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9、叶子与扬花 下
可哪怕是這样,叶子也沒了再交朋友的打算。
现在的他只想好好完成父母曾经对自己的期待。
开学那天他早早得来到了宿舍,整理好物件后便捧着一本书坐在床下的书桌上看了起来。
中午,第二名室友来了。
叶子的视线从书本上脱离开,稍微扫了這個接下来将要与他共处一室四年的人一眼。
一头骚包的酒红色头发,脑袋上還架着一副墨镜,脸上洋溢着灿烂自信的笑容,犹如這一天灿烈的太阳。
這是個不安分的家伙。
叶子在心裡给出了评价,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自己很明显沒有要搭话的意愿的情况下,這個骚包男做起了自我介绍。
尽管不想浪费時間,可出于礼貌,叶子還是给出了回应。
双方交换了对方名字的知情权。
叶子,和…姑且称這名骚包为——扬花。
自我介绍环节结束,叶子继续看起了书,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
扬花貌似很沒有眼力见,他热情得凑了過来,想要再度挑起话题。
叶子敷衍得答复。
几近失败,扬花不知从哪裡得来的消息,提及了他与学校两位教授的亲子关系。
這让叶子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至此,两人的第一次接触以破碎告终。
水稻、小麦、高粱等作物开花时,柱头伸出,花粉飞散,称扬花。
被称为“扬花”的少年很有社交家的天赋,仅仅一個照面就与宿舍内除叶子外的另外两人搞好了关系,且不到一個星期就与好几名高年级学长成为了能够一起开荤段子玩笑的哥们。
他到处挥洒着友谊的种子,尽情得享受着大学生活。
不過這些都与叶子无关,友情這种东西对他来說他从未获得過,往后大概率也不会有,這样一件“奢侈品”他好像并不是太需要,也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哟,叶子,给你個东西。”
原本应该是两條平行线的两人再一次触碰到了一起——扬花在大庭广众下递给了叶子一個印着很多心形的粉红色信封。
“…”這是叶子第一次收到来自男生的情书,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抱歉…”面对四周路人微妙的眼神,他很快便收敛住了心神,并往后退了一步,“我不能接受,我对男性沒有兴趣。”
說完,便转身离开。
替朋友转送情书的扬花傻了眼,随即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得把信封揣回了口袋。
他的疏忽…代替别人送情书的事无论如何也只能在私底下啊,否则只会引起误会,更何况自己還是個男的!
他深知這件事肯定会在校园裡传播开,为了朋友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而陷入舆论裡,他沒打算解释什么。
只需要找個机会跟叶子把误会說清楚就行了。
不出所料,不到两天時間,学校论坛上一篇标题为【冰与火的碰撞!医学院的太阳企图融化雪原!医学院两大校草的内部消化!】的帖子被顶上了首頁。
“叶子…”
“請不要打扰我看书…”
“叶子…”
“請不要打扰我午睡…”
“叶子…”
“請不要打扰我吃饭…”
就這样,想要解释的扬花遭到了叶子数不清的拒绝。
宿舍的气氛也变得愈发怪异,除叶子和扬花外的两個室友连說话都不敢大声。
终于,還是在一场选修课的课后被扬花抓住了空档,叶子被堵在了教室门口。
感受到同学们(尤其是女生)促狭的目光,叶子叹了口气,“扬花,我知道這是误会,你不用這样追着我解释的。”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扬花打破砂锅问到底。
“如今出了奇怪的流言,我們之间能不呆在一起最好就不要呆在一起,我是沒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你也不在乎嗎?你那么多朋友,不怕他们多想?”
叶子的回答让扬花怔了怔,随后摆出了如他们第一见面时那样好看的笑脸,“我也不在乎,你說你沒有朋友,那我們交個朋友怎么样?這可是我第二次邀請,不答应說不過去吧?”
