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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作者:自由行走
无名

  见我火急火燎的样子,他奇怪地问:“出什么事了?”

  “沒事。”我简短地答,从他旁边擦身而過。

  走到路边的小吃店,我点了一大盘蛋炒饭和一大盘炒青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今天過得太辛苦,胃也辛苦,心也辛苦,现在让我先把胃安抚好吧。

  吃完饭,我长舒一口气,走出小吃店,竟见左辉守在路边。

  “你怎么還在這裡?”我走上前,奇怪地问。

  “哦,太晚了,這裡不太安全,我有好几個女同事都被抢過包。”他解释道。

  难得他的心意,我只能說谢谢。

  两人一同向小区裡走去。

  “怎么才吃饭?都十点多了。”他问。

  “今天挺忙的。”我敷衍答道。

  “吃饭還是要准时,不然对身体不好。”

  我默然。今天见他,突然沒有了抗拒的心态,甚至我想到了一個新的话题。

  “你和那個女的怎么沒搞成?”我直率地问。

  他猝不及防,结巴起来:“這個……這個……說不清楚……”

  “为什么?那时候你好象很爱她?”

  “這個……完全是鬼迷心窍,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

  “下那么大的决心,应该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吧?”

  他想了想,沉重地說:“有时候,当感情是偷偷摸摸的时候,会很想让它光明正大,但一旦实现了愿望以后,又发现两個人并不合适。”

  此时,他的背叛不再让我怨恨,我甚至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于是我感叹道:“你们当时一定很相爱,现在你离开她,岂不是对她很不公平?”

  他低头答:“還好,這也是大家共同的决定。”

  我点头,心情萧索。

  “你最近還好吧?”他问。

  “還好。”

  “有……男朋友了嗎?”他有些困难地问。

  “沒有。”

  “邹雨。”他突然郑重地喊我的名字,我望他,他看着我說:“如果要恋爱,记得选條容易的路走,你不是一個善于保护自己的人,很容易受伤害。”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所指,我满怀疑惑地看着他。

  他转头继续往前走,仿佛随意地丢下一句:“林启正不适合你。”

  听到他這话,我停住脚步,竟自嘲地笑了起来。

  见我笑,他颇奇怪:“怎么了?”

  “原来天底下每一個人都知道。”我继续笑着,不可抑制。

  “邹雨,别這样!”他转過来拍拍我的肩。“我对你太了解,所以那日在天一见你和林启正看着对方的样子,還有后来他一直跟在我們车后,我就知道了。旁人不会有我這么敏感。”他竟安慰我。

  我干着和他当年一样的蠢事,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想来都让人无语。

  转眼已经到了他住的一楼,他停在门边,轻声对我說:“如果你還能坚持的话,就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就走开,沒关系,感情這种事,沒有对与错。需要我的时候,說一声。”

  现在已经无法坚持了,哪裡等得到以后,我心裡的痛苦绝望纠缠不清,一时无暇顾及他的好意,沒有回答他,自顾自上楼去了。

  回到家,客厅裡黑灯瞎火,邹月不知什么时候已关了所有的灯,睡了。

  我摸黑向房裡走去,有东西在暗地裡绊住我的脚,使我向前一個踉跄。我蹲下身,摸到了他的衣服,柔软而微凉的衣料,轻轻缠绕着我的脚踝,像是他曾经牵着我的,颀长而微凉的手指。

  ——“我看见你的衣服在风裡面跳舞,下次你带我去跳舞吧?”

  ——“好,下次我带你去欧洲,去巴黎,去伦敦,去维也纳,去威尼斯,一個国家一個国家地跳,好不好?”

  我們曾经的对话又浮现在脑海中,我蹲在黑暗中,胸口忽然有窒息般的疼痛。我那根坚强的神经,强撑到此刻,已几近断裂。我将脸埋在两膝前,唯有如此,才能获得些许的依靠。

  “嘟——嘟——”座机在旁边的矮柜上不适时地响起来。

  为了不吵醒邹月,我忙摸起话筒答:“喂……”

  然而,那边一时沒有应答,但有呼吸声,响在耳旁。我马上意识到,是他,在电话的那一端。看来他并沒有放過那個无声的来电。

  “邹雨……”他喊我,声音轻轻的,似乎生怕会把我吓跑。

  我心乱如麻,犹豫着是不是该挂断這個电话?是应该挂断吧,既然真的想离开?但是他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那些刚刚决定忘记的幸福的感觉,触手可及。我在徬徨中,只知呆呆地持着话筒。

  “邹雨……”他继续在电话那端唤我。

  “嗯?”我不由自主地答。

  “刚才是你打我电话嗎?”

