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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驾龙辀兮乘雷(一)

作者:未知
从西陵底村一路回到京师城中的时候,庄赦的精神一直有些恍惚。 云陟明玩的是巫蛊邪术中都比较邪门的那种,用词用句很多都是完全逆着已有的规范来,用钦天监常用的一句话說,那就是“招鬼”用的。 一般来說,請神占卜都是要用吉利的词汇和意象,从而請到尽可能高位的神仙。就像外邦朝贡,想从官僚中請到几位,来了解一下最近皇帝喜歡什么。那必然要用好吃好喝美女宝玉供着,才能請到那些有影响力的官员,這样才能听到尽可能准确的“天机”。 但是云陟明的所作所为,就好比請人家過来,饮食是臭酒烂肉,歌舞一概沒有。這种情况,多数应该是根本沒有神明回应。但是结果呢,這次仪式,让所有人脑子中都回荡着那“黑衣红毛人”几個字。他是越想,越不明白。 等到坐上回城裡的马车时,他发现,云陟明的双眼,似乎死死地盯着西山顶上,一点儿也不肯放松,而她的颈部,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條很细很浅,但是却十分扎眼的红线。 他盯着云陟明雪白颈项上,那红得像是他们写符咒用的朱砂那样鲜红的一條红线,過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就像是個色魔一样,盯着一個年轻女孩颈胸一带,急忙别开了眼神。 双眼死死盯着西山顶的云陟明,蹙眉回头看了一眼他,說道“你在看什么?” 庄赦心想如果自己不解释清楚,被当成**色鬼,也不是什么好事,便急忙說道“我看你脖子上有條伤口,在想,你是不是受伤了或者怎样。” 云陟明脸上突然流過一丝惊骇,她的表情就像是有一個不怎么熟的人突然跟你說“你后背上有块胎记”一样,似乎对方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情一样。但是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仅仅在她脸上持续了几秒,随后便消失了,作为替代的,是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恬淡。她微微点头,继续看着远处的西山“谢谢提醒。” “那你又在看什么?”庄赦对于一直盯着西山顶看的云陟明感到格外的好奇,盯着山顶上看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显然不怎么正常,就算她再喜歡云,也不可能一直盯着山顶上看吧。 “我在看云。” 他果然得到了一個听起来像是敷衍,但是仔细想想,却又沒法继续问下去的回答。 他们进了城,清明世的几個人找了处钱庄,换些碎银,還给了庄赦,随后几人互相别過,庄赦回到家中,随即蒙头大睡起来。 那并不是一夜安宁的睡眠,在他梦中,似乎一直有一個人說着些什么,但是那话语却因为许许多多的杂音而变得模糊不堪,根本听不清說的內容。他仿佛就是正在偷听這两個人谈话的什么人一样,整夜都听着這模糊的话语。 但是越是往后,那两人的声音也就变得越诡异,一开始他们的声音似乎還是人的声音,到了后来,其中一個声音慢慢地变得如同谁在用什么东西搅动着翻涌的粘液一般,而另一個声音则慢慢地变得沉重沙哑起来,最初像是一個男人在清嗓子,咳痰,但是后来,声音越来越粗糙,越来越粗糙,竟然变成如钢锯锯木头一样的刺耳声响。 到了某一個時間点,两個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意识到有谁在偷听一般,脚步声慢慢地朝他传来,而他,庄赦,则惊醒了。 這一夜的梦境,仿佛是在用锯片撕扯着他的灵魂,他的脑中如充满了某种浑浊的浆汁一般疼痛。他爬到窗前的书案边,喝了口杯中的冷茶,打开窗。 外面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依稀能听到旁边卖早点的铺子开始摆摊子的声音,他猜测现在应该也已经是卯时了,便先去洗了把脸,然后穿上官服,直奔钦天监。 他想查清“壹捌零玖贰贰”到底是個什么东西。 庄赦很快就来到了钦天监的文牍室,這裡面按顺序排列着几乎所有地方观星台以及各個地方衙门送来的星象和地象文牍,当然還有钦天监自己的各种文书,都存在這裡。