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盐商的反击 作者:猛将如云 距离河静李守汉的老巢,东北方向大约两千多公裡,便是著名的金粉之地,扬州。 扬州之所以出名,便是因为這裡是盐的集散之地。 還有,這裡有着无数的令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和才子佳人传說,当然,也有隋炀帝被乱兵杀死的大煞风景的事情,不過,隋炀帝之所以在扬州恋栈不去,大抵也和這裡的风光、风月有关。 除了隋炀帝出名之外,便是扬州的盐商和记女了。 不過,在李守汉知道的扬州人物中,除了以上這几类之外,還有两位,一位便是著名的韦爵爷,另一位嗎,便是名字裡水比较多的太上了。 扬州的南河下,望和春茶社,连续三天,被人用每天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包场,而在茶馆裡喝茶吃着长鱼面灌汤包的,则是一群盐商的长随、跟班和轿夫。 “辣块妈妈的!這些老爷们也不知道在何园裡搞些什么,连着三天,什么消息都莫得!”一個轿夫喝了一口魁龙珠,指着何园的大门口大发牢搔。 “你只管闷声大发财就是了!不是每曰裡何家门上的二爷過来按照人头十两银子?!”另一個轿夫对他嗤之以鼻。 的确,這次盐商们的集会似乎和以往截然不同,沒有大开中门,沒有戏班裡面的小生小旦的在门口燕语莺声的迎接各位老爷,只是包了這個茶社,让人们在這裡随意的吃点心喝茶斗纸牌。 一個茶博士過来给几张桌上冲水,随口接了一句。 “我看哦,八成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了,要么是巡盐御史换了,要么是盐运使出缺,或者,漕运总督、淮扬巡抚换人了?” “不可能!要是就是這些大佬倌换了,老爷们只管在商会裡议一议,按照窝本和引岸,分配一下個人应该出的公分也就是了,不用這样大动干戈吧?!” “而且,你看,大门紧闭,几位何府的二爷都在大门外守着,以往那些听說老爷们在此聚会,少不得便要前来闯席、蹭饭、打秋风的山人、名士的,一個也进不去!” “对!八成有大事体!” 从何园的大门,沿着客厅、书房、花厅,几经通幽之处,便进了花园,這裡有小桥流水和高高低低许多楼阁,那塘堰略窄,一路栽种着十几棵柳树,一路的朱红栏杆,进去三间花厅,用泛黄的斑竹帘隔着,裡面摆的都是用了数十年的水磨楠木桌椅。厅背后左边,一個小门进去,便是三间新造的楠木厅,一個大院子裡,堆满了太湖石的假山。沿着假山走到左边一條巷子,穿进一個花园裡,但见竹树交加,亭台轩阔,有活水通着一個极宽阔的池沼,裡面养着数百尾鱼,翅子上都有金环悬挂,为的是吃的时候,捞起来方便。池沼旁边,依旧是朱红栏杆,夹着一條走廊,沿着走廊過去,一個小小的月亮门,藏在几丛竹子中间,极难发觉。推开四扇绿色洒金门,便是三间畅亭,坐落在水上。 盐商们的密议,已经有两天了。 屋子裡的气氛,使人觉得,這不是草长莺飞的四月扬州,而是风雪漫天的冬曰塞北。 “从南直隶、山东、浙江等处,都发现了這個东西!”何家的家主何润泰将一個小小的布袋丢在了杯盘罗列的大理石饭桌上。 “盐!” “是青盐?!” “不对!” “颜色很正!” “味道也很咸!” 几個盐商七嘴八舌的用徽州话、山西话评论着這一小袋食盐。 盐商们靠着经营盐這個民生必需品发财,過着连皇燕京不如的奢侈生活,对于這样让他们能够如此享受的物品,自然是最熟悉不過。 “何会长,如今陕西有乱民暴动,蒙古达子又在三边搔扰,青盐的来路断了,這個盐,你是从何而来?难道說,何老板又有了新的盐场?”說话的人是方家盐号的东家,也是何润泰在生意上的死对头,二人从年轻时据說因为一個运河上画舫舟中唱曲的姑娘结下了梁子,几十年来明争暗斗,可谓是结怨甚深。 “哪裡是我的盐哦!這是私盐!如今已经在几個省都出现了!而且,方才我的大掌柜给我送来了急信,沿着运河、长江,這個东西已经卖到了七十多個县城!” “啊!”满座哗然! 盐商们惊呆了!能够将這样的食盐,沿着长江、运河在南直隶、山东、浙江几個省份大肆销售,這需要多大的数量?這绝对不是那些靠着背着几十上百斤私盐的盐枭们能够做到的。 “何会长,我看大可不必惊慌,我刚才也看了您拿来的样品,如此的精细食盐,价格自然也不会便宜,就算是卖遍了江南江北,又如何?苦哈哈们還是得吃我們的盐!這些盐,不卖到三百文一斤,我的黄字倒着写!”胖胖的黄大东家晃动着油光光的脸庞满不在乎。 旁边有几個人也在随着附和黄大东家的意见。 “老黄說的极是,這样的盐,比花马池和解州池的盐不遑多让,不卖到三百文一斤,绝对赚不到钱!” “老黄,我說出来這個盐的价格,我怕你回到家之后,看到你那群漂亮的丫头,你也是一口人参鸡蛋炒饭也吃不下去!” “哈哈哈!”厅裡一阵笑声,大家都知道,這位黄大东家,是個极为注重口腹之欲的人物,家中厨师手段之精湛,冠绝扬州。另外一绝的便是,家中的美女们,从厨房的厨娘到近身侍女,随便哪一個拿出来,都可以到运河上去唱曲挣钱。 關於他对于饮食上的讲究,坊间有两個說法,一個是人参鸡蛋炒饭。是将号称用人参喂出来的鸡下的蛋,将米饭炒成,每一粒米都要完整,還要外黄内白,号称是金裹银。(如此說来,金庸說的人参茯苓猪也是有出处的。)另外一件,便是船烹鲥鱼。鲥鱼本是长江镇江扬州一带江面上的特产,其味道之鲜美,号称天下无出其右。但是鲥鱼娇贵,往往出水便死,即使饲养得法,吃到口中,味道也是大打折扣。为了能够吃到最新鲜的鲥鱼,于是,黄大东家,便在每年四月都要派船到镇江焦山一带江面捕捞鲥鱼,然后就有厨师在船中现烹现制,等船回到扬州,正赶上鱼熟味香,黄大东家便在家中品尝這天下第一鲜味。更有谣传,他只吃鲥鱼几片大鳞片下面的膏油。 “会长见笑了,不知這盐要卖到多少钱一斤?”黄大东家胖脸微微有朱砂之色,忙将话题转到正处。 “据我的掌柜打探来的消息!每一斤精细食盐,不過一百五十文!” “啊!這!!!” 所有的人几乎都将头摇动的和拨浪鼓相似,“這個是卖到盐号的价格嗎?”有人不甘心。 “不是,這個便是卖到厨房的价钱!” 這個价格,让盐商们都无语了。 如果這样的价钱,這样的盐,在南直隶、山东、浙江、江西、河南等各省蔓延开来,那么,自己家的园子,园子裡的戏子,厨房裡的厨子,运河上的婊子,靠什么来维持?沒了银子,家裡那矫揉造作的小旦,只怕便再不同自己唱后庭花了。 方信中略略沉吟了一会,“何会长,但不知是何许人有如此的手段?”他的眼睛裡闪烁着一丝奇异的光芒,似乎有凶狠,有贪婪,有暴怒。 “盐帮。”从何会长的牙缝裡迸出来两個字。 今天盐商们面临的惊讶已经很多了,但是,這似乎又是一個。盐帮?他们什么时候有了這样的实力?在盐商们心中,盐帮的那群家伙,不過是一群在自己眼前脚下谋取一些骨头啃得野狗罢了。虽然卖的是私盐,着实凶狠顽劣,但是,最大的私盐贩子,可是眼前在座的衮衮诸公。 靠着远远超過盐引本身的损耗,盐商们大肆的销售着合法的私盐,這些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盐帮的苦哈哈们是如何搞到這些精细的食盐的? “這個,我也不得而知。但是,家中一個小厮,倒是可以为我等分說一二。”何会长一脸的苦笑。 “给各位老爷见礼。”何家的這位小厮,眼睛叽裡咕噜的转着,一看便是個极其精明的人物。 “何琳,便将你前曰得知的事情与众位老爷细细关說一遍。” 方信中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一枚金瓜子,约有三四钱重,“這位小哥,相烦告知一下,這盐的来路价格。”顺手便将金瓜子塞入何琳手中。 何琳咽了一口吐沫,“這盐是从何处而来,小人也是不十分清楚,但是,這盐的进价小的倒是得知一二。” “多少!?” 在场的盐商们一個個眼睛裡快要冒出了火。 何琳却是奇货可居,向在座的各位老爷们团团的行了一個四方揖,“老爷们也不必着急,横竖事情已经在哪裡了,急也急不得這一时三刻。” 有那见机得快盐商,心知肚明。這個小子也是在趁火打劫,在向在座的各位讨赏。于是,金瓜子、银馃子倒也纷纷如雨。 “小的在鸣玉坊中的丽春院,有個相好,名唤春花,前曰小人去寻她,却不想遇到了一個恩客在她房中。此人小人也在赌坊中见過,倒也有几分点头交情,原本是個盐帮中小头目,小的奇怪,不知道此人在哪裡发了财,居然在丽春院中停眠整宿。于是,小人便与他饮酒攀谈,几杯老酒吃下肚,他說他们盐帮最近得了一注大财香!有大盐商,卖给他们全帮无数的精盐,每一斤不過八十文的进价,卖到各家各户,却有一百五十文的价钱。乖乖龙地洞!其中一进一出,便有近一倍的红利钱!” “哗啦!” “噗通!” 一阵乱响,几位有些失态的盐商有些尴尬的倒在地上。“辣块妈妈的!”黄胖子禁不住破口大骂,“這样的盐,居然只卖八十文?!为什么不。。。。”他话裡的潜台词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不卖给我?! 如果卖给我,我至少要卖到三百文一斤才能够!厅裡所有的盐商几乎都是如此的想法。 更喜歡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