  “我……打错了。”我低声支吾地答,下意识地转身背向邹月的房门。

  “是嗎?打错了,也可以說话吧。”他的声音低哑。

  “……”我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以后再打错,就跟我說两句话吧,你要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同意,但是,就算分手,也留点余地,說话总還是可以的吧?偶尔见到也是可以的吧?不要消失得太快太彻底了,好不好?”他說得很慢,很温柔,悲伤却像流水一样,从话筒漫出来,淹沒了我的心。

  我的眼泪无声地倾泄而下,滑過脸颊,狠狠地砸落在脚背上。

  “邹雨……邹雨,你在嗎?”他等不到我的回答,在那头问。

  忽然身后邹月的房裡灯亮,脚步声起,我這等泪流满面的样子如何见人,急忙挂断电话,逃回屋裡。

  门外,邹月“啪啦啪啦”趿着拖鞋,向洗手间走去。

  我倒在床上,泪水未断,衬衫拥在怀裡,仔细地闻,隐约還有着他的气味。

  這是第一次,沒有說再见,决绝地挂断了他的电话。他该会多么难過,多么失望,他该会想,我的心,是多么的残忍,多么的不留余地。

  我冲动地起身拿過手机,想打個电话给他,告诉他,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不想让邹月看见我的样子,我其实一直在听,听他說的每一句话……

  但是,我手持电话,颓然地倒在了床上。如果结果是注定的,說這些還有什么意义?

  手机的信号灯在黑暗中微弱地一闪一闪,像我那颗同样微弱的心,每一次起伏,只剩疼痛。

  第二天,我强打精神去上班。新的顾问单位刚刚接手,還有很多工作等着我去做。

  的士照例停在了星巴克的门口。我下了车,几乎不敢望向那几扇落地的大窗,尽管我知道现在不会在那裡见到他的身影。我心神恍惚,匆匆横過马路,一台摩托车从我身边疾驰而過,差点将我甩倒,那人边走边骂:“嗨!走路注意点!”

  工作到中午,我在办公桌前吃着盒饭。高展旗满脸堆笑,捧着一個盒子走了进来。

  走到我桌前,他将盒子打开,裡面热气腾腾摆着六個蛋挞。

  “干嘛?”我问。

  “不干嘛,請你吃呗,你不是最爱吃這個嗎?”他一屁股坐在我对面,殷勤地說。

  我马上提高了警惕:“昨天的百分之三還沒兑现,今天又有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致林我是不会再去了。”這话一出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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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我的心又抽痛了一下。

  高展旗表情痛苦地說:“唉,别提那百分之三了,昨天谈了一上午,口水都干了,结果就是为了60万的违约金,硬是沒搞成。所以你不能怪我,我是已经尽力了。”

  “总之,即使以后搞成了,百分之三依旧有效?”我瞪着他问。

  “有效有效,给你又不是给别人。”高展旗倒是蛮爽快。

  “那好吧,說,今天這些蛋挞所为何事?”我拿起蛋挞啃了一口,滚烫的蛋黄美味无比。

  “今天,我遵照你的建议去找林启正,一個送請柬,二個是借车……”听他谈到林启正,我不由的紧张起来,嘴裡的蛋挞一时也忘了是何滋味。见到他了嗎?他会說什么?他還好嗎?我心裡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這边,高展旗也面露难色:“可是,我在他那裡等了他一上午,和他的小秘书聊到都快产生爱情了,也沒见到他出现,据小秘书說,他今天一天都有会,连晚上也安排了会议。這可怎么办啊?”

  他怎么总是這么忙,也好,忙一点,可以少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邹雨!你一定得帮我的忙,我這個礼拜天就要大喜了,如果他這裡借不到车,我還得找别人想办法去。”高展旗哀求地看着我。

  “你直接打個电话给他不就结了。”我收回心思,面无表情地建议。

  “他那個电话,总是别人在接,請别人转来转去,谁知道什么时候有消息?”

  “你沒有他的私人号码?”我奇怪地问。

  “私人私人,当然是私人用的,我們這种人怎么会有?”高展旗望着我,又显出那种暧昧的表情。

  我最受不了他這种样子,扯過一张纸條,将林启正的手机写在上面,递给他說:“那,自己找他說去,成就成,不成,你也好想别的主意。”

  高展旗叫起来:“哎!邹雨,蛋挞你可是已经咬了一口了啊,让你帮個忙,举手之劳,张口之功,只要在說再见之前,顺带着提一下的事儿,你都不肯,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早跟你說過,不会帮你去问這些事情。”我低头开始工作,以遮掩自己有些难過的表情。

  见硬的不行,高展旗又来软的:“邹雨,你行行好,我要能借,不早就到别处借去了,我老婆要求车队必须是清一色奔驰,我也夸下了海口,可是现在只有两天了,我好不容易凑了六台,总得有個八台才象個车队啊!”

