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差司
“就是那!”
王兆领着众人,一直来到了陈牧家所在的街巷,然后一指远处的两间屋子。
王铮顿时沉着脸一挥手,带着众人過去,来到门口,伸出手就猛地‘砰砰’砸门。
“陈牧,出来!”
“人呢!”
冲着门裡连续呼喊了两声。
结果却沒有反应。
旁边的王兆說道:“那陈牧应该是当差去了,但他有個妹妹,应该是在家,還有妮儿估计也在裡面,她们也沒有别的去处,咱们是等人回来,還是……”
“哼。”
王铮哼了一声,道:“等什么等,砸门!要等也是进去等!”
他话音一落下,旁边的几人顿时都沉着脸应声,然后纷纷抄起手裡的扁担木棍,狠狠的向着面前的破旧木门砸去。
木门原本就陈旧不堪,甚至裡面的门栓都已经是一截朽木,被几人连续猛砸了几下,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随后门栓直接被硬生生的震断!
砰!
王兆一脚将门踢开。
但就在他抄起袖子就要冲进去的时候,一声冷喝却从远处传来。
“放肆!”
這一声冷喝,让众人的动作为之一止,纷纷回头看去时,就见穿着差服,挎着差刀的陈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巷子口,正冷着脸往這边一步步走来。
明明只是一個人,对着二三十個汉子,却是毫无退缩,甚至一步步落下,隐约還有一丝煞气显露,這是陈牧亲手杀過人,沾過血,自然而生的一丝气势。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来闹事?”
陈牧一步一步走来,目光冷冷的扫過门前众人,随后落在王兆身上。
王兆原本预想的众人一起過来,让陈牧乖乖服软交出房契和王妮的场面却沒有发生,反倒是陈牧挎着差刀煞气腾腾的一来,反倒是震慑住了他们這边的人。
但他還是很快反应過来。
二十多個人一起来的,陈牧就一個人,带着刀又能怎样,不過吓唬人罢了。
“哼!别以为你是差人,就能欺凌老弱了!你趁我叔父年老,夺了人的房契,還抢了我叔父的孙女,今天就是闹到城卫司,闹到裡长那裡,咱们也要辩個理!”
王兆盯着陈牧厉声叫道。
倘若放到以前,面对這种架势,陈牧或许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退避,但如今的他,随便纠集二三十個人就想压他服软,那无疑是天方夜谭。
陈牧正琢磨着该是立威,還是如何的时候,忽然另一個平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哦?這种小事,我觉得還不需要惊动裡长,不如伱们就先在我這分辨一下如何?”
“谁?!”
王兆眉头一皱,沒想到還有人管闲事,立刻扭头看去。
结果這一看,却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连同其他二三十個汉子,包括王铮等人,本来還有些煞气腾腾,气势汹汹,可纷纷望见从远处街巷漫步走来的人影,都是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個身穿墨绿色飞鱼服的中年男子,方面大耳,步伐平稳,背着手一步一步走来,身后還跟着两個身穿蓝色差服的男人。
城卫司。
灰衣为差役,蓝衣为差头,墨绿衣在九條裡分司则仅有一人能穿,那就是统辖整個九條裡城卫司近两百位差人的差司……闵保义!
闵保义仿若闲庭散步般的悠闲走来,但随着他的步伐,整個场中却陷入一片死寂,就连远处一些小心翼翼向這边张望的人家,甚至是一些看热闹的流氓地痞,都一脸惊惧。
城卫司差司!
這可是九條裡真正的大人物,纵然是当地的那些黑恶帮派头目,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那些乡绅豪强,也得笑脸相迎,在如今這個世道,說是九條裡這一亩三分地的‘土皇帝’都不为過,一句话便能让人坠入无间地狱!
“乖乖,闵差司居然来了,這是個什么情况……”
远处偷偷张望這边的几個听到动静,赶来查看的赤金帮帮众,這会儿也是面面相觑,心中有些惊悚不已。
闵保义這种大人物,居然会亲自跑到這种破落小巷来,真是出门见到鬼了。
一片死寂中。
闵保义神色平淡的走了過来,看向呆若木鸡的王兆等人,平淡的道:“怎么,是我還不够格听你们分辨,定要让裡长過来一趟?”
