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下) 作者:未知 吴大坐在书房中,一旁的沈益似乎仍然沒从林得胜去世的消息中缓過神来。而他,此时此刻必须尽快思考出林得胜去世后,究竟应该怎么办。 从事实上来說,林得胜去世,并不导致权力真空,因为原本林得胜的角色,就比较类似于旗帜。但是受到影响的,是一直以来被压在林得胜之下的那些山寨的土匪头子们。他们虽然都知道吴大在三人之中的实权最高地位,但是林得胜死后,难免不会有人发难。 那么第一步,毫无疑问就是封锁消息,這步他已经安排人做下去了,問題不大,真正有問題的,是第二步。 “沈兄弟,你清醒一下,我有些事要和你谈谈。” 沈益僵硬地将脑袋转向吴大“啊。。。你說?” “我知道林老大去世你很悲痛,我也一样,但是這件事,我們不可能将他的死难归于什么神鬼玄妙之类的东西,”吴大喝了口茶水“如果我們想要压服下面的人的话,一来要定下来‘谁杀了林老大’,然后才能展开复仇。” 沈益是聪明人,听到這话马上把自己从悲痛之中捞了出来“如果不能咬死钦天监的话。。。那還是要从敌人的前线将领裡,找一個点。” 吴大站起身,从旁边的書架上把拿過一個小簿子,打开,上面记了所有宁鄱防线上的官军主要将领。 “温哲不太好,他毕竟是前线的主帅,早晚有一战,”吴大扫了扫上面的名字,要么是重量不够,要么是迟早要打,即使把這個复仇的种子种到他身上也沒用“哎,我记得這個祖荣,好像就是在钦天监杀林老大之前,去武郡的将军?” “那就他吧,他在那,我們說他杀了林老大,他也愿意接這個恶名,”沈益叹了口气,站起身“我去休息了,老吴你辛苦。。。” “嗯。”看着有些過于憔悴的沈益,吴大又叹了口气,站起身望着沈益走远,而就在這时,突然有一個侍卫跑到他身边。 “将军,有人来访。” “谁?” “那人自称大奥通商总使宋朔生。” “請进来。” 一個五十多岁的精壮男人头戴丝绸小帽,径直走了进来,吴大看着他,笑着拱了拱手“来者可是宋总使?” “正是在下,”宋朔生也一副商人样的客套笑容“我听闻奉仁将军有意收购火器,便不請自来了。” 吴大愣了一下“呃,不是耿大人請你来的?” “当然不是,耿易明做人太精细,在官言官,在商言商虽是不错,但是跟像商一样的官谈事情,還是不舒服,”宋朔生拿過旁边的一個盒子,双手奉上“大奥产葡萄佳酿,献给奉仁将军。” 旁边的小厮急忙接過盒子,而吴大则朝屋裡摆了個手势“来,請,屋裡聊。” 两人来到书房中,坐了下来,吴大清了清嗓子“那宋总使,吴某就开门见山了,請问宋总使有多少火器能够卖出?” 宋朔生听到這话,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您想要多少?” 吴大沉默着思索起来,在他印象中,主要用来正面拼杀的毫无疑问還是重装的甲兵,這火铳部队可以极大地提高训练度不高的民兵的作战能力,所以数量可能要对标他们手下的民兵来购买。 “先来五万支,如果沒問題的话,希望您能再准备十万支的货。” 宋朔生沒有半点犹豫,直接点头“好,明日就能运来。” “這。。。呃,您那边货物真的足够么?”吴大见宋朔生這么果断,心中也有些感到奇怪“可以宽限几天的。” “不必,吴将军,”宋朔生笑起来“宋某回到大胤,就是为了卖這火器,船上有三十万支,另有大奥钢炉,专门用于制造枪管,我還带了工匠数名,可惜皇帝对此毫无热情,而现在把這些送到岱州,又只会给孙正然添麻烦,您這裡,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吴大听宋朔生說得如此精细明白,几乎是坦诚以待,戒心自然放下许多“那這样,宋总使,事情就這么定了,我今天先下令集结民兵,明天可能需要您帮我們整训部队,麻烦您了。” 宋朔生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那我先回商馆,就不叨扰将军了。”