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开元十四年
杯子的截面很光滑,就好像,是经過最顶级的匠人,用最好的工具,一点一点地打磨出来的似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文若刚才似乎看到,酒杯是先裂开了,然后裡面的酒水才“回過神来”,然后才流出来的。
就好像,刚才的剑光,就连酒水,都切成了两半。
可是這怎么可能呢?
“噌!”
琵琶声也猛地停了下来。
烟儿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這一切。
她看到了什么?
戏法嗎?
那真的是戏法嗎?
可是,如果那不是戏法的话,又是什么呢?
此时,近距离地观赏過那道剑光的人,并不认为這是戏法。
张文若一抬手,笑道:“再拿一個酒杯過来。”
“是。”
在一旁的玉儿急匆匆地站起来,往外面跑去了。
张文若看着他,看着他手中的,已经归鞘的长剑,赞叹道:“好剑法。”
“過奖。”
江亭云只是微微一笑,之后,便继续喝起酒来。
很快,玉儿便把新的酒杯拿了過来。
张文若拿起這個酒杯,仔细端详了一下,问道:“不知,你可不可以再次表演一下那個……”
江亭云举起酒杯的动作一顿,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說道:“剑法,是杀人技。”
张文若闻言一惊,连忙想要改口,可是這时,江亭云突然又喃喃地說了一句:“可是如今不是了。”
剑法,就是用来表演的。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剑光闪起,张文若手中的酒杯,断成了两截。
“张娘子,還要嗎?”
江亭云笑着问道。
“不要了。”
张文若连忙摇头,然后又让小玉去拿了一個新的杯子過来。
张文若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酒,跟他一碰,喝了一口,這才說道:“你似乎,心情很不好?”
江亭云摇了摇头:“不,我现在心情只是一般,說不上不好。”
“這样啊。”
张文若眼珠子一转,笑道:“可是我看你有心事的样子,要不,你跟我說說?我应该……勉强算是你的朋友吧?”
“沒有什么好說的。”
江亭云摇了摇头,不過犹豫了一下,他還是說了:“我下山之前,原本以为,江湖裡,遍地是高手,然而……”
他喃喃地讲述起来。
慢慢的,琵琶声又重新响起,作为他的故事的背景音乐。
而张文若,认真地听着。
江亭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特别有倾诉的**,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吧。
他的酒越喝越多,渐渐地,真的有了些醉意起来。
明明在沿江村的时候,他是从来喝不醉的。
一壶酒喝完之后,张文若一招手,又叫了一壶酒過来。
江亭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壶酒,总之,最后是真的醉了。
“碰!”
他慢慢倒了下去,趴在桌子上。
在确定他是真的醉了之后,张文若便一招手,让琵琶声停了下来,让她们两個都出去了。
张文若把手撑在桌子上,看着他,神色间若有所思。
她還在消化江亭云的故事,那跟她原本想象的不太一样。
她原本還以为,江亭云是那种仗剑江湖许多年的侠客,对于世事人情已经有足够的体察,然而,现在看来,他似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不得不說,江亭云的长相……很有吸引力,一個女人看了一眼之后,就想了想看第二眼,慢慢地,视线就再也就收不回来了。
张文若回過神来的时候,有些脸红,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他一眼,在确实他并沒有醒過来之后,這才松了口气。
她的视线慢慢往下,最后停在了他手裡的长剑上。
哪怕是喝醉了酒,他也依然紧紧地握着手裡的剑。
刚才就是這把剑,在一瞬间,把酒杯切成了两半的嗎?
她犹豫了一下,便慢慢地伸出手来,想摸一摸那把剑。
她真的什么多余的想法都沒有,只是想摸一摸他的剑罢了。
只是,她的手還沒有伸過去,只听到“啪”的一声,她的手腕便被抓住了。
江亭云伸出了右手,紧紧地握着了她的手腕。
她心下一惊,连忙往他的脸上看去。
之间,此刻他依然趴在桌子上,眼睛是闭着的。
那么,他现在究竟是醒着呢,還是真的喝醉了?
她分辨不出。
而且,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意识模糊的缘故,在力道上沒有什么分寸,她的手被他抓得有些生疼。
慢慢地把手往回抽,而江亭云,也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
這时,张文若越加分辩不出,他這时候究竟是醒着,還是真的睡着了。
……
江亭云這一醉就是一整天,等他睁开眼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
“你醒了?”
這时,张文若走了過来,笑道。
“你……”
江亭云坐了起来,看了看周围:“你……一直呆在這裡?”
“对。”
张文若一点头,随后解释道:“我原本想把你搬到床上去睡的,可是,怎么說呢?我不敢靠近你。”
他那时候就像刺猬一位,有谁敢靠過来,他就要拔剑。
江亭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嗎……”
“是。”
张文若在他面前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醒酒汤:“你睡了一整天……以后,你最好還是不要喝那么多酒了……這样的经验,有一次就可以了。”
江亭云点了点头,笑道:“我明白的,多谢了。”
江亭云接過醒酒汤,喝了一半,然后把杯子放下,走到外面,看着夜色裡的秦淮河。
此刻,秦淮河已经越发像他想象中的样子了。
无数的画舫离了暗,在暗淡的河水裡飘着。
天上的月亮前所未有的大,照得灯光,都有些暗淡起来。
张文若跟在他后面走了出来,同时看着眼前的這片风景。
“你不用担心時間什么的,你想要在這裡呆到什么时候都可以,這艘船,我已经包了下来。”
张文若轻声說道。
“嗯……”
江亭云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头也不回地、喃喃地问了一句:“今年是什么年号了?”
张文若闻言一怔,這话,是什么意思?
還有人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年号的嗎?
她不由得想到,這句话裡面,不会有某种玄机吧?
他到底在暗示什么?
不過,她想不出来,因此最终只是如实說道:“今年是开元十四年了……现在是春天。”
“开元十四年啊……”
他喃喃地說了一句,随后抬头望向了天空。
他头顶上,是开元十四年的,春天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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