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歸來
他的一雙眼眸格外明亮，綻放出金光，俯視着下方。
這金色的目光，破開了距離的界限，直入下方清淨天，照耀在碧落宮內，落到了林初生身上。
林初生在對方目光的引導下，亦看到了對方。
隨後，他便看到離火舊神撇了撇嘴，接着小手一擡，便掐訣彈出了一道神文。
那神文也跳動着金色火焰，彷彿是由無數的細小神文組成，沿着目光，一瞬落到了林初生的眉心。
林初生瞳孔一縮，只覺腦海轟然震盪，出現了離火舊神冷哼的聲音。
“既然沒死，就別跑進來瞎晃悠，回你該去的地方！”
下一刻，他整個人的意識開始下沉，並非沉向下方的渾濁天，而是沉向了一片朦朧晦暗中。
莫名的，林初生有一種感覺，自己正在脫離此界。
更準確地說，是他與此界的聯繫，被離火舊神強行斬斷，又被其強行驅逐出去。
那種脫離之感越來越強，讓林初生逐漸出現一種半睡半醒之感，彷彿隨時都要陷入沉睡，或是醒來。
不過他的目光，卻始終看着上方的離火舊神。
離火舊神板着個臉，將雙手負於身後，道：“還有，以後就算死了，也別進來，老子丟不起這個臉。”
林初生心中恍然，明白這是離火舊神在幫他離開此界。
於昏昏欲睡中，他對着上方，拱手一拜，終而身形徹底消散。
可他的神臺，包括守護神鳥喜鵲，都因爲誕生與此界，牽連比林初生深了太多，故而無法離開，被留了下來。
神臺也因爲林初生的離開，歸於平靜，陷入沉寂。
喜鵲則從新化作一尊石像，屹立在神臺上，如同靜候等待主人的再次歸來。
離火舊神看着那遺落下的神臺與喜鵲，微微遲疑後，彷彿是爲了說服自己，小聲嘀咕了一句。
“可連老子都死了，若連一點機會也不給他，似乎又說不過去，也不能太嚴格，總歸是修了老子的法，死了可惜，就給你留下這一線生機。”
話落，他擡手一招，便將林初生的神臺與喜鵲收入了縹緲天，丟入自己的那片廢墟遺蹟中。
不多時，衆神蜂擁而至，齊齊飛到離火舊神面前，環繞着他。
離火舊神看着成爲幼崽的衆神們，眼中出現複雜，出現感懷。
他悠悠開口，聲音傳遍了每一箇舊神的腦海，迴盪不止。
“我們是神，死去的神！”
在這神界內，所有的遠古舊神，他們無法開口，無法出言，所有的交流，都只能依靠傳念。
而凝聚了神臺的離火，成了第一位開口的舊神。
神的言語，便是極致的法，言出法隨，是祂們與生俱來的天賦。
只是以前的衆神，都忘了。
可現在，隨着離火舊神的開口，祂的言語似化作了解開某種禁制的法，讓衆神塵封的記憶，甦醒了！
話分兩頭，在不同的時空，在皇天世界，在皇天大陸的一隅之地。
與整個皇天大陸的荒蕪廢土不同，在這一隅之地，有着山河大地，草樹綠蔭，生機盎然。
自數千年前，逝海中幾大洲有人登天開始，就在皇天大陸的廢土之中，落下了生機。
而這一隅之地，就是仙神大陸落下的生機。
經過了數千年的發展，這抹生機已經逐漸壯大，並開始燎原，不斷朝着廢土荒蕪蔓延。
包括其餘幾處落下的生機也一樣，或許在無數年後，隨着生機的不斷擴散，皇天將再無廢土，或將煥發舊古榮光。
自仙神大陸在上蒼劍主等幾位重生的至高仙神帶領下，登上皇天，落下生機後，便將這一片區域，定之爲仙神大域。
因爲在上古皇天，一開始的時候，皇天大陸就有着九大仙域。
他們想做的，就是重立仙域，讓生機大道蔓延出去，總有一天，他們將再度成爲至高仙神！
在仙神大域內，有一片濁氣煉獄。
這是當初仙神大陸在登上皇天后，以上蒼劍主爲首，吸納皇天廢土的濁氣凝聚而成。
唯有將皇天廢土的濁氣吸收後，才能讓其更好地煥發生機。
如今，這片濁氣煉獄，已經成了上蒼劍宗的一方牢獄。
牢獄之中，關押着一人。
此人，正是林初生！
亦或者說，是奪舍了林初生的邋遢老鬼。
只見，在濁氣煉獄中，一片渾濁不清，一條條土龍蠕動，擠成一團，將邋遢老鬼的身軀完全纏繞在其中，只露出一個腦袋。
甚至連腦袋，都被一枚毒釘打入眉心，讓他時時刻刻都承受着無窮苦痛。