  “哪有那么多人要坐啊,娘家人也太多了吧?你老婆也太虚荣了吧?”我不客气地說。

  “有什么办法呢,你不虚荣,可你看不上我啊,她和我断断续续也好了几年了,临出嫁,就想在姐妹面前风光一把,這也可以理解吧?”

  见他为难的样子,我也有几分同情,但是,以我目前的状况,又怎么可能向林启正提出這些要求呢?

  我只能硬着心肠說:“总之我不会帮你說,你自己问问看嘛,這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他应该会同意的。”

  高展旗叹口气:“唉,实话說吧,别看林启正比我大不了多少,我還真不太敢和他打交道,那個人,深藏不露,心思很深,有时我說十句,他答不到一句,答的那一句還让我想半天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如果问他借车,他又不說同意,又不說不同意,我该如何是好?”

  已经不止一人在我面前评价林启正少年老成,心机缜密,可我却看不到,或许爱情会影响人的判断能力吧,我暗想,口裡答道:“想那么多干嘛,先问了再說呗,你肯定不是第一個向他借奔驰的人。”

  “那好,我现在就问!”高展旗一拍大腿,提起我桌上的座机就开始拨号码,边拨還边說:“拿你的电话打,他再忙都会接。”

  看到他的举动,我跳了起来,想从他手中抢過电话:“别打别打,用你自己的电话,别用我的。”高展旗抱着话机嬉笑着躲闪,我从座位上起身绕到他身边,一心只想阻止他。

  但就在我和他抢来抢去的過程中,电话已经通了,高展旗嘻皮笑脸地对着电话裡說:“喂,林总嗎?我是小高啊,我在邹雨這裡,你看她多小气,我還沒和你說上一句话,她就抢個不停。”

  已经通了,既然已经通了,我只好泄气地坐回到座位,拿起案卷佯装开始工作,但耳朵却在认真捕捉高展旗与他說的每一句话。

  “林总,我這個星期天准备办喜酒,想請您参加,請柬我已经放在张秘书那裡了。”

  ……

  “谢谢,谢谢,如果您有時間能来的话,就是我最大的荣幸,非常希望您能来。”

  ……

  “当然,当然,我知道你很忙。”

  ……

  “好的,好的。另外,林总,有件事想請您开恩帮個忙?”

  ……

  “我想借您公司裡的奔驰车接一下亲,不知道可不可以?”

  ……

  “我知道有制度,欧阳部长也說過,借车必须经您特批,但是确实是在别的地方已经借不到了,才向您开口,您看有沒有可能借给我用一下?”

  ……

  “邹雨?她在這裡,您稍等。”高展旗突然提到我的名字,我抬头,高展旗将话筒递给我,還表情夸张地向我不停作揖。我无法,只能接過电话說“喂”。

  “很忙嗎?”他的问话很正常。

  “還好。”我也正常地回了一句,但觉得自己嗓音干涩。

  “我們公司的车一般不外借,特别是用于接亲這种事情,影响公司形象。”他公事公办地說。

  “哦。”我望着高展旗期待的样子,只好加一句:“可不可以想点办法?”

  他仿佛思忖了一下,问:“要几台?”

  “两台吧?”我答,高展旗在旁猛点头。

  “好吧,星期五让他与傅哥联系,但用的时候一定要把车牌遮上。”他干脆地回答。

  “好,谢谢。”

  “不用谢,不要对我說谢谢。”他的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

  我的心揪紧地疼痛着,他在电话那端也沒再說话,就這样沉默了几秒钟,他才說:“我還在开会,先挂了,再见。”

  “再见。”我也答,等着听到他挂断的声音,然而等了许久,忽听他在那边“喂……”

  “嗯?”我答。

  “……還是你先挂吧。”他說。原来他也在等着我挂断电话,两人,竟是這样依依不舍。

  我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高展旗,只好将电话扣回原位。

  “怎么样,沒問題吧?”高展旗喜滋滋地问。

  “让你星期五与他的助手傅哥联系,车牌用的时候要遮上。”我复述林启正的指示。

  高展旗抚着掌叹道:“我就知道你一出马,准沒問題。英雄难過美人关啊!”

  我低头做事,不想再与他啰嗦。他却又凑上来继续說:“下一步想办法把他弄来参加酒席,我就免你的红包。”

  我不答,好象沒有听见,他知趣地离开了办公室,边走边在后悔:“早知道借四台,凑足十台车!”

  我低着头看案卷,案卷上的字却含混不清,难以分辨。我用力地瞪着眼睛,希望泪水能在最短的時間裡迅速蒸发。

  明明想要离开,为何,却依旧会因为這样或那样的原因,重新听见他的声音,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是诸多纠缠,如今再想抽身,又怎会那么简单?邹雨,是你自己惹的祸,也只能由你自己慢慢收拾吧。痛得再多再久,总有结束的一天。我在心裡对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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