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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爱 第6节

作者:未知
這天晚上,许愿吹干了湿发,看着桌上的纸條发呆,室友唐浣端了一盘子新鲜出炉的蛋挞进她房间。 她不动声色把纸條夹进书裡,扭头问:“论文又卡了?” 唐浣正在攻读心理学博士,不是在家就是在图书馆查文献写学术论文,日子過得枯燥又辛苦,靠烘焙這点兴趣爱好来冲淡搞学术的苦闷。 “哪天不卡我都要拜菩萨,照這么下去,头秃沒跑了。”唐浣心烦地咬了一口蛋挞,推了推黑框眼镜,“我可能要延毕了。” 许愿“啊”了声。 “嗯。”唐浣倒比较平静,或者可以說,麻了,“沒事,我同门有個延毕六年的博士,還活得好好的,也就得了轻度抑郁症而已。” 许愿顿时食不下咽,“你乐观点,在生命面前,论文都不算什么,挺一挺就能熬到毕业了。” 這种话唐浣都听麻了,摇头:“难說,缺少样本案例支撑论点,熬白了头也是白熬。” 许愿不懂学术的苦,爱莫能助。 唐浣回房间了,說要回去躺平,许愿刚听說她有個患抑郁症的同门师兄,真怕她哪天想不开了,想要那种“躺平”。 而她也有自己的烦恼。 在房间枯坐到十一点,她取出夹在书裡的那张纸條。 忍了一天沒有打开,现在夜深人静,完全沒了外界干擾,就连脆弱也是独属于她自己,她想她有勇气面对了。 纤细白皙的手指动了动,她打开這张对折的纸條。 【已给你三年自由,现在,game over】 字体遒劲有力,每一笔都不拖泥带水,字如其人,他一直是個心智坚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男人。 轻飘飘的纸條又躺回桌上,她心情惨淡地想,那個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心情也不外如此吧。 * 一张纸條带来的威慑力不過持续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起床,许愿望着照常在东方升起的太阳,告诉自己,她才是她生活的主宰。 過去三年她很自由沒错,未来,自由還是她自己說了算。 那张纸條,被她塞进钱包,打算哪天有机会,扔他脸上。 他不是要答案嗎? 這就是她的答案。 但或许是潘多拉魔盒已打开,自从她打开那张纸條以后,工作上幺蛾子不断。 一周以后,她迎来了三年来最大的工作变动。 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被领导调去了娱乐频道,以后就跟一些演唱会、娱乐综艺之类的新闻。 虽然同是电视台,但不同的频道导致了记者之间的工作量也是悬殊无比,比如跑民生的记者,成天下基层,日晒雨淋不說,见识的民间疾苦也比别人多,至于那些鸡毛蒜皮,就更是罄竹难书。 相对清闲的就是负责娱乐新闻的记者了,不但工作轻松,日常還能接触明星艺术家,且观众就好這口,因此观众缘也差不到哪去。 這是记者部的香饽饽工作,许愿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摊上。 但是她不愿意,很不愿意。 开完会她拦住了方总编的去路,急切地问:“领导,为什么调动這么突然?” “除了别让我跑娱乐新闻,我什么调动都可以接受的。”方总编步子跨得大,她不得不小跑跟上,“您听我說句心裡话行嗎?” 方总编脸色凝重,终于停下:“好,你說。” 许愿以为還有转圜余地,定了定神后說:“领导,如果我說我是個有理想的记者,您可能会笑话我,但,這就是事实,我当初選擇做记者,是受了我爸的影响,我爸要是哪天醒了,听說我在跑娱乐新闻,我怕他又会气晕過去。” “领导,吃苦我可以的。”她声音裡带着請求,“收回我的调动,行不行?” 方总编脸色也沒好看到哪去,那神情裡头,甚至有一些惋惜的成分。 “小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個有理想的记者嗎?”他說,“你愿意吃苦,我就愿意把你调到需要吃苦的岗位上,但是——”他话锋一转,“這是上级领导作出的调动安排,观众们需要你去娱乐板块发光,你就去吧,别挑,每個岗位都能锻炼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走了,留下许愿愣在原地。 這天她在办公室留到空无一人,暮色四合,她神情迷惘,像迷了路,不知道這些年忙忙碌碌是为了什么。 再丰满的理想,在骨感的现实面前,過于可笑了些。 她木着脸搭公交,车来了,才发现手机沒电,便打开钱包找零钱。 结果一眼便看到了裡面的那张纸條。 所有的困惑似乎都找到了答案,所有的情绪也都找到了出口。 她抬起脸,看向已不耐烦的司机:“对不起,我不坐了。” 司机开门,她下车。 她拨通那個烂熟于心的号码,响到第三声的时候,电话那头的男人“喂”了一声。 低沉,又捎带一些温柔,像大提琴在夜裡演奏。 “是我。”许愿的声音掩不住低落,默了片刻后很轻地问,“我的工作,是不是你插手的?” 林季延走到落地窗边,往下俯瞰,写字楼前的星光广场有几個黑点,不知道裡面是否有他正在想念的人。 “你想知道?”他含糊其辞,随即松了松脖颈上的领带,“想知道的话就上来,我還在办公室。” 不等她回答,他果决地挂了电话。 又望着广场上那几個黑点片刻,林季延的嘴角玩味地一勾,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 骨子裡,他一直是個偏好博弈的赌鬼。 许愿在晟达前面的广场吹了一会儿风,時間已近深夜十点,她不知道那人這么晚叫她去办公室,会有什么阴暗的目的。 他对她做過的坏事,不外那些。 有些深埋在身体的记忆,烙印在了皮肉上,想起来时,全是凌乱、汗水、微喘,任凭時間也抹不掉。 她想逃避的。 但今天逃避,明天也還是要面对,他既然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就是提醒她時間已到,不要再躲,躲不掉的。 還是要說清楚。 许愿喝出一口气,生出一些近乎悲壮的勇气,转身朝晟达走去。 楼上,林季延看着某個黑点踟蹰原地好一会儿,终于动了,方向正是朝着晟达,他垂眸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随后,双眸幽深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 又赌赢了。 英格律所内已经沒人,很多办公室已经熄灯,前台也暗着,毕竟時間太晚了,律师们再忙也不会加班到這個点。 穿過沒什么光亮的走廊,她望着那唯一亮着灯的办公室,知道也有例外。 脚步很轻,她最终神情黯然地站在了门口。 落地窗边的林季延转過身来,两人目光相接,持续了好几秒。 好像要补回前两次人多嘈杂,沒法进行太久的对视。 失去的三年时光足以磨灭很多痕迹,因此也需要仔细確認一遍,眼前的,确实是那個人。 林季延将空了的酒杯放下,身姿笔挺地站在她眼前,他好整以暇地凝视她:“工作怎么了?” 许愿神情讥讽:“你不知道?” 林季延倒是磊落:“我虽然自认很强,但還沒有把手伸到电视台的本事。” “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他俯身,微带戏谑地看进她眼底,“干记者那么辛苦,我找点路子,干涉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他离得很近,近到许愿可以闻到隐约的酒香,丝丝缕缕,令她惶惶不安。 她下意识退了退,抗拒跟醉鬼打交道。 “你喝酒了?”她戒备地问。 “喝了一点。”他意味不明地笑,英俊的眉眼因为她的到来,都是舒展的,“你要是在楼下再磨蹭一会儿,我就真醉了。” 言外之意,他此刻是清醒的,沒有醉。 许愿并不适应這样热意腾腾的他,人前疏离冷淡,一旦站在她面前,连目光都是热的,勾勾缠缠,磨灭理智,让人忘了他本质是個很坏的人。 心机深沉是他,不择手段也是他。 许愿仍旧清醒,如今的她,很难被他所蛊惑。 “既然不是你,那当我沒问。”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让她很不自在,当即要走,但這一趟羊入虎穴,她還有另一件事要做。 从口袋兜裡掏出那张纸條,她不客气地用力将它扔在他肩膀处,轻飘飘的纸條砸到他的西装,掉在地上。 林季延一动不动,目光凛冽。 “這個,還给你。”许愿毫不畏惧地对上他沒有温度的视线,“我今晚過来,就是要告诉你。我的自由,不是你叫停就停。” “林季延,我們早就沒有关系了。”她冷冷撂下来时在喉头翻滚了几十次的话语,“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也有想在一起的人,所以——” “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一刀两断的话不是沒有說過,但這一次尤其狠,狠到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她掉头就走。 分明是把他当牛鬼神蛇来看待,生怕沾染上就带来厄运。 林季延望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冷冷清清的双眼,像是染上了二月的风霜。 白日忙碌的律所走廊,夜裡特别寂静。 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喘息。 许愿健步如飞,心脏悬浮在空中,仿佛不出律所的這道门,心脏就落不回原处。 挣脱开他的束缚有多么难,沒有谁比她更清楚。 很快,她发现最不想面对的事還是发生了。 律所的玻璃门锁住了,来时明明敞开着的,但不知道谁来過,也许是大楼的物业方,也沒有查看過裡面的人有沒有走光,就马虎地关上锁住了。 许愿发现门打不开,泄气地将玻璃拍得啪啪作响,暗自懊恼今晚的冲动。 来了,就不会简单地放她走。 他一直都是這样心机深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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