叶子看了他一会儿,摇头离去。
从這以后,向来独来独往的叶子身边忽然多了块牛皮糖,干什么都要黏在他身上。
叶子完全无视了這個人,对方和自己說话也极少回应。
又是一节深奥的选修课后,负责過来授课的叶子父亲注意到了跟在儿子身后那個骚包的红发少年。
虽然感情已经破碎扭曲,但他对儿子的掌控欲却沒有消散太多。
跳脱阳光的少年容易把叶子“带歪”。
他用手机发了條短信给叶子,让他去自己办公室谈话。
叶子有些欣喜,毕竟自他成年后他就再也沒有与父母交流的机会,就算在学校遇到他们也不会跟他多說一句话。
“那個扬花,尽量少接近,会影响你。”
說出這句嘱咐,父亲便翻开了文件,示意他出去。
叶子走了,带着一丝失魂落魄。
不单单是因为父亲冷漠的态度,也因为他已然在内心渐渐接纳了扬花。
他第一次主动找上了扬花,提出了绝交。
“为什么?”扬花问道。
叶子不想在這件事上撒谎,說出了实情。
“嗯…”扬花摸了摸下巴,长吟了一阵后,回以拒绝。
他的理由是——“你从来沒承认過我是你的朋友,何来的绝交一說?要绝交的话,那就先成为我的朋友吧。”
這是诡辩。聪明的叶子自然不会被這套說辞蒙骗,但他沒有再說什么。
接下来一段時間,扬花仍然我行我素,哪怕叶子尽力得与他保持距离,他還是乐此不疲得粘着对方不放。
時間一长,两人形成了一种默契,闭口不提“朋友”這两個字,正如扬花所說的——不是朋友,就沒有绝交這一說。
這种状态持续了两個多月,叶子的父亲把扬花叫进了办公室。
叶子不清楚他们之间讨论了什么,只知道从這以后扬花就再也沒有对“朋友”這個字眼遮遮掩掩,父亲也无任何表态。
只是每次上父亲讲授的课时,两人都有意无意得无视了对方。
时光匆匆,就像是一部低成本的網剧。
扬花把头发染回了黑色,但张扬高调的行事风格却毫无变化,朋友圈子也从单一的学生扩散到了老师、校领导,甚至是实习医院的医生护士。
叶子也沒多大变化,他一如既往得保持着优异的成绩、一如既往得保持着只有扬花一個朋友的交际圈。
大学毕业后,叶子需要前往大洋彼岸的美利坚留学,而扬花的家庭條件不允许,留在了国内。
“說好了,念完研究生就回国,不然我就跑去美利坚抓你。”
“嗯,知道了。”
叶子登上了出国的飞机。
两年時間,他们仅靠邮件维系着這份友谊。
【听說你那边发生了枪击案?——扬】
【嗯,就在隔壁大学,被枪杀的是一名议员——叶】
…
【有XXX相关的文献资料嗎?来一份,国内资料库找不到——扬】
【[文件.doc]——叶】
…
【[照片]新发型,怎么样?帅吧——扬】
【丑——叶】
…
两年后,叶子照约定回国。
回到故乡的第一天,他在机场外看到了靠在墙壁上吊儿郎当咬着香烟的扬花。
“哟,看我发现了什么,海龟!”
“无聊。”
一個插科打诨、一個冷言冷语,两年未见后重逢的两人,两句话就找回了曾经的相处模式。
研究生毕业的他们报考了在职博士,并在叶子的主张下選擇在同一所医院就职——叶子父母所在的医院。
第一天的工作结束,扬花拉着叶子来到了他们所读大学附近的烧烤店,喝酒吃肉聊着天。
“說实话,要不是你坚持,我真不想来這上班。”
“为什么?”
“我挺讨厌你爸妈的。”
“…”
“想知道几年前我和你爸谈了什么嗎?”
“你愿意說的话…”
“那就长话短說吧,他让我离你远点。”
“然后呢?”
“我就說【教授,你和叶子的母亲无论是作为老师還是父母都挺失败的,只会教书不会育人,既想控制叶子又不想去对面他,总让他孤零零的,就我看到的,你们跟普通学生說的话都比跟他說的话多,我不知道你们一家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一個外人也沒兴趣知道,但你们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很幼稚嗎?既然作为父母的你们不愿意和他相处,那就换我来吧,我自认为在对待叶子這方面,沒你们這么自私、這么幼稚】。”
“…”
“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
“那就谢谢我吧。”
“谢谢。”
“啊!?我开玩笑的!”
“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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