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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难民

作者:江秋雨
少顷,一只纤纤玉手从帘子后面伸出来,把帘子一掀,看向了他。

  江亭云走近一看,有些惊讶:“李娘子,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這裡?”

  那人,自然是李持盈。

  李持盈盈一笑,下得车来,朝江亭云行了一個万福,這才說道:“江郎,好久不见。”

  “……我們确实有一段時間沒见了,不過,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這裡……”

  李持盈依然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转過头去,对丫鬟說道:“你先下去吧,我跟江郎……有些话要說。”

  “是。”

  丫鬟轻轻地答应了一声,之后,提了灯笼,慢慢地走远。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四野寂静,只有蟋蟀那规律的叫声,若有若无地响起。

  此时,月亮還沒有上来,只有车窗裡橘黄色的光芒透過纱纸照出来,只照出来两人大概的轮廓,一切都在若有若无之中。

  “江郎,我之所以会出现在這裡,自然是为了等你。”

  李持盈看向他,浅浅一笑。

  接着,她還沒等江亭云提问,便又自顾自得說了下去。

  “长江决堤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請节哀……我知道,你在知道了這件事之后,肯定是要回去的,而你在回去之前,肯定是要来看一眼文若,這一点,并不难猜。”

  李持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而我,只需要在這裡等你,就肯定能等得到的。”

  之前,她已经知道,江亭云的故乡在哪裡,另外,看起来,她对他整個人都有一定的了解了……這可能也跟他本来就容易懂有关吧。

  然而……她的语气中,也隐隐约约的有些幽怨。

  闻言,江亭云迟疑了一下,這才有些歉意地說道:“抱歉,我之所以离开之前,沒有想着去见你,是因为時間紧迫……”

  他在离开长安之前,确实沒有想過要去见一见李持盈。

  這是不应该的,毕竟,他们也勉强算得上朋友了。

  “无妨。”

  然而李持盈只是一摆手,笑道:“你不用解释,我懂的。”

  “……”

  一时之间,江亭云不知道应该說什么。

  過了一会儿,他才转移话题道:“你刻意来這裡等我,有什么事嗎?”

  总不能,你過来等我,就是为了见我一面吧?

  然而,她看着他反问了一句:“无事……便不能来等你嗎?”

  “……当然可以。”

  江亭云最终只能這么說。

  “能陪我走走嗎?”

  李持盈又是一笑,转過去去,自顾自地說道。

  “当然。”

  江亭云只好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這附近有一條小溪,走近了之后,可以听见流水的声音。

  而且,走近這裡之后,蟋蟀求偶的叫声也越发频繁起来。

  李持盈走在前面,過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說道:“看来,我還是失败了呀。”

  “……”

  江亭云沒有回应她這句话。

  她所說的“失败”,指的大概是,她想睡他這件事。

  這些天来,她也做過一些努力,然而那些努力,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吧?

  毕竟,江亭云的意志实在太坚定。

  只能說,非战之罪吧。

  “說起来也真是有趣。”

  李持盈低着头,浅笑着:“我好像总是会喜歡上拒绝我的男人……”

  随即,她看向江亭云,笑着說道:“江郎,我之前跟你說過,我這辈子,只对两個男人动過心……你可知道那第一個男人是谁?”

  江亭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是王维。”

  李持盈喃喃地說道:“那时候,他抱着一把古琴,姿容绝丽……但這不是我对他动心的原因,我之所以对他东西,是因为,他拒绝了我。”

  “拒绝?”

  江亭云微微一怔。

  “对,拒绝。”

  李持盈点了点头,继续回忆道:“那时候,那宁死不从……至于理由,他說是,他已经有了心上人,是他的青梅竹马,而后来,他也确实和他那位青梅竹马结婚了。”

  李持盈笑了起来,看向他:“我就是那個时候发现,自己对他动了心的……你說,我是不是心理有病?”

  “……那也算不得什么病,人之常情罢了。”

  江亭云摇了摇头,說道。

  话是這么說,但他在心裡确实觉得,李持盈,可能确实心理有点問題……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事吧?

  這個世界上,并沒有在心理上绝对健康的人,大家或多或少,都在心理上有着某种弱点。

  比如他,喜歡剑法這件事,可能也是暴力倾向的一种。

  不過,对于王维曾经拒绝了她這件事,他還是有些意外的。

  事实上,他曾经见過王维,两人還喝過酒。

  喝了酒之后,出于八卦心理,他曾经好奇地试探過,王维与玉真公主的关系。

  然而那时候,王维对此闭口不言,不肯透露出一丁点的信息。

  “不過,說起来……”

  李持盈歪着脑袋看他:“你跟他還是不一样的。”

  “是嗎?”

