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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秀 第58节

作者:未知
酒店内,众人都忙于筹备场地,由于决赛要直播,演播厅环境就显得逼仄,无法容纳更多的现场观众,需要移动到崭新的场馆。 选手们时不时前往新场地,适应着变化的一切,筹备自身决赛稿子。 楚独秀却被导演召唤,独自前往剪辑机房,商议前不久的表演內容。 机房门口,楚独秀遥遥就看见谢慎辞,他孤身一人站在墙边,肩宽腿长、身姿挺拔,深色上衣跟白墙映衬,投下对比鲜明的剪影。 楚独秀一路小步奔来,又见他伸手打招呼,她站定后,小声问道:“谢总,半决赛的段子有什么問題么?” 今日,她突然收到通知,被约在机房面谈,商榷半决赛的节目剪辑。 尽管她认为尺度不大,沒有任何不雅词汇,但综艺节目都有审核,一时也拿不准分寸。 “問題不大。”谢慎辞见她神情紧绷,安慰道,“只是尚导有一些疑虑,我跟她简单地聊了聊,但她還是想跟你谈谈,確認你心裡的想法。” 《单口喜剧王》是尚晓梅一手打造的节目,是她从电视台跳槽后的心血之作。她作为总导演,并不会追爆点,总归有些底线,维护参赛选手。 正因如此,尚导犹豫不决,想要当面沟通。 “好的。”楚独秀正要敲门进屋,又见谢慎辞沒有动身,好奇道,“你不进去嗎?” 谢慎辞摇头,沒有挪步子,依旧站在墙边。 “即便我說理解你们的困境,但抛出再多论断,都显得苍白无力,沒有彻底的感同身受,這是客观條件所决定的。”他轻笑一声,“毕竟不是真姐妹,所以有些话题,還是你们聊吧,由你们来决定。” 楚独秀和尚晓梅同为女性,但谢慎辞跟她们有所不同,再加上他還是公司领导,不管尚导是否参考他意见,聊天的氛围都会奇怪又尴尬。 女性主义话题让男性主导交流,多少有点不伦不类、滑稽可笑了。 因此,谢慎辞识趣地待在门口,打算让她们来定剪辑与否。 楚独秀一怔,接着领悟他的意思,打趣道:“好的,我們的名誉姐妹,被拦在讨论国家大事的门外,這下只能做一些杂活儿了。” “对,我只能跟着女明星,不时维护安保秩序,避免她被過激人群打了。” 谢慎辞语气轻松,不知从何掏出纸笔,好似早有准备,问道:“所以,新人王可以给我签個名么?” 他递出的纸张,居然是一张楚独秀照片,印刷着节目的公式照,当真如明星签名照,像模像样。 楚独秀听着熟悉的话语,又望着自己的官方照片:“?” 谢慎辞见她两眼发蒙,他轻巧地抬眉,打击报复道:“你不签的话,就是耍大牌。” “???” 第50章 ◎我沒什么用,所以做老板,不添乱就好。◎ 他肯定是故意整她! 好小心眼! 或许明星早已习惯,但楚独秀看到自己照片,莫名其妙地感到羞耻,一是节目公式照傻裡傻气,跟证件照的风格差不多,二是他煞有介事地递出来,好像对這张照片挺满意,愈加让她手足无措。 他是不是审美有問題?這么傻的照片還能签? 莫非为了报复她,专门挑了张丑照? 楚独秀偷瞥他,一时神情微妙,含糊地嘟囔:“谢总,您是小学生么?” 這都多早以前的事,她就调侃他两句,居然被记恨至今。 肯定是善乐的工作量不够饱和,才能让他记得鸡毛蒜皮的事情。 “什么?” “沒什么。”楚独秀当即伸手,想要夺回公式照,“签,我忙完就签,不然我先拿着,待会儿就给你,别让尚导久等……” 她拿到照片就销毁,鬼才给他留签名照。 “沒事,她可以等。”谢慎辞果断道,他抽出一只水笔,体贴地递给她,“你现在就签,不用一分钟。” “……” 他竟然连签名笔都备好了。 楚独秀哀怨地瞪他:“這么记仇嗎?准备那么全?” 谢慎辞振振有词:“我好歹以前签了一個姓,你连姓氏都沒给我签過。” 楚独秀不愿让尚导等候自己太久,被迫给后台堵人的私生粉签名(?)。 她签完名,握着照片,犹豫要不要递给谢慎辞,盯着离谱的签名照,心裡总觉得怪怪的。 谢慎辞见她僵在原地,他索性主动伸出手,捏住那张照片边缘。 修长的手指搭在照片上,圆润干净的指甲,透出健康的色泽。這双手好看得出众,以至于她的字迹,越发被衬得丑陋,好像小学生水准。 那股心底的别扭和异样更浓了。 为什么她签不出那种铁书银钩、行云流水的感觉? 反而是稚气未脱的幼圆字体。 恍神间,楚独秀手下一松,照片就被他抽走,慌张道:“等等,你再让我看看,我签得好难看!” “還行。”谢慎辞端详一番,又抬起眼打量她,点评道,“字如其人,還挺好的。” 看上去很可爱,而且工整清晰。 楚独秀:“……有时候不走心的恭维比实话更伤人。” 她才不要跟自己的字迹一样幼稚。 “不行,我改天要设计一下签名。”楚独秀越想越气,内心升腾起羞愤,“這简直是黑歷史,不能向外扩散了。” 她在王娜梨本子上签名,感触還沒有那么深刻,這回换他拿公式照過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字好丑。 “设计完为以后做准备?”谢慎辞了解地点头,他将签名照收起,郑重其事道,“可以,那這张更要珍藏,极有可能会绝版。” “???” 他简直不是人。 机房,门扉被轻轻敲响,很快就有人应声。 “請进。” 