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病初愈
此刻,外面已经是一片雪白。
昨天晚上,扬州城刚刚下了第一场雪,因此此刻的扬州城,便覆盖在一层薄薄的雪中。
扬州城的雪,是典型的南方的雪,细腻、温柔、不多不少,刚刚好能够覆盖住城市,其效果只在于提醒路過的人,“哦,原来已经是冬天了呢”,而不会造成诸如交通堵塞之类的麻烦。
但即便如此,街上依旧沒有什么行人,過来好久,他才看到一個人骑着驴,用比用腿走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慢悠悠地从他身旁经過。
江亭云猜测,扬州城的居民此刻大概正窝在被窝裡,进行着造人运动吧?
哪裡会像他一样,這么早就出门。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呵……”
他又呼出了一口气。
今时不同以后,唐代的冬天,是真正的休憩的季节,劳动了一整年的人们,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呆在被窝裡什么都不干,又或者,干一些什么。
总之,冬天天生就是一個适合造人的季节。
当然,這一切都建立在,今年天公作美的前提上,要是有一年发生了旱灾,那么,不只是农民,大半的帝国的人们,都得陷入饥寒交迫的境地。
而不会像今年這样,安心地呆在房子裡,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說起来……也快要新年了呢?”
江亭云呆呆地想到。
過了這個年,就是开元十五年了。
而且,他离开沿见村也差不多有了一年,结果這一年来,他竟然什么都沒有干成,說给村长听的话,村长也会感到难以置信的吧?
他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接着,便去酒肆买了酒,然后,径直去找李白。
……
“咚咚。”
他敲了一下门,很快,门便打开了。
“是江兄啊,快請进!”
开门的人见了他就是一喜,连忙侧過了身子。
“小乙,你也在啊。”
开门的人不是李白,是李白的朋友,因此,他稍微有些意外。
小乙笑道:“嗯,实际上,不是只有我在,大家都在呢。”
果然,他一进去,就见到了许多的人。
“哟,江兄也来了。”
“哈哈,我就知道今天江兄一定会来的,果不其然,我猜对了吧?”
江亭云也熟络地跟他们打招呼:“陈兄,别来无恙。”
“刘兄,你上次给我诗集我回去看了,很不错。”
這时,李白也从房间裡走了出来,见了他,先是一怔,随后便笑道:“江兄,你果然来了。”
“嗯,你的病……好些了嗎?”
江亭云问。
“好多了。”
李白笑道:“今天已经沒有大碍了。”
随后,他便面向众人笑道:“诸位,我們好久沒有在一起喝過酒了,今天,我們一定喝一個痛快!”
“好!”
“白兄果然气度不凡!”
众人都起哄起来。
江亭云看着他,思绪回到之前。
前一段時間,李白突然生了一场重病,一度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
在那段時間,他倒确实按照医嘱,沒有再喝酒,但是果不其然,他的病才刚刚好,肚子裡的酒虫就又开始作怪了。
老实說,他那场病虽然来得很突然,但也并非无迹可寻……一個人像他這样,一整天喝酒,而且作息又极不规律,那么,会生一点什么病,就是很正常的事了吧?
但是,江亭云依然沒有劝過他戒酒,因为江亭云知道,他戒不掉的。
之后,众人便在一起喝了酒,其间,又有人提议,今天是李白大病初愈之时,昨天晚上扬州城又下了第一场雪,還不如,便用“大病初愈”,与“雪”为题,开一场诗会如何?
众人都說好。
之后,众人便开始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自己的诗作。
江亭云也在构思着。
事实上,他是可以抄诗的,但是他不乐意。
一方面,是因为,這就是朋友间的聚会罢了,要是跟朋友聚会,都要靠抄诗来出尽风头,那也太悲哀了些。
至于另一方面,那当然是因为,這一年来,他也跟着李白学了一些写诗的技巧,听說有使用的机会,便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而第三個方面,可能才是根本的原因,他就是单纯的“不乐意”。
江湖虽然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他依然保留着身为一個剑客的尊严。
而剑客的尊严,显然是不会允许抄诗這种行为的。
事实上,像這种玩闹之作,大家都写得一般,哪怕是李白,也不例外。
大家之所以举行這种活动,真的就是想玩得开心罢了。
很快就轮到了江亭云了,他朗声读道:“大梦终需醒,今晨雪自来。一杯浮蚁酒,可解俗人哀。”
“好!”
