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自从知道绣芬是抱错的真千金,白夫人才是那個假千金之后,不论对白家還是对苏家,沈惠惠都沒什么好感了。
绣芬被抱错几十年,好不容易找回来,白家却不闻不问,放任不管。
除了派周先生把绣芬从福水村接出来之外,基本沒有给予绣芬任何帮助。
连离婚抢孩子,都是绣芬想办法借助周先生的势,以死相逼才完成的。
离开熟悉的环境,来到陌生的城市,沒有钱,沒有家,亲人也沒见過面,绣芬内心的惶恐不安可想而知。
原以为很快能见到自己的亲人,结果沒想到,半個人影都沒瞧见,反而被安排进了假千金白琴的家中。
不管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有沒有误会,总之這件事情,是白家做得不够妥当。
而白琴和苏家人就更无语了。
明知道绣芬会在今天過来,先是白琴自称有病离开家中,不和绣芬见面。
紧接着,又安排了個狗眼看人低的保姆。
偌大的别墅内,苏家人走得精光,只留下個未成年的苏志宇在家中招待绣芬。
苏志宇一出场,沈惠惠就看出他灿烂笑容之下,对她和绣芬居高临下地鄙夷。
不過苏志宇今年才十七岁,当年事发的时候他還沒出生,他虽然心裡看不起她们,好歹明面上算是有礼貌,沈惠惠不大喜歡他,但也不想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個高中生。
结果沒想到,這個苏志宇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恶劣。
对于沈惠惠而言,上一世她家就买了這样的别墅,类似的房子她从小看到大,早就习以为常,甚至以她现在的眼光来看,過于金碧辉煌的装修,完全是早已過时的上世纪土豪风,金灿灿晃得人眼睛疼,简直就像個暴发户。
但对于绣芬而言,连大城市裡的高楼建筑都是陌生的,更不用說更加奢侈的别墅豪装了。
看着四周奢侈的装潢,再低头看看自己裤脚上還缝着补丁的破衣服,绣芬眼花缭乱的同时,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白琴的差距有多大。
白琴本人虽然不在别墅内,可别墅内,却处处都有她的痕迹。
压绣芬一头的张阿姨,是服侍白琴的保姆;
仙宫似的房子,是白琴日常居住的地方;
還有明显是有钱人家才能培养出来的小少爷儿子……
即使她是真千金,白琴是假千金。
但那又如何呢。
几十年的光阴過去,两個人经历了完全不同的人生,早已经是两個世界的人了。
错過的时光回不来,那些已经失去的,可能永远也补不上了。
如果绣芬是個贪婪的人,或许会对這一切产生贪念和执念;如果她是個性格外向社交能力强大的人,也能轻松应对眼下的场景。
偏偏绣芬是個性格内向沉静的人。
当意识到自己和白琴的差距,发现自己即使站在别墅中,也和整栋别墅格格不入后,绣芬的第一反应,是拘谨,是怯懦和自卑。
在這样的情况下,苏志宇邀請她们进家门后的第一顿,竟然是西餐?!
如果說之前沈惠惠還不大确定他们的恶意,看到西餐的那一瞬间,沈惠惠就彻底明白了。
他们是故意的。
故意让保姆作践绣芬。
故意让绣芬吃农村人完全沒听過的西餐牛排,让她出丑,看她的笑话,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虽然从来沒有直接說出来。
但苏家人的每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冲着绣芬叫嚣。
——他们看不起绣芬。
沈惠惠只觉得怒从心来。
他们凭什么這样对待绣芬?!
凭几十年的鸠占鹊巢?
還是凭他们這中不中洋不洋的狗屁西餐礼仪?
全世界最沒有资格看不起绣芬的,就是白琴和她的子女!
或许是因为太生气,沈惠惠看人时,连目光都变得冰冷冷的。
這时,丽莎突然对她道:“這位妹妹也不懂得怎么吃牛排嗎,要不我教教你,让你和你妈妈一起学习西方餐桌礼仪?”
沈惠惠在心裡冷笑一声,懒得搭理她,而是直接转過头,看向苏志宇。
“志宇哥哥。”少女甜甜的声音在餐厅响起,“你们平时吃西餐的时候,都這么注重用餐礼仪嗎?”
苏志宇一直坐在对面看热闹。
沈惠惠不搭理丽莎,直接来找自己,苏志宇看在眼裡,自然猜到沈惠惠发现自己的母亲被为难,心裡不高兴了。
不過他和丽莎的想法一样。
绣芬他们都不放在眼裡,更何况沈惠惠這么個农村小丫头。
他一沒有对绣芬說出不好听的话,二沒有做出不尊敬长辈和客人的事。
绣芬一进门,他就安排高大上的西餐招待。
发现绣芬沒吃過西餐,他立即让丽莎教绣芬這么用餐,努力让绣芬适应豪门生活。
整件事情下来,哪怕一旁的周先生都挑不出他的毛病,苏志宇难道還怕沈惠惠不成?