如果靖元十八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很快就能查到。 他走进文牍室,一进门便是大胤朝十九朝皇帝的名字、年号庙号,当然第十九朝皇帝显禛是沒有庙号的。第十八朝皇帝,也就是大胤德宗、先皇靖元皇帝的档案柜子在倒数第二排。他小跑過去,找到靖元十八年九月的所有文牍,拿出来,瘫在旁边的一张书案上。 靖元十八年九月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年份,除了一些常见的丰收以外,基本上沒有任何可圈可点的事情。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不可能在地方文牍上一笔沒写,而二十二日更是如此,整個文件夹翻下来,就沒找到二十二日当天出了什么事儿。 他翻完十八年九月的地方文牍之后,又开始翻找钦天监在靖元十八年九月的文书。這個量就大上很多了,因为九月刚好是修历法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是各种各样的文书。有的申請拨款去其他的观星台看天象,有的申請甚至要当年各地各种谷物水果的成熟時間。這些文书,各种各样,但是扫视過来,二十二日的只有一個。 “灵台郎武辰請一百两银,查海北大鱼事。” “驳回。” 他皱起眉,他根本沒听說過有一位叫武辰的灵台郎,按理說,要真有這位被称为武辰的灵台郎,那至少钦天监的很多文件上应该有他的名字,但是他自进钦天监以来,就沒听說過有這么一位灵台郎。 他又跑到靖元年文书最前头的地方,抽出靖元年钦天监历年名簿,的确,靖元十八年有那么一位灵台郎,但是這位灵台郎,生卒、何年登科、参与了什么,都沒言明。只有在靖元二十二年的时候,有這么一句。 “灵台郎武辰,擅离职守,访海北郡,失踪。” 他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把名簿放回去,急忙又拿出靖元二十二年的文书簿子,但是在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的文书中,却沒有找到任何和這個武辰相关的信息。 這让他很是莫名其妙,按理来說,壹捌零玖贰贰,如果真的是十八年九月二十二日的话,那清本老官正的信息,应该就是让他查這個武辰,而极为凑巧的是,武辰却刚好在這個数字倒過来的二十二年出现了“失踪”字样。而回头一查刚好是数字倒過来的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却什么都沒有。 他皱起眉,难道他要把那厚比大辞海的靖元二十二年的所有文件查一遍? 就在他迷茫的时候,似乎有两個小吏走了過来,他们手中拿着其他钦天监人士用的文件,要把這些文件归到柜裡。 两個小吏看着最后一排靠墙且已经堆满文件的柜子“這显禛不是要完了么?” 正在审阅文牍的庄赦听到這样一句话,抬眼瞪向那小吏“你小子刚刚說什么?” 那小吏听到這样一句话,看到坐在那裡的灵台郎庄赦,满脸谄笑“大人,我說,這显禛的柜子,要用完了。” “你再重复一遍?” “我說,這显禛年的柜子要用完。。。”說到一半,那小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急忙跪下来,自己往脸上扇着巴掌“小的說错话了!小的该死!该死!” “以后注意点,别乱說话。”庄赦看小吏那副样子,心想也不是故意的,便坐下来继续翻阅着面前的文书。但是无论如何,都沒法找到那個武辰的內容。 无意间,他又听到两個小吏的对话。 “哎,你知道城西头的彭寡妇不?” “知道啊,就那個特漂亮的那個小寡妇是吧,听說他男人死得可吓人了!” “可不是么,七窍流血,都觉得是彭寡妇下的毒!后来呀,居然给放了!” “這事我知道,有人說药房的郎中跟她通奸,一起害的她男人,又做了伪证。她咋了?” “她呀,孩子死了!” “孩子死了?” “是啊,才十八個月就死了。” “十八個月,你直接說一岁半不就完了。” 听到這话,庄赦浑身一激灵,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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