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急惊风 作者:未知 就在這时,裡面一阵杂乱声起,两個竖着盘髻的小丫鬟,两手相握,抱着一個小孩慢慢出来,那小孩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穿着跟個小熊猫一般厚实,可是全身不停地有节奏的抽搐,头向后仰着,两眼上吊,一张小脸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沒有,喉咙处嗬嗬有声,牙关也不停咬动,嘴角挂着一些带血的白沫。 一個矮胖的男人,头戴一顶青色沙罗做的扁平幞头,脑后拖着两條带子,身穿圆领对襟夹丝袄,长到膝盖,下穿青绸灯笼裤。俨然一付土财主的模样,此刻胖胖的圆脑门上一头毛汗,眼睛圆瞪着,不停吆喝着快一点小心一点,旁边一個云鬓插簪的少*妇不停抹着眼泪,后面跟着一個同样胖胖的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也是衣着华贵,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叫着:“我的小心肝啊,你這是怎么了?” 两個小丫鬟把那小孩放在软榻上,小孩角弓反张,肚子挺起老高,手脚强直反挺着,嘴裡发出痛苦的嗬嗬声。两個小丫鬟垂泪喊着他的名字,抓住他强直的手扳压,想让他平躺。几個佃户抬起软榻就要走。 “等等!”左少阳急步上前道:“不能這样!孩子手脚会断的!還有啊,他现在呼吸這样困难,你们就這样抬走,孩子沒等到城裡就会死在路上!” “什么?”那锦衣年轻人回身望向左少阳,“你是谁?” 左少阳道:“我铃医,跟我爹来贵村巡医,我們听說令郎突发疾病,所以過来瞧瞧,你们這样处理不行,孩子這是抽搐后的角弓反张,不能强行扳压,否则会骨折的。孩子嘴角唾沫带有血,說明抽搐已经咬伤舌头,必须马上采取措施处理!” 胖财主听他說的很在行,不由信了几分,急声问:“那该如何?” 左少阳放下药箱,取出一块压舌板,上前掐开孩子的嘴,把压舌板放在两齿之间:“若不這样,会把舌头咬伤甚至咬断的!” 胖财主连连点头:“多谢!” 左少阳又道:“孩子喉咙嗬嗬有声,嘴角唾沫也带有痰,說明痰涎壅盛,若不立即采取措施,从這抬到城裡,至少大半时辰,痰涎很可能会闭塞气管,孩子会给憋死的!” “啊?”他身后那妇人顿时哭了起来,“老爷,這,這可怎么办?” 胖财主也不懂,他俯身下去侧耳细听,果然孩子喉咙有痰声,听左少阳說得很有道理,不仅也是脸上变色。 左少阳道:“必须先立即进行救治,开窍醒神,让他苏醒,能自己咳痰,然后再抬去城裡找名医救治,要不然,孩子坚持不了這么久。让我先给孩子瞧瞧吧。” 胖财主也是病急乱投医,听左少阳說得倒也有理,急忙叫丫鬟让开。左少阳上前仔细察看了孩子的症状,问道:“孩子是如何发病的?” “前些日子受凉了,一直发热咳嗽,打喷嚏流鼻涕,怕冷,送到城裡看過,开了些药吃……” 左少阳问:“在哪裡看的?吃的什么药?” “惠民堂,开的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胖财主回头问那中年妇人。那妇人也记不得,问身边的丫鬟。幸亏這负责煎药的贴身丫鬟记性還好,道:“好像是叫什么麻黄什么石膏什么甘草汤来着,挺长的一大串!”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 “对对,就是這個。”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简称麻杏石甘汤是治疗肺热咳嗽的常用方,适用于外感风邪,邪热壅肺证,听着倒也对症,又问道:“用了這药效果如何?” “還行吧,烧是退了一些,所以便接回家来了,沒想到今早上病突然加重了,烧得很厉害。