他笑了一下,冠冕堂皇地沈惠惠道:“惠惠妹妹,餐桌礼仪体现了一個人的素质与教养,更折射出了背后家庭的教育与熏陶。我妈妈从小就教育我要养成遵守良好餐桌礼仪的好习惯,不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尊重他人,所以即使平时在家吃饭,也要认真对待遵守,不只我,我們全家人都這样的。”
苏志宇是冲着沈惠惠說這话的,一整段话裡,半個字都沒提绣芬。
然而旁边的绣芬却尴尬地低下头,有些担心地看了沈惠惠一眼。
沈惠惠這個年纪,正是青春期最敏感的阶段。
今天在别墅内的遭遇,绣芬觉得自己一個大人都快承受不住了,简直不敢想象女儿此时的心情。
苏志宇之所以這么出色,因为他是白琴的儿子。
而惠惠,也因为是自己的女儿,所以跟着自己一同在别墅裡被人嘲笑……
沈惠惠察觉到绣芬担忧的目光,连忙转過头对绣芬笑了一下,让绣芬看到她眼中的神情。
愤怒令她的双眼格外明亮,眼底沒有半点胆怯卑微怨恨,甚至多了几分以往从沒有過的神采与自信。
随后,沈惠惠对苏志宇道:“沒想到你们竟然這么重视這些细节,可是志宇哥哥,你为什么一直坐在错误的座位上呢,是有什么用意嗎?”
苏志宇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沈惠惠:“错误的座位?你在說什么啊?”
沈惠惠在心裡冷笑。
果然是半桶水爱晃悠,也就欺负一下绣芬這种从来沒来過大城市的人了,今儿但凡换個吃過西餐的人坐在這裡,都能把苏志宇吊打的妈都不认。
沈惠惠当即不客气地道:“西餐就座的排法主要是两种,一种是英美式就座方式,主人位于长桌两端,左右两侧则为客人的位置;另一种是法式就座方式,主人坐在中间,客人往旁边就座。”
此时,长桌两端并沒有坐人,显然苏志宇沒有按照英美式就座方式来。
同时,他也沒有按照法式就座方式入座。
因为法式就座方式需要主人坐在中间的位置。
而身为主人的苏志宇,现在却坐在右侧靠边的座位上,位于沈惠惠位置的正对面。
苏志宇闻言,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法式英美式,坐個位置而已,還能有這么多讲究??
当然,這种话,心裡想想可以,嘴上是万万不能說的。
毕竟他刚刚說了那么一大通冠冕堂皇的话,這還不到两分钟呢,总不能当场自打嘴巴吧?!
苏志宇听不懂沈惠惠在說些什么,见沈惠惠面带讥笑一脸笃定,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一旁的丽莎。
丽莎震惊地看着沈惠惠,怎么也想不到,黑黑瘦瘦的农村小女孩,竟然会說出這么一段话,对西餐就座這么细节的东西,竟然這么了解?
见苏志宇看過来,当着周先生的面,丽莎也不敢撒谎說假话,只好尴尬地对苏志宇点了点头。
苏志宇见状,忍不住狠狠瞪了丽莎一眼,要不是四周有人,他估计当场能骂出来。
他早就知道绣芬今天要来,今晚的這顿西餐牛排,就是特意给绣芬准备的。
明明进行的很顺利,结果竟然败在了座位這么小的事情上。
连沈惠惠這么個农村黄毛丫头都知道的西餐礼仪,丽莎明明知道,当发现他坐错后,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提醒他,导致他被沈惠惠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
這是存心给他找不痛快呢!
苏志宇心裡气得不行,不過眼下显然不是发火的时候。
他张了张嘴,想要随便找個借口挽尊一下,快点把這個话题跳過去。
可惜,沈惠惠根本不给他這個机会。
不等苏志宇把话說出来,沈惠惠又道:“不管按照法式還是英美式的就座方式来看,志宇哥哥现在坐的座位,都是只有客人才能坐的位置。”
“按理来說,志宇哥哥家裡這么重视用餐礼仪,不应该犯下這样基础的错误啊……”
沈惠惠自言自语地說着,脸上忽然做出了個恍然大悟的神情:“哦,我明白了,看来在志宇哥哥的心裡,你也认为自己是這栋别墅的客人,它真正的主人,另有他人!所以這么重视用餐礼仪的你,怎么也不肯坐上主人的位置,一定要坐在客人的座位上,对吧?”
苏志宇闻言,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间,差点沒当场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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