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漠风尘日色昏(1) 作者:未知 对方驼队停住,月色昏黄下,看见有三四人骑骆驼行近。他们都身着回纥服装,其中一人虬髯满面,四十岁上下,约略是领头的,以回纥语叽裡哇拉的回答:“我們是从特尔裡来的商队,打算到灵州去。现在喝的水要沒了,出沙漠還得四五天,天神保佑你们,大唐来的客人,請给咱们一点水吧。” 陈周认真审视他们几眼,扬声问道:“走出沙漠還需多长時間,怎么個走法。” 领头的回纥人答道:“沒有十天不行!今年春天气候特别干燥,不然咱们的饮水怎会缺乏?” 陈周在心裡算计一番,說道:“我們的饮水也有限,只能送你们两皮囊水。” 回纥人群发出一阵欢呼,领头的回纥人笑声爽朗,回答痛快:“二上加一成千,一滴滴流淌成湖。多有一点都是好的。多谢你啊好兄弟!” 陈周招手唤侍从:“去,取两袋水给他们。”除却随身水囊,余下的十余皮囊饮水现在皆集中负载在两头骆驼上。 沈珍珠听不懂两人的对话,远远看见那领头的回纥人昂首高声大笑,那神态那声音,让她隐隐感到不对劲,却见一名侍从答应着蹒跚走至骆驼前,预备解水囊,她情不自禁出声喊道:“不要!警惕!” 說时迟,那时快,听到“噗”的一声闷响,骆驼背上一個水囊被箭射破,水汩汩的流出,好在那名侍从见机极快,听见沈珍珠提醒,合身扑上,死死将骆驼压倒在自己身下,与此同时,数枚箭羽凌空由他头顶掠過。 陈周大呼一声,众侍从蜂拥而上,将那四名回纥人团团围住,陈周怒叱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原来這回纥人竟然是假借借水察知水囊所负位置,从而射破立囊,以绝一行人的水源,真是用心毒辣。 那四名回纥人毫无惊慌之意,领头的回纥人哈哈大笑两声,用汉语道:“你们果然进益不少,本来還想戏耍你们一番的。好了,就此作罢。”指着沈珍珠所在方向道:“你们大唐的太子妃也来了么?好,要想找到唐太子殿下,請跟我来!” 陈周与程元振面面相觑,一时不敢拿主意。沈珍珠已由马车上款款下来,轻轻一笑,温言道:“既然主人盛意拳拳,我們何乐而不为?”当此之际,只可如此。 领头的回纥人点头朗声道:“太子妃可要跟紧了。”一扭骆驼的头,缓缓的走回自己的队伍,十余骑骆驼以后队当前队,以前队作殿后,率先朝北沿原路行去。 陈周与程元振对视一眼,传令下去跟随這群回纥人前进。 這群回纥人仿佛惯于在沙漠中生活,天气炎热,日光当头,他们边领路,尚一边大声唱歌說笑。领着沈珍珠一行人在大漠中东弯西转,由当日清晨,至夕阳将下,仍自在大漠中打转。 程元振似乎有些焦急,见太阳将落下,策马追上前面的回纥人,问道:“你们究竟要带我們去哪裡?” 那些回纥人显然多半听不懂他的话,只望着他,颇带嘲弄的呵呵相对而笑。领头的回纥人意味深长的一笑,說道:“快了,快了,年青小伙子,咱们回纥人常說,有了披风,下雨淋不着,有了辔头,马儿跑不脱。事情都有水到渠成的一天,着不得急。”程元振听這名领头人口中格言谚语一套又一套的,不禁头皮发麻。 沈珍珠私下唤過陈周,问道:“你可知我們现在是朝哪個方向行进?” 陈周叹口气道:“一时朝东,一时朝北,一时往南,某也要被弄糊涂了。” 夕阳下的沙漠寂静深远,那一抹惨谈的桔红,伴随清脆的驼铃声,拖曳着這队列身后长长的阴影,一直往前…… 不知又行了多久,眼见夕阳已下,整個大漠将复归黑夜的怀抱,陈周觉得自己再也按捺不住了,骑马上前,一把捺住领头回纥人的衣领,“呔”的一声,說道:“你再绕来绕去捉弄我們,老子便拼就不活了,与你们同归于尽!” 领头的回纥人摇头只笑,不动声色的将陈周的手由衣领处移开:“你们大唐的人,怎么個個都着急得象猴子似的?”右手抬起,指着东方,“你看,那不就是到了嗎?” 陈周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不禁目瞪口呆:东面一座小沙丘后,竟然出现一小片树林,高高低低的树林掩映后,俨然是一片绿洲! 這片绿洲仿佛是由天而降,忽然跃入他的眼帘,陈周不禁揉了揉眼睛,生恐自己看错。领头的回纥人笑道:“放心,這不是海市蜃楼,這是只斤泽!”這时,众侍从都已陆续看到了這片绿洲,個個喜形于色,振臂高呼。 回纥人引领他们进入绿洲。 這竟是极大的一片绿洲地带。胡杨树嫩叶葱绿,枝干挺拔,蔚然成林。树下空阔的草地上牛羊在悠闲的趴在地上,或啃青草,或懒懒的睡觉。一片不大的湖泊倒映着西斜的落日,湖畔芳草萋萋、芦苇丛生、水鸟嬉戏,竟隐约有几分江南风味。再往前走,可见回纥风格的房舍或以石砌,或以土垒,零星四散分布。 在数幢建筑巍峨的房舍前,有回纥兵丁身佩弯刀,来回走动守卫和巡视。见到那领头的回纥人,均面带欣喜,打個唿哨,顿时由后面的房舍中涌出数名同样装扮的,牵的牵马,拿的拿物,都是亲热之极,却不大声喧哗叫嚷,一切都办得有條不紊。 领头的回纥人着人将沈珍珠一行的牛马和骆驼带去饮用水草,朝沈珍珠打個拱,說道:“太子妃娘娘,奉主人之命,要好好款待大唐来的客人,现在天色不早,先各自歇下好不好?” 陈周截口道:“太子殿下在哪裡,快带我們去!” 领头的回纥人笑道:“太子殿下好得很,你瞧太子妃娘娘也不象你這样着急,一切等主人回来再說吧。” 沈珍珠眉头一皱:“你的主人……他是谁?可否告知?他不在這裡么?” 那回纥人仍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說道:“主人近两日就会回来。” 沈珍珠知道从他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好罢,”她对陈周和程元振說道,“即来之,则安之,我們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那回纥人显然有些听不懂她的话,也无意弄懂,說道:“那好,我来为各位安排好食宿。只是,……這片只斤泽三面是大漠,另一面临近山谷沟壑,二位大人還是要好生叮嘱侍从们,绿洲中各位可以随意行走游玩,我們决不阻挡妨碍。可是,千万别四处乱走!” 陈周与程元振苦笑,這是人人都知的道理:既然莫名其妙到了這裡,就算回纥人现在任由他们四处行动,谁也不敢冒冒然入大沙漠;要想回返中原,怕還得這批回纥人领路。 沈珍珠被领入与陈周和程元振相邻的石舍中。石舍虽小,然而五脏俱全,床榻、桌几一应俱有。不多时又有人送来食物和清水,食物是烤好的羊肉和烙饼,沈珍珠一行由中原走来,极少生火做饭,多是食用干粮,现在的食物虽然不合胃口,终究比干粮要好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