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山顶
陆飖歌顺着陈小虎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山的那一边,有一片大海。
虽然這山和海之间還隔着一座山,不過,因为中间的山要矮上许多,反而显得沒那么远了。
远处的海,在近处的白雪衬托下,显得黑漆漆雾沉沉的,风中隐隐带来海水的腥气,隐约還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陈小虎看着大海的方向沉默良久,才强颜欢笑道:“飖歌,你看大海美吧。”
他沒有见過海,只在大江大河裡游過。
飖歌以前一直說,要乘大船去海外,去看看和大商国不一样的风景。
他就想,海外有什么好看的。
听說海水很咸,海浪很大,大海广阔无边。如果在海上行船的话,有可能几十日,或者大半年都见不到海岸线。
那得多不怕寂寞无聊的人,才能在海船上待得住。
反正,换他指定不得行。
他能疯,就算不疯估计也要憋出病来。
大陆飖歌站在一块扫干净雪的石头上,踮起脚尖看向大海:“确实挺美的,不過這裡太远看不清楚。我见過海水涨潮的美,也见過海浪退潮的收获。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能乘着大船,去海裡走一走,看一看海那边的世间会是什么样子的,多好。”
“你要想看就去看吧。”
陈小虎在陆飖歌的上首站好,勉强能替她挡住一点凛冽的寒风,“你不是造了好几艘大船,那次,有人都找到我,說是让我和皇上說說,能不能把船分一條给他们。這些人啊,就是贪得无厌,得了一艘還想要另一艘,就算你造的船都给他们,可能他们還会說,给我配的火炮不齐,弹药不足。”
陈小虎的话,让陆飖歌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啊,大商朝的那些臣子确实是贪得无厌。可他们想要海船,想要更多,也无非是想更厉害。
比他的同僚厉害,比敌人更厉害,让他国的宵小忌惮而已。
他们也有私心,但是不多,更多的還是希望大商朝更强大。
這十年,她和他们斗智斗勇。陆飖歌知道,他们未必是最好的臣子,她也不是最好的帝王。
好在,這十年,谁也不负谁。
很好。
“听說你将海船的图纸给了工部?海事那边還闹了一场?”发生這事的时候,陈小虎不在京城。他只是听說,具体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或者說,他所知道的,都是道听途說
陆飖歌抬手遮挡住有些发涩的眼睛,低声道:“也不能說都是我画的,我找了几個做過船的老师傅,把他们的经验和我的想法结合了一下。当时我想的就是,尝试一下,如果這战船成了最好,不成也沒什么,无非是浪费一点時間和钱财而已。万一有一天,就成了呢。”
后来,真的就成了。
她的大船建好,却最终還是被她留下了一部分。
還好,沒有都留下,不然,她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几年。
“是啊!”
陈小虎语气有点骄傲,又有点低落,“你为什么要把图纸给工部?”
“嗯?”
陆飖歌侧首看了一眼陈小虎,并不能明白他這话的意思:“工部掌管营造工程事项,船只也属于他们管辖,图纸给工部不对嗎?”
陈小虎低叹一声:“我沒有說不对,就是觉得,就這么给工部太吃亏了。”
“這有什么吃亏的,我是大商朝公主,也是大商朝子民,只有大商朝越强大,我才能越感觉到安全。”
陆飖歌的声音柔和悦耳,带着点成熟女性才有的人格魅力:“造一艘海船時間太久,一般的船厂是做不到去,给工部以后他们就能派出能工巧匠,慢慢造出更多的海船。說不定,到时候小虎哥你能带着部下将大商朝的版图,跨越到海的那一边去。”
“一定会的,大商朝必定会如你所愿。”
陈小虎能听出陆飖歌口中的自信,好像她說,就一定会实现一般。
从认识她,幼年的时光已经恍惚。只记得一個扎着双丫头的小丫头跟在他身后,一声一声地叫小虎哥。
后来家逢巨变,父母亲和舅舅葬身火海,紧跟着舅妈和表哥出事。
陈小虎以为,他可能也会死。
谁也沒想到,他现在不但沒死,還算是光宗耀祖了,家谱估计都要从他這一页来写。
歇了一会,陆飖歌身上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扶着一旁的小树,指向远处的大海,认真道:“小虎哥,要不我們翻山過去看看海。”
“那么远?你走不动的,還是算了吧。”
這话說出,陈小虎的心就好像被一只拳头攥住一样,一会紧一会松,痛的让他喘不過气来。
是他引着飖歌来這山上,是他指着远处的海,就差明晃晃地告诉飖歌,你要走现在就走,那边就是大海。
上了船,广阔天地任你遨游。
陆飖歌并不懂陈小虎心中所想,她像小时候一样,眉眼弯弯笑道。
“看我干什么,大不了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呗,就像小时候一样。”
陆飖歌站得比陈小虎高,低头的时候,竟然看见了陈小虎两鬓之间隐约有了白发。
小虎哥才三十多岁,竟然有了白发?
中年白发,她的小虎哥,還沒结婚生子呢!
陆飖歌刚想伸手去拨开陈小虎的头发,沒料到陈小虎一把抓住她的手:“好,那我带你去山那边看看海,你走不动了我背你,就像小时候一样。”
這一次,陈小虎像十几年前一般,拉着妹妹的手从山裡往外走。
那一次,走出大山他丢了妹妹。
這一次,他陪妹妹走出大山,从此别過,再难相见。
陈小虎也不想送走飖歌,可太皇太后找到他,让他亲自去接飖歌,让他务必要在半道将飖歌送走。
不许她上京。
陈小虎想過,要不然就找個深山老林隐居起来。
管京城什么风云变化,只要飖歌活得好好的,活得开心,其它的都不重要。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就不会发生的。
京中的皇上,在等着飖歌。
谁也不知道這少年皇上的所思所想,他想见自己的姑姑,难道只是因为他想姑姑了?
不,這话說出去,别說太皇太后不信,他陈小虎同样不信。
赌不起的,他们都不敢拿飖歌的安危和皇上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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