王兆等人一听這话,顿时一個激灵,一群人唰的一下就赶紧跪了下去:“差……差司大人,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你们不是有道理要分辨么,那可以說說了。”
闵保义负手而立,淡淡的道。
王铮和王兆等人這时候哪敢去說王妮和王老汉的事,他们嘴上說的闹到城卫司、闹到裡长那裡,也只是壮壮气势,真到了闵保义這样的大人物面前,什么分辨,什么道理,根本都不重要,怕是只要說错一句话惹得闵保义不高兴,都是大祸临头。
“小人……小人只是有些误会……”
王兆战战兢兢的說道。
闵保义淡淡的看了一眼王兆等人,见几人话都有些說不安稳了,终于移开目光,随即看向站在一旁的陈牧,那张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小陈,你可是真人不露相,连我這個差司,都半点不知道。”
陈牧向着闵保义拱手行礼,道:“差司大人。”
這会儿他已经明白過来,估计是闵保义在接到许红玉的招呼后,立刻就着手调查他的事情,接着就刚好得到了王兆這群人聚集着要找他麻烦的消息,于是考虑一番后,亲自過来了。
一方面是许红玉打的招呼,面子实在太大,另一方面,或许是许红玉也透露了一些他的情况,他這個年纪练成刀势,三十岁前达到‘练肉’并不难,而一旦到了那個水准,也就完全有资格担任‘差司’之职了,可以說不出意外,他就是许红玉培养的预备差司。
這個身份,自然是有资格让他亲自来一趟的。
“呵呵呵,不用這般多礼,以后你喊我一声闵老哥就成。”
闵保义笑呵呵的走過去,直接伸手拉了一把陈牧的胳膊,然后拍着陈牧的肩膀說道。
身后那两個跟来的蓝衣差头,看向陈牧的目光中,都露出几分羡慕的眼神,他们一直跟在闵保义旁边,或多或少也已经知道了一点。
虽然现在的陈牧還只是差人的身份,但哪怕是他们這些差头,可都沒有资格让闵保义這样亲近对待,甚至都让陈牧可以直呼‘老哥’,這是何等的殊荣。
另一边。
王兆王铮等人看着這一幕,一時間全部都吓傻了。
二三十個汉子都僵硬在那裡,各自瞪大着眼睛,宛如凝固石化一般,有些人冷汗几乎唰的一下就下来了,甚至王铮感觉自己的脊背冰凉的仿佛一下子到了深冬。
但這個时候无论是陈牧還是闵保义,都沒有理会他们。
陈牧看着闵保义:“差司大人,這……”
“嗯?”
闵保义故意板起脸。
陈牧只好无奈的道:“闵老哥……一些小事,却劳烦您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
“哈哈哈,我正好无事,何谈麻烦。”
闵保义哈哈大笑,然后看了看陈牧的两件小屋,道:“這华居有些住不得,我在正裡街后面那片闲着一套院子,两进三间,虽不轩敞,也還干净,就送给老弟,正好离着城卫司也近,我找你喝酒說事也甚方便。”
“這……”
陈牧迟疑一下。
但闵保义却不给他推拒机会,一再相送,只能无奈应声。
看似是他白赚一套两进的院子,但实际上這都是闵保义送的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找到他他也不好推辞,闵保义這位差司看似豪爽,实际也是粗中有细。
到了這裡。
闵保义终于看了一眼王兆等人,笑着說道:“這些人如此冲撞无礼,我看都拎去衙门,一并打上三十棍好了,若老弟不解气,便扔进牢狱也成。”
說是扔进牢狱,轻飘飘一句话,但实际上便是随口交代了這二三十條人命。
在如今這個世道,对闵保义而言,二三十條人命实在不算什么,不過一句话的事。
听到闵保义的话,陈牧心中也暗暗感叹,一年之前他還只是一個朝不保夕的底层差人,现如今却也是一句话,就能轻易决定二三十人的生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王兆等人這会儿都是脸色惨白,一個個委顿在地,哭喊着向陈牧和闵保义连连磕头,磕的头破血流都不敢停,哪還有之前半点的汹汹气势。
一個一穷二白,并无权势背景的差人,他们仗着人多并不惧怕,但若是一個差头,那便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了,更不用說堂堂差司,在這九條裡,几乎就是裡长之下权势最大的人物。
众多汉子心中都恨死了王铮王兆等人,早知道陈牧能和闵保义這位差司称兄道弟,就是给他们十個胆子也不敢上门来闹事啊!
陈牧漠然的看了众人一眼,随即冲着闵保义拱手道:“就由老哥随意处理罢。”
闵保义笑笑,道:“也好,正好近期南城的城墙修补需要人手,便物尽其用吧。”
听到這话王兆等人顿时一個個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心中只升起一個念头。
完了。
修城墙那是什么活,几乎是整個城裡最重的徭役,去了就沒几個能回得来,哪是人干的活,甚至大多都是押着死囚去做的。
闵保义倒并不在意,說着便对身后的差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处置,然后看向陈牧說道:“天色還早,老弟随我去一趟城卫司如何?”
“听凭闵老哥吩咐,不過我妹妹许是吓到了,我得去稍稍安抚。”
陈牧冲着闵保义拱手。
闵保义摆摆手,道:“成,那老哥我便先走一步,回城卫司等你。”
說罢。
便转過身,踱着步子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