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蹇产以交错(一) 作者:未知 “你来东海到底是干什么的?” 庄赦最终還是在吃饭的时候,把這個問題摆在了云陟明面前。 经過了前几天的旅程,他此时对云陟明這個女人的疑问,已经达到了顶点。巫祝、大鱼,這两個他不甚熟悉,但是应该沒人比他還熟悉的东西,此刻在云陟明身上交汇。而最为可疑的是,她沒在京师待几天,就選擇了直奔东海郡而来。庄赦自己也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疑心病太重,但是這個女人,就像是知道自己要来东海郡一样,先自己一步坐上了马车。 他怀疑,這個人一直在跟踪自己。 云陟明看着庄赦严肃的眼神,也收起了平时一直含着半抹笑的那种故作高深的表情,眼睛往周围扫了一圈“我来查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东海大鱼。”云陟明剥了两粒花生塞到嘴裡“您又是为了什么事呢?我也不信您真的是为了钦天监取文书才来這边的。” “我?我是受人之托,来查案的。”庄赦心想,這個女人一直跟他藏着掖着,自己自然不可能一次把所有信息都露给她,說的越模糊越好。 “查案?钦天监還要查案?新鲜事。什么案子呀?” “老案,有几位老人家要我来這边帮他们探探虚实。” 云陟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千裡迢迢跑到這裡来查老案。” “辛苦倒是不辛苦,也算是为主上分忧,”他叹了口气,看云陟明的神情,似乎已经是被他骗過了。不過讲道理,他并不算骗云陟明,他的确是来查老案的,也就是靖元九年的巫蛊案,也的确是一位老人家让他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不過說到這裡,他又对云陟明要去查的大鱼的事情好奇起来,非要說的话,那不就是一條大鱼么?有什么可新奇的? 他微微向前探身,压低了声音“云姑娘,我有件事,不知当不当问一问?” “您說。” “這大鱼,究竟有什么稀奇的?去年的事情了,到今年,已经烂光了吧。” 云陟明笑着摇摇头“您知道,龙生九子的事情吧。” “知道,龙神泰丕与古帝鏖战三百年,后来议和,泰丕生下九子供古帝使役,古帝以九龙子定九州。這不都是神话故事么。” 云陟明咂咂嘴,又吃了两口花生“可不止是神话故事,根据清明世的考据,龙子在几次改朝换代中都举足轻重。” “呵,怪力乱神的东西,就算是真的,那大鱼和這龙子又有什么关系?记载中,那可是‘大鱼’啊。” “是的,上报的时候說是大鱼,可是真的是不是鱼,谁知道呢?”云陟明笑道“十丈啊,外头的城墙有十丈高么?您是钦天监的,您应该比我清楚,各地有大鱼上岸的话,最多报個三四丈,那就已经和城墙一样高了,十丈大鱼,出现在海岸,第二個月就海啸,正常么?” “万一是本地渔民扒瞎。。。” “不可能的,肯定有很多人见证,”云陟明甩了甩手“如果沒有人看到,怎么可能把這消息抄送到钦天监?” 虽然云陟明說的這些话都带着股证据确凿的味道,但是庄赦依旧觉得她就是在扯淡,九龙子?十丈大鱼?怎么可能是真的?比起這個,他不如去查查卷宗底封留下的雪崖二字的来历。 吃饭的酒馆人多,自然也就消息灵通,他站起身,对云陟明說一声“我去问点事情”,随后便找到旁边的一個车夫。 “大哥,问点事儿方便么?” 车夫正在喝酒吃面,看到庄赦,“秃噜”一下把面吸进肚裡,上下打量一番庄赦這副白净光鲜的样子,他走南闯北见的人多了,一看就知道這八成是個读书人,有可能還有官身,便恭敬地点点头“您說。” “东海郡,有叫雪崖的地方么?” 那车夫一愣,思索了一会儿“雪崖?县城裡肯定沒有這么個地方,到县往下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问问那边那几個。哎!你们几個,知道雪崖這地方么?” 坐在另一张桌子边的几個车夫转過头,想了一会儿,随后其中一人开口道“雪崖?沒听說過,薛瞎子村、蚬子村、蟹虾子村倒是有。不過那些海边的村子,去年大水都给淹了,啥也剩不下,這位老爷您打听這些干啥?” “噢。。。谢谢各位啊,就是想办点事,”庄赦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思索了起来: 雪崖是一個不存在的地名,而读音类似的其他村落,都被海啸给淹了。這种情况下,雪崖,一种可能是形容某处景色的词,也有可能是某种暗号,代指某個东西或某個地方,另一种可能,就是雪崖是某個地名的其他叫法,像刚刚那個车夫举例說出的薛瞎子村,蚬子村,蟹虾子村,雪崖可能就是這些地名的误读的结果。 如果考虑到這两种可能,那可能性就更多了。他需要更多信息,去了解更多事情。 就在這时,他听到了旁边的两個车夫的交谈內容。 “哎你听說了么?郡守府裡最近出了桩怪事!” “啊?咋了?” “有個算卦的,說是大胤要亡于东海郡,被郡守大人以妖言惑众的罪名砍了,结果這几天,大人一直在做噩梦,梦裡也一直是這句话。”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人恐怕也觉得。。。诶不对,你从哪知道大人梦着這個的。” “我家隔壁的那個婆子,是给郡守府打扫便桶的,就跟我說了大人整天都說這個梦话。” 听了這话,云陟明双眼马上闪起光来,她凑到庄赦边上,小声說道“哎,你說,我們去帮本地的郡守看看他的梦魇病症怎么样?” “你可歇歇吧,”庄赦皱起眉,对于云陟明突然起意有些无所适从“东海郡郡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现在大胤江山不算多稳固,想点乱七八糟的也算正常,而且,就算真的是那算卦的下了咒,跟你我也沒什么关系。。。” “唉,這就是朝廷的有钱人啊,”云陟明叹了口气“挣点外快有什么不好的,帮郡守老人家解决了問題,能蹭吃蹭喝,在郡中也有人护送,多舒服啊,办起事情来也方便。” 听了這话,庄赦有些心动,如果真的把這件事解决了,那他想要在东海郡境内解决各种大小問題,估计是顺风顺水。他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行,你要是确定能帮东海郡郡守解咒的话,我就把你引荐過去,我有官身,帮你引荐也方便许多。” 云陟明看庄赦也动了心,脸上露出喜色“那我們马上就過去吧,早点解决事情,免得夜长梦多!” 看着云陟明這幅样子,庄赦叹了口气,不知何时,他俩似乎已经变成了旅伴,毕竟在东海郡人生地不熟,有一個熟悉面孔一起旅行总是一桩好事。不過那天经過骏山时,莫名其妙起的大雾還是让庄赦对這個女孩有着无穷尽的疑问。 她究竟是谁?她巫祝的能力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她信的是何方神祗?她怎么做到招雷雷来,招雾雾来的? 這些疑问,就像那只神秘的黑猫一般,一直迈着轻盈的步子在他身边绕来绕去。他本能地觉得,云陟明這個女人很危险,脸上总是挂着好像什么都沒想的笑,但是却让人感觉她又什么都想到了,就像一层面具一般。 两人付了钱,便离开了酒馆,直奔城西头的郡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