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星期一的早晨,天气开始有些燠热,夏天终于来了。
我走进办公室,发现高展旗正坐在我的桌前。
“高律师,今天来得這么早,有什么好事?”我问。
他沒有吱声,两手交抱在胸前,颇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坐下,拿出下午开庭的案卷,打开电脑,又站起来,泡了一杯茶,重又坐下,再一看高展旗,還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你干嘛,再看我就要收费了。”我說。
他探身過来,两肘撑在办公桌上,神秘地问我:“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什么时候?”我不解。
“你和林启正?”
“别瞎說!我和他有什么开始?”我否认,但一阵心虚。
“我昨天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头,你和林启正之间,一定有什么問題。包括很早以前,你向我打听他的情况,你那個二审改判的案件,有一张写着林字的纸條,加上那次他帮我救车时,要你坐他的车走,還有這次我們的法律顾问,得来的這么容易,想来想去,你和他之间,绝不像你自己說得那么简单。”高展旗开始追根溯源。
“不简单?那是怎么個复杂法,你倒是說說看?”我强作镇定地回答。
“那我怎么知道啊?所以我很好奇啊!我還听說,上個星期,林启正来過我們所裡,和你单独相处了很长時間,实话实說,你们在干什么?”
“在讨论一個合同。”
“讨论合同要关门嗎?”
“不关门?那些小姑娘在外面像看戏一样,根本沒办法工作。”
“该不会就是一出戏吧?”
“高展旗,你如果真的這么有空,去干点别的,扫扫厕所,倒倒垃圾桶,别在我這裡說這么多废话!”我下起了逐客令。
“邹雨,我是一番好意。”高展旗突然语重心长地說:“有钱的男人都一样。你也不是沒有经過风雨的小姑娘,应该明白什么是火坑,什么是陷阱,可别干出什么傻事来。一個左辉還不够你受的。”
“你這话是什么意思?谁准备干傻事啊?”我有些生气了。
高展旗见我气恼,连忙解释道:“沒有沒有,我沒說你干傻事,我只是好意提醒你。我們都是男人,看得出男人的心思。林启正昨晚那么高兴,居然還和你喝了交杯酒!”他把交杯酒三個字說得格外重。
“昨天是谁在瞎起哄,今天又拿這個来当把柄!”我叫道。
“不敢不敢,我起哄是我不对,我這人喝了一点酒就喜歡闹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是林启正他是什么人啊?致林公司的副总裁,在這裡大小也算個人物,又不是哪個法院裡的小法官小庭长,居然会玩這种游戏,昨晚回去的路上,欧阳都在說是从未见過!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啊!我知道他是极品男人,怕你一时辩不清真假,到时候……是吧?”他欲言又止,仿佛真有什么事发生。
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幕,我也有些感到难堪,被他戳着痛处,我只能用加倍的气恼来掩饰心虚。他见大势不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向门口退去。临出门时,他又加了一句:“還有那個左辉,不是我不够哥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得防着点!”
我追過去,跟在他身后,狠狠地把房门摔上。
回身坐在座位上,想起這段時間来的经历,我忽然惊觉,事态并不如我所想的那么简单,林启正于我,和我于林启正,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许已衍生出无数话题,承担了无数虚名,我尚茫茫然不自知。
我能說我自己是完全清白的嗎?我何尝沒有一点点虚荣和贪念,我何尝沒有迷惑于他的财富和他英俊的外表,我何尝不是明知他的心意還时常出现在他的左右,我何尝不是企图维系着与他這点小小的秘密,希望成为他心中一個抹不去的影子?也许我們的每一個眼神交会,每一次只言片语,都透露出這点不寻常,而我,還以为世人都是傻子!
想起以往种种,我顿感惊心动魄,游戏应该要结束了,我暗想。安安心心在致林挣钱?天下哪有這样的好事?
我开始考虑跳槽的事情。
考虑才刚刚开始,房门被人敲响。“谁啊?”我估计又是高展旗,沒好气地說。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個陌生的妇人站在我面前。“請问,你是邹雨律师嗎?”
“对,我是。有事嗎?坐下說吧。”我客气地回答。心想,居然有人慕名来找我?
“我不坐了,我就想问一下,你是不是认识一個叫刘军的人?”