邋遢老鬼痛得瑟瑟發抖，面色青紫，已被眉心的毒釘之毒，侵襲了全身。
“放我出去，上蒼老狗，放我出去……！”
他一邊承受着疼痛，一邊嘶吼着，眼中充斥着懊悔。
他恨啊！
當初在星空之中，他好不容易纔以拘神之法，將林初生的意志送入了那個詭異界。
然後他又耗費了漫長時間，纔好不容易掌控林初生的身軀。
甚至於這種掌控，都不能完全！
因爲林初生走的是神遊真路，已經將自身的五在完全點亮，源頭就只屬於林初生自己。
但好在林初生的意志在被送入那方詭異界之後，就相當於只留下了四在源頭，沒有了最重要的念源，也就如同行屍走肉，不會反抗。
所以過程雖然困難，但邋遢老鬼還是勉強做到了。
在掌控了林初生的身軀後，他原本打算迴歸第三方域。
在林初生那裏蟄伏千年，他已經大致明白現在的皇天世界，星宇成了廢墟，天域成了廢土，也就只有各大方域，還有衆生。
至於去其他方域，路途太遠，不做考慮。
他滿心期待，等回到了第三方域，自己也要做做道主，並將整個青冥道統，作爲他重建神神鬼鬼宗的基石。
而意志沉淪的林初生，邋遢老鬼不認爲對方還有歸來的可能。
他作爲神神鬼鬼宗的宗主，對於那方詭異界再清楚不過。
林初生區區第三大境，不可能在清淨天內完成拘神。
若是全盛狀態，或許林初生還有成功拘神的可能，但他進入的，只是意志，沒有修爲。
而清淨天內的那些神修們，一個個都擁有驚天修爲，擁有莫大神力，根本不是一道第三大境的意志身可以比擬。
所以，邋遢老鬼是一點也不擔心林初生還能回來。
最大的可能，林初生的意志，最終會死在那方詭異界中。
這幅身軀，終將會徹底屬於他！
邋遢老鬼對林初生的身軀，還是很滿意的，尤其是那劫道法根。
傳聞在上古皇天，劫修雖然不多，可總是有的，偶爾也能遇到。
但能凝聚出劫道法根的，唯有皇天古帝一人！
不過邋遢老鬼想要掌控劫道法根，比掌控林初生的四在源頭都還要更加困難，需要耗費漫長歲月。
可他不急，歲月而已，他多得是。
他也知道，林初生也是由神神鬼鬼法復生而來，對方遊歷星域，是爲了去尋找肉身。
可那肉身對於邋遢老鬼來說，根本連一點價值都沒有，完全沒有去尋的必要。
然而，就在他規劃好一切，打算迴歸第三方域時，忽見下方的皇天大陸，光芒大亮。
雖然當時的邋遢老鬼身在星域之中，與皇天大陸隔着遙遠，可他還是看到了。
那光芒就好似一點星光，落入他的眼中，引起了他的好奇，讓他好似貓抓癢。
按理說，皇天大陸已經成爲一片廢土，不應該出現如此異動纔是。
“莫非，是異寶降生？”
雖說想着儘快回到第三方域，不想節外生枝，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還是沒有忍住，便循着光芒飛了下去。
在飛了很長的時間後，他終於來到了皇天大陸。
然後，他見到了仙神大域，頓時驚異，沒想到在這皇天廢土之上，已經出現了生機，有了萬物衆生。
而一開始出現的光芒，早已經暗淡消失，正當他想着那強烈光芒，可能不是異寶，而可能是仙神大域中的誰，所引起的異動時，異變驟生。
那縷光芒，再現！
光芒中，有一柄劍，好似日月星辰的凝聚，散發着璀璨之光。
與此同時，有一個人，隨之而來，正是上蒼劍主，帶着一臉笑吟吟的神色，出言便問。
“閣下何人，來自何方？”
再然後，邋遢老鬼就被上蒼劍主鎮壓了，被拘入了牢獄之中。
邋遢老鬼雖然掌控了林初生的身軀，可掌控根本不完全。
當時的林初生，雖然有着三重因果劫境的修爲，但邋遢老鬼最多就能施展出二重因果的實力。
而上蒼劍主，早已經踏入四重因果多年，他哪裏是對手。
最終，邋遢老鬼被打入濁氣煉獄，被囚禁其中。
上蒼劍主知曉此人不凡，並未要其性命，而是用各種手段折磨，想要套話。
原本，上蒼劍主是想直接動用因果手段，窺其因果源頭，知悉對方一切因果。
但詭異的是，他竟然無法以因果窺之。
這完全是因爲林初生的第三大境，乃是因果劫境，而非因果大境。
雖然邋遢老鬼只能爆發出二重因果境界的實力，但林初生的境界卻是不變的。