随后,他站起身,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個两人都熟悉的人。 耿易明。 宋朔生朝一脸惊讶的耿易明微笑着拱拱手,随后径直走出去,耿易明站在门口,惊讶地看了看吴大,又看了看宋朔生,呆愣在那裡。 吴大抬眼看了下耿易明,随后大吼出声“匹夫!你知罪否!” 耿易明听到這话,整個人瘫坐在地上,颤抖起来“知罪。。。知罪。。。” “什么罪?自己說。”吴大這次是下了决心要拿下耿易明,目的很简单,這個人之前似乎就想在林得胜和他之间撬开一個空间好让耿易明生存。从吴大的联岱州攻京师的战略来看,這個人在孙正然一党加入之后,估计也会尝试着割裂义军内部以保证他的地位,這個人不除不行。 但是耿易明却并不知道這点,吴大连屋子都沒让他进,他說的每句话,都会被门口的侍卫听得清清楚楚,他必须想一個能够保住自己這條命的罪名。 耿易明猜测起来:吴大突然问出這句话,有两种可能。一是吴大他们真的认为耿易明之前的某個行为是有罪的,這样的话他可能還有些辩驳的空间。二是吴大根本不在意他做错了什么,目的就是杀他。 在他看来,既然有两個侍卫在旁观,說明前者的可能性大過后者,那么他需要做的,就是猜到吴大想让他說什么,以及說什么,能够保住這條命。 “小人立功心切!唆使林将军进军武郡!如今,林将军生死不知,小的罪该万死!” “呵,”吴大沒說话,沉默了一会儿“先拿下!” 旁边两個侍卫直接把耿易明按在地上,吴大站起身,俯视着耿易明那過于圆的脸“耿易明,你說什么‘立功心切!唆使林将军进军武郡’,這和我听到的說法,不是很对得上啊。” 吴大微微挑眉,他必定要弄死耿易明,這人哪怕活一天,对于奉义军的事业都是极大的威胁。 他开口道“我怎么听說,您裡通官府,将林将军诱至武郡城下,然后再让官军擒杀呢?” 耿易明听到這话,浑身的肥肉都绷紧了,如果說别的說法可能是吴大還要给他留几分情面,那這個說法,這個罪名,毫无疑问是奔着要他命去的,唯一的問題就在于,到底是真的有人告诉吴大耿易明卖了林得胜,還是吴大自己编出来的這段话。 他不知道,他被按在地上,甚至看不到吴大的脸。 吴大就在這时,对两边的侍卫高声道“把他嘴堵上!当官的巧言令色,审之前都不得把布拿下来,然后带到地牢去!” 两個卫兵将耿易明的嘴用旁边不知何时摆在那裡的抹布塞住,随后两個壮硕男子押着這样一個球一路走到奉仁将军府的地牢裡,将他直接丢在牢中,锁了起来。 三座将军府裡面都有原来的士绅们自己修来用的地牢,而现在,這牢裡则是用来关那些抓来的官军中的小官。 此刻正值初春,地牢中是最为阴冷的时候,绝大多数官军的俘虏都受不了這阴冷,投了诚,而此时的牢中也就只有耿易明一人。 耿易明此时手脚都被锁住,而口中则是一块又臭又硬的抹布。最开始,他心中還有无穷尽的愤怒,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从這样的愤怒中脱离出来了。 如果吴大真的一心想要杀他,那他的愤怒又算什么呢? 他的身体在初春的地窖中缓缓失去体温,他越来越冷,越来越冷,而不知何时,身边,似乎出现了一個温暖的源头。 他睁开眼,摆在他旁边的,正是一個火炉,而火炉边上坐着的人,是吴大。 火炉上面的铁架子顶上,摆着一個陶壶,裡面冒着热气,似乎是在煮什么东西的汤。 吴大看了眼耿易明,一把把抹布从他口中拽了出来,又给耿易明的双手松了绑。耿易明此时既沒有力气扑向吴大,也沒有半点說话的力气,仅仅是坐在那裡,而吴大则给他倒了碗汤,送到他手中。 “喝了吧,暖暖。” 耿易明此时此刻已经被冻得无法思考,他拿過那碗热汤,咕咚咕咚也不顾舌头或是什么地方被烫伤,就這么喝了下去。 吴大见他喝下去后,站起身,走出了地牢,对旁边的狱卒低声问道“你那药,真的有用么?” “禀将军,肯定有用,我一会儿就下去给他收尸。” “好,辛苦你了。” 說罢,吴大缓缓离开,走出地牢所在的建筑中,高声喊了句“二蛋!牵马来!准备去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