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秀 第4节 作者:未知 室友们听完,皆深表同情,安慰道:“沒事,不去是对的,這公司听着不靠谱,沒准過两天倒闭了,還得继续找工作。” “就是,我也碰到過离谱事儿,被hr骗去面试,其实根本不招人……” 宿舍聊天還在继续,楚独秀却越听越虚,感觉应届毕业生水深火热,基本都有奇奇怪怪的遭遇。她已经浏览過报岗材料,但多少還是想再找找工作,无奈将招聘網站扫一圈,最近投出的简历石沉大海。 正值此时,手机弹出陌生来电,接听后是礼貌男声。 “請问是楚独秀么?” “您好,我是。” “现在方便通话么?我們這边看到了你的简历……” “方便的。”楚独秀急忙起身,避开闲聊的室友,蹿去阳台接电话,“您是在哪裡看到我的简历?” 她這两天使用了好几個招聘平台,想知道对方在哪儿查阅的简历。 “……酒吧的垃圾桶。” “?” 双方同时沉默一瞬。 楚独秀握着手机陷入怔然,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现在不用方言筛选智商,换声音好听的来讲笑话? 片刻后,谢慎辞望着手机屏幕,垂眼道:“挂了。” 聂峰迷茫:“她挂了?說什么了么?” “她說‘对不起,但我下载過国家反诈中心app’。” “……” 第4章 ◎這句也是现挂么?◎ 谢慎辞被挂电话也不恼,抬手再打第二通,好在還沒被拉黑。這回他学聪明一点,开门见山地讲明来历,還将碰面地点约在“台疯過境”。 酒吧内,楚独秀坐在软沙发上,依旧感到一丝不真实。她上午接听一通陌生电话,对方說想跟自己洽谈入职。他在纸篓内捡到简历,觉得她适合公司项目,還将见面地点定在此处。 如果是其他面试地点,她绝不会赴约,直接视为诈骗。 但“台疯過境”不一样,除了大学校区外,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楚独秀眼看女老板端柠檬水過来,忙道:“谢谢。” “你接到电话时,是不是吓坏了?”陈静莞尔,“他们還叫我跟你通话。” 谢慎辞唯恐楚独秀不信,专程让陈静出面作证,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倒沒有吓坏,就以为是骗子,說垃圾桶裡捡到简历……”楚独秀小声道,“請问是俱乐部招人么?” 聂峰是台疯過境俱乐部的主理人,跟小葱等脱口秀演员常有演出,然而楚独秀记得陈静說過,酒吧搞脱口秀基本不赚钱。 “不是老聂招人,好像是他朋友。”陈静安抚,“他们马上過来,你稍等一会儿。” 沒過多久,前方传来叮铃脆响,酒吧的门被人推开。现在并非饭点,室内顾客稀少,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进门,很快就引起楚独秀注意。 打头者身材壮硕,率先走到吧台边,跟陈静交流起来。他穿着休闲潮服,脚踩一双运动鞋,正是男老板聂峰。 后面的人是生面孔,沒怎么在酒吧见過。屋外天气不错,暖融融的日光透過玻璃,落在陌生男子的浅色衬衫及手背上,宛若一幅光影强烈的黑白水墨画。 如果现实是言情小說,现在可以来段人物描写,运用雪松、乌木、岁寒青竹等意象,调动精巧细致的如诗文字,刻画他的出挑相貌及冷感气质。 然而,小說是小說,生活是生活。楚独秀看清聂峰身后的男人,回想起电话裡的好听男声,心裡只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从纸篓裡捡简历、曾被她挂电话的人就是面试官? 那今天沒准要凉,還沒见面沟通就拉满仇恨,她都不懂事情为何這般曲折。 果不其然,陈静带着两人走来,向楚独秀介绍他们。聂峰是谁,她早就知道,现在只剩另一人。 “你好,我是善乐文化的谢慎辞,我們公司正在筹备《单口喜剧王》第二季。昨天看完你的表演,觉得你很适合节目,不知道你有沒有兴趣?” 谢慎辞乌发墨瞳,态度镇定有礼,声音跟电话裡一样,稳定的低音琴弦。好在他只字未提电话乌龙,省去她道歉的腹稿,倒是节约不少時間。 楚独秀微松一口气,愣道:“我的表演?” 聂峰好奇地打听:“对,你昨晚的稿子写了多久?之前有上台讲過么?” “……对不起,但我都忘记昨天讲什么了。” 這不是假话,楚独秀昨日上台,单纯借酒意胡言乱语,根本沒想過语言逻辑。酒吧总是搞开放麦,她耳濡目染懂一点,索性咔咔一顿瞎讲,谈不上任何准备,更沒有放在心上。 有人由此关注她,捡到简历找上门,才是最令人震惊的。 “不仅第一次上台,還全程自由发挥?”聂峰面露惊诧,他望向谢慎辞,赞叹道,“那确实很有天赋!” “你听說過《单口喜剧王》這档节目么?”谢慎辞道,“我們会召集全国脱口秀演员录制竞演,表演形式跟你昨晚差不多。如果你对脱口秀了解不深,也可以先参加线下培训营,系统学习后再参加节目。” 楚独秀:“节目錄制是在燕城?” “培训营在燕城,最近就要开始。节目錄制在海城,应该是寒假期间,差旅都可以报销。” 《单口喜剧王》是一档由善乐文化出品的網络综艺,召集全国脱口秀演员,围绕不同话题展开比赛,争夺“单口喜剧王”的称号。