正說着送去城裡再找大夫瞧瞧,孩子突然就抽搐起来,就成了這样子!” 左少阳点点头,拿過孩子手腕,用一指定三关的手法进行诊脉。片刻,沉吟道:“孩子這是风邪夹寒犯肺,久治不愈,引起痰热雍肺所致的高热急惊风,必须立即进行开窍醒神处理,让孩子能自己咳痰,若還不行,就只能……否则,孩子只怕等不到城裡就会憋死的!” 他后面沒說的话,是說如果开窍醒神還不行,窒息症状很明显危及生命的时候,只能进行气管切开术,這在现代外科手术中只是小手术,但古代沒有,所以轻易不敢說,也怕引起病患家属更大的恐慌。 就是這番话已经让胖财主慌了神,眼看儿子口唇绀紫,喘气艰难,顿时信了,回头望着拄杖老者:“爹,這……,這可怎么办?” 听了這话,身后那拄拐杖的老者也慌了,他瞧了一眼左少阳,抬头四处张望道:“小郎中,令尊大人呢?麻烦他過来帮着先想想办法吧!” 左少阳知道病家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和判断,只能暗自叹息,转身指了指远处慢悠悠過来的左贵:“喏,過来了。” 老者跟胖财主忙抢步上前,躬身道:“老郎中,我們孩子病了,刚才那小郎中說是急惊风,麻烦你给瞧瞧。” 左贵捋着胡须過来,心裡很是忐忑,他开药铺一来,大多治疗的都是些头疼脑热跑肚拉稀之类的小毛病,可从来沒有遇到小儿急惊风這样的急诊,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医治。但遇到了,总不能推說不会治,那就丢人丢大了,但胡乱治,耽误了人家孩子,這罪過就更大了。 左少阳见左贵這神情,便知道他心裡沒底,但也不好指点。好在左贵還算沉稳,察看一番后,点头道:“是急惊风,這個……,我們巡医,只带了一些风寒药,沒带這方面的药,還是赶紧送城裡吧。” 左少阳知道老爹左贵是不敢治,顿时急了,孩子症状很危险,必须立即采取措施保证呼吸通畅,否则很可能半路上就会窒息而死!他正要說话,那拄杖老者已经先拱手說了:“老郎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就援援手吧,——孩子,赶紧奉上诊金啊!” 原来那老者先前听左少阳說的头头是道,十分对症,早已相信了,都知道铃医之中光靠夸海口骗钱的毕竟是极少数,大多数游方的铃医一般都有一些秘方药丸,能治一些怪病,只是左少阳太年轻,所以沒让他开药,而找老郎中左贵,但是见左贵借故沒带药,显然是句托词,转念一想便猜到,這老铃医想必是在借机要价,先要诊金,他却不知先前左少阳他们說了等病好了再付钱的事情,便让儿子拿钱。 那胖财主拍拍腰间,身上也沒带钱,他這样的乡村土财主,谁会随身带着沉甸甸的铜钱做什么。忙转头对先前叫人的那老者道:“管家,赶紧拿钱来给老郎中啊!” “是是!”管家是随身带有钱的,忙从怀裡掏出钱袋,扯开口子正要数,那胖财主已经一把抓了過来,瞧也不瞧,鼓鼓囊囊一大包递向老郎中:“老先生,這是一点心意,若救得犬子,另有重谢!” 左贵老脸一红,讪讪摆手,却不接钱:“老朽不是這意思,老朽巡医,都是先治病,有效了才收钱的。” 他越是如此說,老者和胖财主就越觉得他是冲钱去的,再听他這话,似乎对這病胸有成竹,顿时更加有了信心,忙又哀求。胖财主见左贵還是捋着白胡须一付迟疑的样子,便转身将钱袋塞在左少阳手裡:“小兄弟,你也帮着說說吧,让令尊救救小儿啊!” 左少阳忙对左贵道:“爹,救人要紧啊!先救人吧!” “对对!多谢老郎中了!”老者和胖财主都急声道,连连作揖。 左贵见人家硬把钱塞给左少阳了,再要推辞又不好开口,可真要治,如何用药,心裡一点底都沒有。上前察看了一下,又诊脉望舌,捋着白胡须沉吟不语。 众人都眼巴巴望着他。 [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