楚独秀推门进来,只瞧见众多剪辑师,沒有看见尚晓梅。她原本怕尚导久等,现在却面露迷茫,问道:“您好,請问尚导在嗎?” “尚导在最裡面的房间。” 楚独秀连忙快步往裡走,還怕尚导觉得自己动作慢。谁料对方也在屋内忙碌,正握着鼠标快速操作,利落地摁着快捷键,在剪辑頁面切换。 “独秀来了啊,你先坐。”尚晓梅抬头看她,手指却沒离开键盘,不好意思道,“稍等片刻,我弄完這点。” “好的,不着急。” 楚独秀看到空椅子,老老实实地落座,环顾起房间细节。 這裡估计是尚导办公的地方,角落桌子裡堆满蓝色的文件夹,饮水机旁是整整齐齐的盒装咖啡。最裡面有块雪白的写字板,上面被涂得花裡胡哨,都是录制的時間节点。 尚晓梅穿着运动装,即便待在室内,也戴着鸭舌帽,估计是沒有洗头,熬夜工作的缘故。 片刻后,她用鼠标點擊保存,這才转過身来,脸上略有疲色,语气還算和煦:“好了,久等,谢总跟你說节目剪辑的事了么?” 楚独秀双手放在腿上,坐姿乖巧端正,答道:“說了,他說問題不大,但您想跟我聊聊?” “对,你半决赛的表演应该能播出,照我過往的经验来看,上线后被要求调整,最多也是修改字幕,但声音能保留下来。”尚晓梅道,“类似于你說的话沒变,我們打上去的字幕会少。” “当然,沒要求就不调整,所有字幕也照常,审核尺度是在变化的,我现在同样沒法确定,你可以接受么?” 楚独秀点头:“可以。” 尚晓梅听她答得痛快,神色不由复杂起来,說道:“好的,那技术层面就是這样,我們再聊聊心理层面。你可能是第一次上节目,我得先向你確認一件事,你确定要完整播出這段嗎?” 她无奈地解释:“本来不该說這么多,但其实在我們的公司裡,還有不少沒参赛的演员。第一季节目播出后,有些选手深受打击,后来就不愿上台,只肯在線下活动。” 楚独秀似有所悟,疑道:“因为網上的评论?” 尚晓梅一愣:“你居然知道?” “北河哥跟我說過。” 北河提前打過预防针,依照楚独秀的实力,早晚要被卷入争论。但他沒想到的是,对方沒有回避這些,反而直面更大的风浪。 尚晓梅犹疑道:“你知道還……” 她以为楚独秀初出茅庐,对形势判断不准确,才敢做出鲁莽之举。不過仔细一想,楚独秀在培训营迎战菜豆时用词更直接,這回刻意绕开不能播出的字眼,想必是为過审有所准备。 楚独秀笑道:“我可是学新闻的,太懂会被怎么写。” 尚晓梅见对方满脸悠然,甚至幽默地搞call back。她长叹一声,苦恼地摸了摸脑袋,低声道:“啊——我是不是沒跟你阐明問題严重性,等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說。” 楚独秀居然能笑得出来,看上去跟個小傻子一样! 楚独秀当下领悟尚导好意,只是对方跟谢总不同,沒有心有灵犀的默契,大概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這么做。 “尚导,我知道你怕我出事,想要我活得轻松一些。”楚独秀轻声道,“但我有时候觉得奇怪,明明他们经常說出冒犯的话,却从来不会为此而害怕,可我們只要說一点点,立刻就会感觉危险,甚至還沒說出口,就把话咽回肚子。” “连我也是這样,生活裡跟上年纪的中年男人交流,经常希望自己学過拳击、散打,否则就沒勇气回怼对方的言论,一边觉得自身安全更重要,一边觉得自己好软弱怯懦。” 尚晓梅一怔。 楚独秀垂眼:“我大学念的是新闻学,我妈以为我三分钟热度,沒多久就不感兴趣了,其实是我觉得好无力。” “专业课老师說,新闻要科学严谨,理性和感性因素平衡,但真到社会上做相关工作,却发现跟教的不是一码事。我学新闻是想要表达,实际表达空间却受限,真正游刃有余的从业者太少了,我肯定不是那么优秀的人。” 尚晓梅后背一仰,她缓缓靠着椅子,附和道:“這不就說我么?大学时期学的编导,毕业后进电视台工作,做的节目沒一個自己喜歡的,一点创作空间都沒有。” 传媒学生的悲哀大概就是,在校热血澎湃、意气风发,工作满地鸡毛、稀裡哗啦,但凡有新闻理想的人,必然都得惨遭摧残。 “所以我能靠单口喜剧表达,确实非常幸运,实现我的愿望。”楚独秀道,“我的身躯可以弱,但精神不能再弱,那就真一败涂地了。如果语言有力量,他们可以說让人害怕的话,我应该也可以說這些才对。” “我不想为自己說出的话恐惧,我希望他们为我的话而恐惧。必须有所威慑,一切才会变化。” 明明是简单直白的话,尚晓梅却被猛地击中,就像血液涌入烈酒,五脏六腑滚烫起来,连后背及头皮都在发麻。 她突然回想起跟谢慎辞的交流,双方探讨是否要调整半决赛。她担忧楚独秀不懂后续影响,但谢慎辞却认为不必惧怕這些。 他当时說:“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或许是她的性格及表演风格,大家很容易在她身上投射自己的恐惧,比如她姐姐怕她付出沒有回报,比如你怕她被外界言论击垮,都希望她走得一帆风顺,不要遇到什么坎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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