楚独秀沒看节目,但听室友提起過,并非制作高昂的上星综艺,但在網上口碑不错,算是观众“下饭神器”。 既然有成品节目,公司应该算正规。然而,她在燕城读大学,酒吧也开在這裡,专程跑到海城参加节目,一来一回耽误不少功夫,听起来并不划算。 楚独秀思考数秒,弱弱道:“可以问一下,工资多少么?有沒有区间?” “参加节目会有赛制,根据最后晋级轮数,酬劳也会有所不同,很难给你准确数字。” “那有沒有五险一金?” “如果跟公司签经纪约,五险一金都正常缴纳。”谢慎辞看一眼聂峰,解释道,“但有的人来自其他俱乐部,以前存在演员约,就是另一种合作。”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這是人如其名,什么都沒多說。 她最近找工作,已经有些经验,如果入职前就觉得不靠谱,那入职后只会更不靠谱。 楚独秀当即做出判断,低头致歉道:“不好意思,我可能不适合做這個。” “你都不适合,那我算什么,你比我第一次强太多了。”聂峰惊道,“你要是不适合讲脱口秀,我就是讲脱口秀让人不适!” “不是這個意思。”楚独秀连忙摆手,“主要我沒考虑過這個发展方向……” 谢慎辞:“你工作确定了么?” “沒有。” “那有其他想做的事?” “也沒有。” “既然如此,完全可以试试。”谢慎辞循循善诱,“虽然国内知道脱口秀的人還不多,但未来的发展空间并不小,你有這方面才能,尝试接触一下新事物,我觉得很有人生价值。” “可是高中政治教過,人不能同时获得商品的价值和使用价值,生活差不多也是一個道理。”楚独秀干巴巴道,“所以有沒有可能,我沒法管价值,必须先维生,再思考人生。” 聂峰怔然数秒,接着大笑起哄:“谢总,這是怀疑你的财力!” “是担心收入?”谢慎辞追问,“你的理想薪资是多少?這都可以谈。” “不光是钱的問題,說一句冒犯的话,行业门槛太低了。”楚独秀破罐破摔,自嘲道,“我是個庸俗浅薄的人,连我這菜鸡水平都敢招,对行业未来着实沒信心!” 楚独秀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自己表现好在哪儿,需要对方大费周折招揽参赛。她思路清晰,天上不会白掉馅饼,除非馅饼裡有剧毒,否则這好事不会让自己撞上。 “不冒犯。”谢慎辞淡然道,“而且你說得保守了,不是行业门槛低,是還沒形成行业,必须继续去努力,脱口秀才有未来。” “……” 這话多少有点太不把她当外人了。 谢慎辞波澜不惊,楚独秀哑口无言。 片刻后,她唏嘘:“欣赏您的坦率,但也不用這么单纯自然不造作,偶尔画点大饼骗骗人,不会被食品监察局纠缠的。” 谢慎辞冷不丁发问:“這句也是现挂么?” “啊?” 楚独秀眼看他轻弯嘴角,黑润眼眸盈现出光亮。那笑意如冰雪初融,初春湖面的浮冰,转瞬就消失不见,浅淡的像是幻觉。 谢慎辞:“道理我都懂,但你总這么說话,我更觉得你不做脱口秀,有点浪费浑然天成的幽默。” “?” 大哥,我看你才是浑然天成的冷幽默! 楚独秀万分感激谢慎辞的赏识,接着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招揽。她本来還想吃顿蜜汁鸡排饭,但面对谢慎辞和聂峰压力极大,只能匆匆跟陈静告别,一溜烟地往学校裡蹿。 酒吧的门叮铃一响,缓缓挡住女生背影。室内,谢慎辞和聂峰透過玻璃,眼看着她头也不回,消失在晴天的街角。 “估计沒戏了。”聂峰道,“我听静静說,她经常来听开放麦,感兴趣早参加了,沒必要拖到现在。” 台疯過境俱乐部一直在招收演员,楚独秀是店裡常客,肯定早就了解此事。她至今沒报名,答案显而易见。 “不一定,人偶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在台上讲脱口秀的状态不会骗人,那是一個自我暴露的過程。”谢慎辞收回目光,平静道,“她确实适合這個,再說我們不是要做行业。” “這跟行业有什么关系?” “单靠演员自己来,那叫做兴趣爱好,還不能算是行业,行业是推动演员上台。” 谢慎辞当然清楚,现有的脱口秀俱乐部基本从兴趣起家,志同道合的演员们聚在一起,表演方式也是摸着石头過河,但想培养出更优秀的演员,传统的方式效率有点低了。 很多时候,人都要试過几次,才知道适不适合。 他很好奇她在更大的舞台表现如何。 谢慎辞思索半晌,问道:“周末演出還能加人么?” “你该不会想……”聂峰似有所悟,低头掏出手机,“我给你问问。” 翌日,大学图书馆,无数宽大实木桌被占得满满当当,耳边不时传来沙沙的书籍翻页声,偶尔能听见椅腿在大理石地板拖动时的轻响。 明明還是上半学期,這裡已经座无虚席,都是埋头苦读的学生。 楚独秀早起就来占座,认真地学习了一上午,背部感到些许僵直。她将考公材料放一边,慢悠悠地活动起肩膀,又低头看记事本上的時間表,都是国考、省考和事业单位考试的日子。 虽然她沒信心能考上,但现在不选這條路,好像也沒其他方向。现有的offer都不够好,再不早一点开始备考,母亲只会更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