众人热烈地鼓掌起来,当然,他们对其他人也是這样的。
众人边作诗便喝酒,慢慢地,便都喝得东倒西栽起来。
但江亭云沒有醉,除了一年前,他在秦淮河画舫上的那次大醉以外,他几乎沒有喝醉過。
见众人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他便站起身来,走到一旁,吹了一下冷风。
很快,他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怔了一下,来人竟然是李白?
那個此刻最应该喝醉的人。
李白见了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李白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說道:“江兄,对于我沒有醉,你很意外?”
“是挺意外的。”
江亭云点了点头。
李白走到他旁边,抬头看着黑一半白一半的枯树枝,喃喃地說道:“江兄,你這就把我当傻子了。我才刚刚大病初愈,可不敢喝得那么多,要不然,可能会旧病复发的。”
江亭云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你還会這么想的嗎?
李白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能感觉得出来,你這次来见我,不单单是为了喝酒……你有什么话想說的嗎?那么,便在這裡說吧,他们都喝醉了,沒人能听到我們的对话的。”
李白向他们隐瞒了江亭云剑法超凡這件事,在他们眼中,江亭云只是一個普通的富家公子罢了。
江亭云迟疑了一下:“要說我有什么想說的……好像我也沒有什么想說的,但是,我又确实有些东西想說……”
李白眨了眨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江亭云又迟疑了一下,這才說道:“我觉得,我可能需要离开扬州城了,這裡沒有我想找的东西。可是,离开扬州城之后去哪,我却依然沒有一個头绪。”
這一年来,他之所以選擇留在扬州城,就是想着等待火龙真人来找他,但是现在,火龙真既然沒有来找他,那么,他也就失去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离开啊,其实我也有点想离开了。”
李白喃喃地說道。
“嗯?你也?”
江亭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对。”
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說道:“我也逐渐地对扬州城感到厌烦了……我這种人,大概天生就不适合长久地呆在一個地方吧。
而且,這一年来,我一直练习《忘忧决》,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前一段時間,更是生了那样的一场重病,实在是……不能继续在這裡呆下去了,我得换一個地方,换一個心情,然后重新开始。”
江亭云一怔,随后笑道:“說得也是。”
李白的一生,好像都在路上,像他這种人,又怎么可能在一個地方久居呢?
“你什么时候走?有目的地了嗎?”
江亭云问。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走,至于目的地,也是沒有的,到时候再决定吧。倒是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觉得,那大概会是年后吧,我想過了年再走。”
“這样啊,那看来,我們還能在一起喝许多次酒。”
李白笑道。
“确实。”
江亭云也点了点头。
之后,他们便回去,联合其他的還沒有喝醉的人,把已经喝醉的人搬到房间裡。
之后,江亭云便出门,慢慢地往自己家裡走。
“嗯?”
他远远地看见自己家的大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就好像,有人来過的。
他轻手轻脚地走過去,沒有走正门,而是直接从院墙那裡翻了過去。
有個人背对着他,正在欣赏着院子裡的花。
听到声音,那人回過头来,微微一怔,随后小跑着過来:“师傅,你回来了!”
那人当然是张文若。
因为她這一段時間不怎么来的缘故,江亭云几乎要忘记,自己還有這么一個徒弟了。
“嗯。”
江亭云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随后,他看了她两眼,有些意外。
因为他发现,今天的张文若不像以前那样,维持着拙劣的女扮男装,而是一副娇艳欲滴的大家闺秀的打扮。
“师傅,好看嗎?”
见他注意到自己,张文若提着裙子,在他面前转了一個圈,笑道。
江亭云板着一张脸,說道:“好看,可問題是,你這副打扮,我們這么练剑?”
穿着裙子练剑,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
张文若浅浅地笑道:“师傅,我知道啊,但我今天不是来学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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