵。
崔元央心情又莫名好了点。
不管怎么說,他的温和有礼和别人那种带着目的的巴结是真不一样的,面上有礼,骨子桀骜。
所以沒全死。
崔元央忽然在想,他让自己觉得远了的东西,好像恰好就是他吸引自己的东西,這是不是一种矛盾?
少女分不清。
反正他确实是個君子,自己沒有信错人对吧?回家父亲兄长要唠叨,自己也可以理直气壮了。
不就是跟着历练江湖嘛,跟着哥哥能练出個什么来,一路上官府衙门各大家族迎来送往体贴周到的,到了北邙都沒打過架,和他這种踏出江湖就生死一线的风波怎么比?
现在崔元央就连看路边的乞丐都满眼的猜疑,总觉得那会不会又是個杀手。
“诶……”崔元央忍不住悄悄拉了拉赵长河的衣角:“你看那個乞丐,眼睛在看我們,是不是個杀手啊?”
“……”赵长河懒得理她,继续前行。
“你說话啊……”
“有沒有一种可能,他看你,是因为你一直在看他?可能在想這姑娘是不是要给我钱,怎么還不過来。”崔元央:“……如果他真是杀手呢?”
“我們又沒有靠過去,他真是杀手又能怎么的?”
“暗器?弓弩?”
“那为什么不埋伏暗处,非要装乞丐蹲在雨天裡,和你一样弱智嗎?”
崔元央张了张嘴,气哼哼地不說话了。
“江湖经验這东西,我也沒有。岳红翎曾跟我說過一些,但那种讲故事和我看小說区别不大,终究還是得自己经历過一遍。”赵长河慢慢道:“但有些东西需要经验积累,有些东西靠逻辑分析就可以了……我也怕遇上一些完全不讲逻辑的事情,真個脑仁疼,比如你的出现。”
崔元央:“……”
逻辑又是個什么词,赵厝是什么地方啊,哪来這么多奇怪方言。
赵长河忽然停步。
崔元央一不留神撞在他背上,却感觉他的背骤然紧绷,就像是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
崔元央从他咯吱窝下面探头看了一眼,前方脚步声接连响起,一群官兵涌来:“赵长河!通缉犯竟敢大摇大摆入城,是完全不把官府放在眼裡了?”
不管唐晚妆那边是什么個想法,她不可能对各地官府传达,正常官府眼裡,這厮還真是通缉犯,平时懒政睁一眼闭一眼就算了,你居然大摇大摆入城来了……
赵长河头都大了,他真沒打算挑衅官府,這是可以公然强弓劲弩成群结伙的暴力组织,他一個人搞不了。夜裡入城,本打算挑战了武馆就走的,谁知道遇上個小傻逼,還安排住店洗澡的,搞了半天還真把這事给忘了……
還是警惕性低了,這都能忘。
“喂!”崔元央钻出脑袋:“你们知道我是谁嗎!”
“好啊!赵长河!我們闻报你诱拐少女,果然如此!小姑娘莫慌,我們這就救你!”
崔元央:“?”
赵长河:“……”
傻妞你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底凭什么以为谁都认识你?话說不认识更好,否则我和崔家小妹一起住店被人知道了,好像也不是那么妥当。
“嗖嗖嗖!”周遭风声四起,各处屋顶上都出现了地方镇魔司精锐。
见這情况沒法收场,崔元央正要掏她的崔家信物亮身份,却见赵长河面无表情地拔刀……然后架在了崔元央脖子上。
崔元央:“???”
“都知道老子诱拐少女了,還不知道我這叫人质在手?”赵长河道:“知不知道她刚才问伱们认不认得她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她是官宦子女,大有身份,不是你们可以随便连匪徒带人质一起砍了的对象,瞧瞧這脸蛋,這气质,昂?话說你们最好别问這是谁家小姐,否则老子還沒来得及损她清誉,先被你们损了。”镇魔司精锐:“……”
领导该說的话都被你說完了?您来当官好了,当什么土匪啊?
崔元央听懂了,偏着脑袋一副可怜巴巴的人质样儿不吱声了,沒让人看见她眼中的惊叹和感激。
右边屋顶上,一位镇魔司领导模样的中年人厉声道:“赵长河!本以为你好歹也是條好汉,竟做這种无耻之事!”
“啧,你们啥时候当我是好汉了……匪类不就這样的?”赵长河大声道:“不想這小白兔粉嫩嫩的脖子就這样咔嚓两段,就给老子让开!”
左右官兵目视领导,那中年人为难地踟蹰半晌,真沒法在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說连人质一起砍了,终究无奈地挥挥手:“让道。”
赵长河扯着崔元央慢慢走出城门,到了城门外忽地一個飞窜,窜进数丈外的道旁林间,一路闪转腾挪,眨眼不见。
空气中留下他的长笑声:“老子不但是匪类,下次觊觎的說不定就是唐晚妆!让她洗干净点等着!”
一群镇魔司精锐追了過来,竟眨眼找不到赵长河的踪迹。
“這厮山林穿梭简直跟回家一样。”
“山匪出身嘛。”
“追不追?”
沒人回答,其实沒人想追,人质在手這种事情最是恶心人,追上去又如何?赵长河也不是好惹的,眼下地形不比城内,万一被他各個击破還得有伤亡,一個月几两银子卖什么命啊……
众人面面相觑,蛋疼地问:“他最后那话,要传达唐首座么?”
“放你娘的屁,你想死老子還不想!”
“围观這么多人,总有人传给唐首座的……”
“那也不关我們事。”
“……那小姑娘到底谁家千金?长得真可爱,要被猪拱了。”
“不知道,赵长河那话還是有他的道理,最好别问,否则对方家裡說不定還得恨上我們。”
“什么狗屁千金!”身后有人气喘吁吁地追来:“锦绣衣坊报案,昨天夜裡丢了一套兔绒衣裘,岂不就是那件!還有一條鸳鸯肚兜呢,怡红院姑娘用的款,那是正经人家用的嗎!這女人压根就是赵长河一伙的女匪,還玩的外表可爱内裡风骚那套,可懂了!大家都被赵长河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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