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东方不可以讬些(一) 作者:未知 躺在床上的庄赦,左右睡不着,坐起身,又来到院子中。 东方已经略微泛起了一丝别样的色彩。红色就像是动脉中涌出的鲜血,而黄色则像是发炎伤口下脓疱裡的浆汁,這两种色彩糅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红橙色。慢慢地从东方升起的,就是這样的一個红橙色的圆球。 单看日头的位置,现在估计已经是到了卯时,再過些時間,天就会大亮,太阳会从海边的扶桑处升起。 他坐在院落中,尝试着理清现在已有的线索。 首先,所有线索毫无疑问与一個地方——东海郡相关,也就是說,他在东海郡,至少能够得到“壹捌零玖贰贰”的一部分相关信息,但是如果清本老官正当年,带大队来到东海郡却一无所获,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那么整理下来,壹捌零玖贰贰這组数字,指向两條线索。 一是武辰,钦天监灵台郎,在靖元二十二年前往海北郡,然后消失了。而且,武辰前往海北的理由是“查大鱼事情”。也就是說,在靖元十八年左右的时候,海北郡也出现過一條“大鱼”。 二是巫蛊案,“大胤亡于东海”和云妃這样两件事。大胤亡于东海這样一句過于直白的谶诲可能和這件事本身关系并不大,而云妃這個名不见经传的人,可能和他们更是沒有关系。 根据东海居士所說,壹捌零玖贰贰最初是一個叫做陈五的人送给他们的一個纸條上的內容,如果說陈五,就是武辰的话。那壹捌零玖贰贰本身,调查時間和离开時間,可能都是武辰的一個设计,目的就是将他们导向一個武辰设计好的方向。 但是显然清本并不知道這個方向到底是什么,因为他也沒给庄赦任何直接的线索,只是把武辰给他的信息又给了庄赦而已。 那么现在,就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武辰并不想让清本去东海郡,那么卷宗封底的“往东海郡去,雪崖”就是清本官正留下的,清本必然還有其他线索,只不過藏在了“雪崖”這個地方。 另一种,则是武辰的确在东海郡的雪崖藏了些什么,然后又在卷宗封底留下這样一句话,而清本沒能找到這個线索,所以才给了庄赦武辰给他的线索。 一路推导過来,他愈发地认为卷宗封底的信息可能反而是清本留下的。武辰并沒有任何把他们往东海引的意图,他所留下的所有线索,其中只有两個地名,“大胤亡于东海”中的东海,還有武辰消失的“海北郡”。 清本并沒有去過海北郡,而是在去年直奔东海郡。如果是清本留下的封底信息,那就是說明,清本在东海郡查到了些东西。 他闭上眼,思索起来,突然发现一件事,一件将东海和武辰串联起来的东西。 大鱼。 如果只是普通的大鱼,是沒资格被记在钦天监的,海北郡大鱼必然也具有一定的特殊性,虽然海北郡距离东海郡远得不止一星半点,但是毕竟都是在海裡,可能這條大鱼和东海郡出现的大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估计,也是吃渡产卵后的孕母之一。 那說到底,他還是要查吃渡和东海大鱼的事情。 他把這個思路理清之后,微微点头,看到小童似乎刚刚睡醒的样子,来到院子中劈柴。小童看见他,先是有些惊讶,然后微微躬身一行礼“庄大人早。” “嗯,早,我问你件事方便么?” “您讲。” “你知道雪崖這個地方么?” 小童先是一惊,随后四处看了看,显然心裡有鬼的样子,摇了摇脑袋“不,不知道。” 庄赦不傻,看到小童這幅样子,他必然知道些什么,便朝前走到小童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她“我跟你說,我是朝廷命官,钦天监的老人令我来查案,你要是听话,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童皱起眉,想了一小会儿,随后凑到庄赦身边,压低声音“這事你可别跟师父說,雪崖,就是谢丫村。” “哦?那,为什么叫雪崖啊?” “我也不知道,”小童小声說道“今年年初有封信送到這,裡面就管這地方叫雪崖村。我仔细一想,读音也挺像的,那估计說的就是這儿了。” “那,你還记得那信是从哪裡送来的么?” “京师。” 庄赦倒吸一口凉气,京师送到這的信,而且上面還同样出现了“雪崖”這個称呼,也就是說,那封信八成就是清本官正送過来的。而雪崖這個称呼,可能就是清本和东海居士约定俗成的一個称呼。 如果說雪崖這個称呼形成于去年的话,那封底的话估计也就是清本留下的,而清本留下那句话的意思,已经可以敲定了——谢丫村周围,有线索。 他此刻做了一個大胆的猜测。 這個线索就在东海居士的書架上。 他点点头,又压低声音问小童“你师父書架上的书主要都是和什么相关的?你方便說一下么?”說着,他从怀裡摸出一张银票,塞到小童手裡“简单說一下,也不会让你怎么样,你說对不对?” 小童微微点点头“的确。。。” 之后,小童在劈柴的时候,给他简单地讲了讲自己和东海居士的关系。 她是一個农户的独女,去年父母被狼咬死的时候把她藏在了缸裡。正巧被“一個穿官服的老头”听见,把她救了出来。那個老头把她送到了這裡,她自那之后,每天只需要帮忙照顾东海居士,东海居士教了她不少雕刻和玄学相关的东西。 她出力最多的,自然就是往东海居士的地下室裡搬文献和书籍。其中很多都是从“京师”送来的,而內容,最多是和岱州本地的海神信仰相关。她曾经偷读過一些,內容晦涩难懂,好像和本地的巫祝文化還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小童自然也不敢问,毕竟东海居士也算是养她的人。她也就不多過问,但是近几天,东海居士莫名其妙地开始教给她一些别的东西,一些比较奇怪的东西,比如配制熏香、草药,還有一些巫祝的咒语和仪式。 庄赦听了,微微皱眉,愈发地感觉到不对劲。东海居士毫无疑问是意识到了什么,才会突然开始教给小童這些东西。這件事,必然和最近的许多异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点点头,走回屋内,看到姜小幺和云陟明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吃包裡拿出来的干粮。 庄赦朝云陟明摆摆手,示意她過来,云陟明站起身,跟着庄赦走到院子裡的一個角落。 “你找我什么事?” “云姑娘,你对东海這边的這些事,有什么了解么?您要方便的话,就和我透個底。” 云陟明微微皱眉“透底?您想知道什么?” “比如,最近可能要出的那件事,”庄赦尝试着露出一副所有事情都了然于胸的样子,又压低声音說道“我大概已经知道东海要出一些事情了,不過具体,還不太了解。” 云陟明叹了口气,眼神朝远处的林子裡扫视了两圈“的确,有人也跟我說东海這边要出大事,跟巫蛊案有关,我就直接来這,准备跟您一块儿查,您毕竟有官身,跟着您,很多事情都方便得很。” “那你,对于东海‘要发生的事’有什么了解?” “神要苏醒了,”云陟明說出這话的时候,似乎整個人都在颤抖,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根据我查到的东西,吃渡,是一個可见可触的神,沉睡在东海之中的他,就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