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私鹽
隨着一聲吆喝,寨門前的木柵欄咯吱一聲拉開條縫。
陳昭眯起眼,看見十來個黑苗漢子手持長矛站在門後,矛尖在陽光下泛着冷光。
“仡老!”
陳昭抱拳行禮,餘光掃過兩側箭樓。
那裏各蹲着兩個弓箭手,箭已搭在弦上。
他沒想到這裏戒備如此森嚴。
老人揮揮手,轉身往竹樓裏走:“進來喝茶。”
竹樓裏瀰漫着刺鼻的煙燻味。
仡老盤腿坐在火塘邊,烤着火,搓搓手後,給他舀了半碗茶,推到面前,道:
“山裏的老樹茶。驅寒。”
陳昭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仡老,你們寨子一直這麼守衛森嚴嗎?”
仡老道:“以前不是這樣的,這不是神像丟失了……唉,亡羊補牢吧。”
陳昭點點頭,道:“我想去現場看看。”
仡老臉色一沉,道:
“大人,我聽說您是牟海帶過來的,你不會是受了他們青瑤寨的什麼好處吧。”
陳昭正色道:“仡老,我只是讓他帶個路而已,是非公道曲直,待我查明案情,便水落石出。”
仡老嘆了聲,道:“希望大人說到做到。”
隨後,他帶路領着陳昭前往神廟。
路上,寨子內的百姓好奇地目光打量着陳昭一行人。
衆人竊竊私語,低聲議論。
一些小孩子圍着他們的左右,蹦蹦跳跳,跟着一起去看熱鬧。
神廟是寨子裏唯一的石砌建築,地勢高聳,氣勢恢宏,有幾十級臺階。
陳昭心中一笑,從這裏盜走神像可不容易。
推開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撲面而來。
六尺高的神臺上空空如也,只留下個模糊的印跡。
“上千年的陰沉木,外加裹了三十斤的金衣,就這麼沒了。”
仡老握着竹杖用力地戳了下地面。
突然,一陣清脆的銀鈴聲由遠及近。
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來。
仡老微微頷首,介紹道:“趙祭司,這是新來的漢官縣尉陳大人。”
趙祭司狹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下巴上的山羊鬍抖了抖:
“既然陳大人已經來了,爲何不把牟海抓起來?”
陳昭笑道:“哦?趙祭司親眼看見牟海偷盜神像了?”
趙祭司一時語塞,隨即挺直腰板,又道:
“山神託夢指明是他偷的!”
陳昭慢悠悠地繞着神臺踱步,道:
“本官辦案講究真憑實據。沒有證據可不行。”
趙祭司臉色漲紅,喝道:“你這是不信山神?”
陳昭笑了笑,突然轉身,目光如電,道:
“不如這樣,請山神現身指證。只要他拿出證據,本官立刻抓人。”
“放肆!”
趙祭司袖袍猛地一揮,喝道,“你這是褻瀆神靈!”
陳昭不緊不慢地撣了撣官服,道:
“山神既然指認兇手,爲何不能出來作證?本官這話,有什麼問題?”
趙祭司氣得山羊鬍直翹,怒道:
“我不跟你爭辯!”
說罷,甩袖而去,青色袍角掃起一陣塵土。
待他走遠,陳昭蹲下身,指尖撫過神臺底座上的刮痕。
沈峻蹲在旁邊,摸着下巴道:
“大人,六七百斤的東西,怎麼可能不翼而飛?就算牟海練過武,也不可能扛着這麼重的神像悄無聲息地離開。”
仡老拄着竹杖走過來,幽幽道:
“陳大人,他可是有同夥的……”
陳昭突然注意到供桌下有幾粒閃着微光的晶體。
他捻起一粒,在指尖搓了搓,道:“鹽粒?”
陳昭捏着那粒細鹽,在指尖輕輕摩挲着。
陽光從廟頂的縫隙漏下來,照得鹽粒晶瑩剔透。
陳昭突然開口,問道:“仡老,你們寨子裏用私鹽?”
仡老的竹杖在地上頓了頓,道:
“我們黑苗寨供奉山神,四季不斷,偶爾也會用些食鹽。
大人怕是不知,在我們這兒貧瘠,食鹽可是稀罕物。
寨民們平日都捨不得喫,都是刮巖壁上的鹽石用。
那東西,可是苦澀不堪,味道難以下嚥。”
陳昭目光一凝,將鹽粒遞過去,道:
“可這是私鹽。我在寧陽縣辦過鹽案,分得清官鹽、私鹽。官鹽粗劣摻沙,這卻是不錯的私鹽。”
仡老渾濁的眼珠轉了轉,道:
“我們這兒幾乎沒有私鹽。寨子裏的人也只是買一些官鹽,節日的時候用。”
“那就怪了。”陳昭環顧四周,“你們這兒誰會用這種鹽?”
沈峻突然插話,道:“大人,會不會是兇手留下的。”
陳昭點點頭,眼神銳利起來。
沈峻撓着頭,蹲下身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地面,道:
“真是邪門,這麼大的神像,地上連拖拽的痕跡都沒有。難不成是飛走的?”
陳昭忽然注意到神臺側面有幾道新鮮的刮痕。
他蹲下身,手指撫過那些痕跡,道:
“看這裏,像是用鐵器撬過的。”
沈峻問道:“大人,兇手就算是將神像撬下來!可是他又怎麼能搬動這麼大的神像?莫非是用了什麼滑索裝置?”
陳昭擡頭,看向屋頂,道:“這裏是石屋,連橫樑都沒有,滑索裝置估計是用不上。”
沈峻眯着眼睛,分析道:
“如果是搬運的話。兇手是四個人完全能夠做到。若是他們會一些武功的話,兩三個人也能做到,應該是同夥作案。”
陳昭看向了手中的鹽粒,忽然一笑,道:“也許兩個普通人就能做到。”
衆人聞言,皆是一愣。
沈峻瞪圓了眼睛,連連搖頭,道:
“大人,就算是以我這樣的身手,恐怕也要兩個人才能將神像搬走。您說兩個普通人能移走神像,是不是太誇張了?”
嚴映雪也忍不住插話:“就是啊,這怎麼可能?”
陳昭卻不急着解釋,反而轉向仡老,問道:
“仡老,神像被盜的那幾天,是不是特別冷?你們這裏還下雪了,地面結冰?”
仡老渾濁的眼睛突然睜大,握着竹杖的手微微發抖,驚問道:
“陳大人,你……你怎麼知道?你能占卜?預知過去?我們嶺南很少出現這般嚴寒天氣。我有印象,這樣的天氣,三十年前纔出現過一次……”
陳昭搖頭,道:“我哪有這能力?”
沈峻急得直搓手,道:“大人,你好端端地問天氣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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