而三重因果劫境，即便是五重因果大境，也無法窺其因果源頭。
除非是第四大境，否則想要對林初生搜魂，已經不可能做到。
所以，上蒼劍主就只能以折磨的方式，讓邋遢老鬼開口。
可邋遢老鬼也很清楚一點，自己開口的那天，纔是自己沒命的時候，所以他是寧死不屈，什麼也不願意吐露。
也是在後來，他才逐漸知曉，當初自己在星域時看到的那點光芒，根本不是什麼異寶降生，而是上蒼劍主在借大日之光，煉化自己的先天至寶，日月星辰劍。
這件先天至寶，本是上蒼劍主在小皇天內獲得，可小皇天內沒有大日，所以只凝聚了星月之光，成了星月之劍，威能大不如以往。
所以在登上皇天后，上蒼劍主用了大量的時間，凝聚大日之光煉寶，才讓日月星辰劍重現。
邋遢老鬼悔啊！
他悔不該因爲一時好奇，落得這般境地。
“該死的林初生，都怪你！！”
“爲何要離開第三方域，若你老老實實待着，老夫豈會遭受這般苦難！”
濁氣煉獄內，邋遢老鬼口中罵着上蒼劍主，心中罵着林初生。
忽然，一道人影自濁氣中走來，來到了他的面前。
上蒼劍主看着面目猙獰的邋遢老鬼，露出了微笑，道：“這麼些年過去，本座的耐心已經快到極限了，你當真不說？”
邋遢老鬼忍着苦痛，獰笑道：“上蒼老狗，就算是死，老夫也絕不會說！”
他很清楚，自己越是這麼說，能活下來的可能性才更大。
可上蒼劍主似乎真的失去了耐心，搖頭嘆道：“罷了，那就送你上路吧！”
話落，他擡手一指，點在了邋遢老鬼眉心的毒釘上，並一點點按壓進去。
隨着毒釘越扎越深，恐怖的毒氣頓時侵襲了邋遢老鬼的全身，無法想象的鑽心疼痛，讓他面目更爲扭曲。
彷彿一旦毒釘完全釘入，就是邋遢老鬼身死之時。
他看着面無表情的上蒼劍主，內心終於徹底慌了。
其實他明白，就算自己什麼都不說，也只能保命一時。
此刻見對方要來真的，當那毒釘已經幾乎完全扎入他眉心時，邋遢老鬼終於忍不住，發出了淒厲大喊。
“住手！我說！！”
上蒼劍主動作一頓，臉上浮現出微笑，緩緩收手，道：“這不就對了，早知今日，何必受苦？”
隨後，他凝視着邋遢老鬼，平淡道：“本座只問一遍，你若心無誠念，應該清楚下場。”
在修真界裏，判斷修士是否說謊的方式，有很多種。
而心誠念，就是最直接的一種，也被修士稱之爲坦誠話，往往騙不了人。
恰如當初林初生對逝水神牛說，爲其化丹登岸，神牛之所以選擇相信，就是因爲那份心誠念。
“你，來自何方？”上蒼劍主問道。
邋遢老鬼強忍疼痛，但迫於無奈，還是說出了坦誠話。
“第三方域！”
上蒼劍主微微點頭，又問：“你是何人？”
“神神鬼鬼宗宗主。”
“原來是你，莫老鬼。”
上蒼劍主終於恍然，冷笑道：“聽聞你得到異法，創立神神鬼鬼宗，就是那神神鬼鬼法，讓不是至高仙神的你，能以復生？”
莫老鬼點頭，疼痛已經讓他神志都有些迷糊。
上蒼劍主忽然眯眼，再問：“你身上的劫道，又從何而來？”
實際上，這纔是上蒼劍主真正關心的問題，他之所以這麼長時間不殺莫老鬼，就是因爲從其體內感受到了劫道。
甚至於隱隱的，他還在其體內，感受到了劫道法根。
而一想起劫道，他便忍不住想到了兩個人。
其一，是皇天古帝。
其二，便是在小皇天世界內遇到的林初生。
在他的認知裏，縱觀整個皇天后土紀元的古往今來，似乎也只有這兩人，成功凝聚出了劫道法根。
尤其是林初生，讓他記憶深刻，不過一個今朝小輩，卻能做到皇天古帝才能做到之事。
偏偏就是這個今朝小輩，在小皇天內讓他們幾個至高仙神，都屢屢喫癟。
然而，面對這個問題，莫老鬼卻沒有回答，他的雙眼中出現迷離，竟開始昏昏欲睡。
這讓上蒼劍主皺眉，自語道：“中毒太深了嗎？”
“罷了，留你性命，不過是因爲掠奪你的劫道法根，還需要一些準備。”
“如今準備已經差不多，也無需再多問。”
言語之間，他再度擡手，點向了莫老鬼的眉心，將那枚毒釘，完全碾入。
可莫老鬼彷彿已經感受不到疼痛，眼中的昏昏欲睡之感越來越深。