  江亭云闻言只是一笑。

  “是。”

  李持盈点了点头,說道:“王维拒绝了我后,我依然将他举荐给皇兄,毕竟,他是個真有才华的人。

  之后,他中举,上任当官,娶了自己的青梅竹马。那之后,我就不怎么记得他了——毕竟,他那时候已经是别人的男人,我总不能,记挂着别人的男人吧?”

  那也太丢脸了。

  “不過你不一样。”

  李持盈看着他笑道:“你說,你這辈子都不会结婚,那我岂不是這辈子都得记挂着你?”

  “不会的。”

  江亭云摇了摇头,笑道:“我也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男人,我离开长安以后,你自然会找到更好的。”

  “是嗎?”

  李持盈不置可否。

  “不過,对于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件事,我也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想。”

  李持盈笑道。

  “哦?是什么?”

  江亭云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是。”

  李持盈点了点头,笑道:“前段時間,我曾经上山去,跟文若聊了一会儿,她跟我說,练剑,需要的是’静’,我想,你之所以不想卷入人间的**,也是为了保持那种’静’吧?”

  “……也可以算是吧。”

  江亭云最终還是点了点头。

  “我就說果然是這個原因吧。”

  李持盈一拍手,笑道。

  随后,她迟疑了一下,這才问道:“你之前說,我不适合学剑法,那现在……”

  “现在也不适合。”

  江亭云摇了摇头,說道:“剑法不是那么好学的东西。”

  “是嗎?”

  李持盈先是有些失望,不過随即也就释然了。

  “也对,人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东西?”

  李持盈嫣然一笑,說道。

  但事实上,她确实改变了不少,比如,她自从对江亭云动了心之后,便沒有再找什么男人。

  如果說,她之所以频繁地找男人,是因为某种心理疾病的话,那么现在,他心中的那個缺口,被堵上了,虽然還沒有痊愈,但至少,不会隐隐作痛了。

  从這一点来看,他跟王维确实是不一样的。

  但是,這一点,她沒有跟江亭云說。

  嗯……可能是因为害羞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之后,李持盈回過头来,只见丫鬟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她得对李持盈的安全负责,不能离得太远的。

  此时,她拿着一個灯笼,站在路的那头,四周是杂草。

  她手裡的灯,把四周的杂草照得很亮。

  “我想,我该回去了。”

  李持盈浅浅地笑了笑,随即,看向江亭云。

  “江郎,保重。”

  “嗯,你也保重。”

  ……

  “驾!驾!”

  一辆马车在树林间行驶着。

  车夫使劲地把鞭子甩在马屁股上,那批马也很认真了,然而,马车依然走不快——這辆马车,实在是太重了。

  這时,听到声音,一個年轻男人从车厢裡露出头来,轻声說道:“李伯,轻点吧,這匹马……是我的老朋友了。”

  他看着這屁马被打得這么狠,心裡有些不舒服。

  李伯回過头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赔笑道:“好,我不用力了。”

  只是,他心裡却在暗暗腹诽着,這位客人還真是個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啊,也太多事了。

  马匹這种东西生下来,就是被人骑的——拉车,也是“骑”的变种。

  而马匹要是不打,怎么走得快?

  更不用說,他刚才打得其实也不怎么用力了。

  不過,给钱的是大爷,那位公子哥既然叫他不用赶時間,那他自然也乐得清闲。

  而此时,那個年轻人掀开了帘子之后,也不准备放下去了,便把帘子挂在起来,看着那匹马,出了一会儿神。

  年轻人自然是江亭云。

  他从长安出发,走了一些时日之后,如今,已经接近灾区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雇马车嘛,无他,就是因为自己的银子太多,带不回来而已。

  因此,需要马车来运。

  此时,他便在看着那匹马。

  那匹马,是他一年半以前买的,那时,他以为他会骑着它浪迹江湖,然而,它如今得给他拉马车。

  真是……委屈它了呀。

  他在心裡幽幽地叹了口气。

  随即,他注意到,远处,有几個衣衫褴褛的农民走了過来。

  等近了之后他才发现,那個农民身后,還跟着一大群人,這群人,一個個都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的。

  “這是……”

  江亭云微微怔了一下。

  “這是……难民潮来了。”

  這时,李伯幽幽地叹了口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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