“刘军?”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我不认识。”
“从河南来的,個子不高,瘦瘦的,脚有些跛。”她還在启发我。
我再次仔细回想,還是毫无印象。
她有些失望,說:“哦,那算了,看样子他真是個疯子。”說完转身准备离开。
我连忙喊住她:“大姐,你别走,把话說完,我都被你搞得莫明其妙了。”
她转過身說:“我也是帮那個刘军打听打听。我的弟弟在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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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在市精神病院住院,我经常去看他,与他同住的有一個小伙子,就是這個刘军,总是拜托我,让我找你,說他沒疯,是被人陷害进去,還說你答应了帮他打官司。我被他說多了,就想着信他一回,帮他问问。所以我就来了。你别见怪,都怨我不该听他的疯话。”
听她這么一說,我突然回想起那次天台顶上的那個民工小刘,难道是他?他怎么会去精神病院?难道他真是個疯子?
我拉着那位大姐,仔细问了问情况,越听越象。
下午,我来到了市精神病院,在护士的带领下,穿過两道铁门,我见到了天台上与我有一面之缘的小刘。许久不见,他面部浮肿,眼神呆滞,身体却益发瘦弱。
一看到我,他就开始发出呜咽声,眼泪横流:“邹律师,你一定要救我出去,我不是疯子。”
“是谁把你送进来的?”我问。
“我不知道,那天下来以后,公安把我抓去,還打了我,然后来了几個人,问了我几句话,就把我送到這裡来了。我又不能打电话,又不能写信,我爸爸妈妈都不知道我在哪裡。邹律师,你要救救我。我现在一身都痛,脚也不能走路,求求你帮我,你答应過我的!”
我安抚了他足有半個小时,待他情绪稍稳定后,我来到医生值班室,见到了他的主治医师。
“請问,刘军是谁送进来?”
“是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
“公安局怎么能送人来這裡?”
“他做了鉴定,鉴定为精神分裂症中的妄想症。”
“那您认为他是不是這种病呢?”
“在我看来,起码症状不是很明显,他除了說他要打官司外,也沒有别的什么异常表现。”
“那医院为什么不让他出院呢?”
“公安送来的病人,他们不說可以出院,我們也不能放他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影响社会稳定,我們也担不起责任。”
“他的身体好象不太好,他說他全身都疼。”
“這一個有可能是药物的不良反应,再一個,他确实在腰椎骨上有伤,另外肾好象也点毛病。”
“医院可以给他治嗎?”
“我們是专业医院,沒有這方面的治疗手段。”
怎么能這样做?這简直是伤天害理?我的心裡为小刘感到忿忿不平,于是向医生告辞,医生却又问:“你是刘军的家属嗎?”
我点头称是。他小声說:“我实话告诉你,想办法让他早点出去,這么拖下去,不是疯子也会变成疯子。”
我返回病房,拉住刘军的手,慷慨激昂地說:“小刘,你放心,邹姐一定想办法让你出去,让你继续治病!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
刘军用满怀希望的眼神将我送出了病房。
站在医院门口,我刚才的激昂之气化为乌有,這件事情远不是一起诉讼案件那么简单,该从何处入手?我的心裡一时找不到头绪。
然后,我想到了林启正,整件事他也很清楚,也亲自参与過处理,通過他,应该能得到最快速的解决。所以,正当我痛心疾首准备结束两人之间的暧昧游戏时,又有一件让我必须与他面对的事。
但是,救人要紧,我拨通了他的手机,接通音在耳边回响,却迟迟沒有人接听。再拨,還是沒人接。
我又打通了傅哥的手机。這次倒是马上就听到了傅哥的声音:“邹律师,你好。”
“傅哥,你好,請问林总现在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但是我在等他。”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向林总汇报,請问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他。”
“哦,很急嗎?”
“对,很急。”
“可是我不知道林总什么时候下来,要么你過来等他吧?”
“好的,你们在哪裡?”
“君皇大酒店,我就在大堂。”
我进入大堂,傅哥在大厅供客人休息的沙发处向我招手。
“邹律师,来,坐一会儿。林总待会应该就会下来,晚上六点半還要陪客人吃饭呢!”
我遵命坐下。
“傅哥,林总是在楼上开会吧?”
“不是,他开始說去游泳,但已经上去快三個钟头了,不知是干什么去了。”
“游泳?!”
“对,林总经常過来游泳,有益健康嘛。”
“那你不一起去游一游?”
“呵呵,我可不会游!”傅哥憨厚地笑說。
正說着,我的电话响了,我一看,是林启正的号码,赶忙接通:“林总,你好。”
“有事嗎?”
“对,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向你汇报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