上蒼劍主看着對方的神色，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不過毒釘已經徹底釘入其眉心，對方已經再沒有翻身的可能。
這毒，侵襲了莫老鬼的身軀，瀰漫了整個體內世界，瀰漫了所有修爲，瀰漫了五在，乃至瀰漫了因果。
以此，去讓莫老鬼完全失去對自身的掌控，從而再施展祕法，掠奪劫道法根。
然而，正當上蒼劍主欲要動手之際，昏昏欲睡的莫老鬼，驟然甦醒！
並在甦醒的剎那，他的眼神，徹底變了，變得平靜，變得深沉。
因爲，他已不是莫老鬼，他成爲了林初生！
終於，他歸來了！
驀然，一點金光，在林初生血紅的雙眸中顯現，隨之是無法形容的威勢，席捲開來，恐怖的劫道，剎那蔓延。
上蒼劍主駭然劇變，只覺眼前之人，彷彿在一瞬之間，完全不同了。
對方所散發的氣息，分明只是三重因果境界，可那因果之厚重，竟然讓四重因果境界的他，也難以抵禦，整個人不受控制後退，退出了濁氣煉獄之外。
林初生在甦醒之後，一瞬便奪回了自己身軀的掌控權。
主導自身五在的，始終還是念之一在，當他意志迴歸的剎那，就瞬間牽連了其他四在，歸於真我。
他眼眸微動，看了看四周，隨後身子輕輕一抖，便有恐怖的劫雷蔓延，將所有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土龍，全部泯滅。
甚至連着體內的毒，以及那枚釘入眉心的毒釘，都被他完全煉化。
最終，他的目光落到了煉獄之外，上蒼劍主的身上。
而隨着林初生的迴歸，邋遢老鬼又變成了鬼影模樣，沉睡在林初生的體內。
林初生以劫道因果，探其因果源頭，立刻知悉了這些年發生的所有。
原來，他竟然來到了仙神大域，上蒼劍主的地盤。
原來，自他意志進入神界開始，皇天世界也已經過去了千餘年。
因爲在進入鬼界後，林初生髮現皇天世界的一天，相當於鬼界的一年。
這讓他還以爲神界也一樣。
不過現在看來，神界與鬼界不同，神界的時間，與皇天世界並沒有什麼差別。
“還好，千餘年，不算太長！”
林初生低聲呢喃了一句，隨後一步踏出，走出濁氣。
當他迴歸，修爲實力恢復之後，這片濁氣煉獄，便再也無法困住他。
來到煉獄之外，他漠然凝視着上蒼劍主，淡聲道：“在濁氣中折磨了我數百年，這筆賬，是不是該好好算一算。”
上蒼劍主神色冰寒，沉聲道：“你不是莫老鬼，你究竟是誰？”
林初生不禁笑道：“數千年不見，不過是換了身皮囊，便認不出來了嗎？可是記得當初前輩還要收我爲徒來着。”
聽到這話，上蒼劍主神色驟然一凝，一字一頓開口。
“是你，林初生！”
“沒錯，是我！”
林初生一言出，威勢驟起，擡手便是一記第三滅道，毫不留情斬出。
這六滅道，乃是陰冥所授，在林初生踏入因果劫境後，便成了他的殺手鐗，讓他能以劫道因果，斬出威能恐怖的一擊。
但上蒼劍主也絕非等閒，身爲曾經的至高仙神，即便在衆多的第五大境中，也屬於最頂端的那一批。
如今他雖然只有四重因果境界，但因果領域，本就是當初至高仙神們的強項。
他於冷哼聲中，掐訣同樣施展出了一記因果法，想要抵擋林初生的一擊。
然而，他還是小瞧了林初生的劫道因果，在第三滅道的加持下，已經完全堪比五重因果的厚重。
上蒼劍主的因果法，被瞬間斬滅，甚至仍有餘力，又斬在了他的身軀之上，斬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林初生乘勝追擊，一步踏出，瞬間出現在上蒼劍主的面前，凝動了無窮劫雷，一掌拍落。
剎那間，一片劫海瀰漫，如同一片雷海蒼穹，碾壓而去。
上蒼劍主頓時驚駭萬分，無法想象，爲何林初生的劫道會這般恐怖。
當初在小皇天時，對方雖然也凝聚了劫道法根，可當時的劫道明顯還十分孱弱。
而劫之一道，往往最難提升，這才短短數千年，如何能強到這般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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