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混蛋,又骗我!
她从小就害怕吃药,暂住在她家的空房子裡的那段時間,有一次她突然一個人跑来,十岁的小女孩,像深海裡的鱼儿一样灵活,溜进他的房间躲到被窝裡:“薄言哥哥,不要告诉我妈妈我在你這裡哦。”
她母亲很快就寻来,陆薄言才知道她是不肯吃药,而为了逃避吃药,她从小就和全家斗智斗勇。
后来那些大小不一的五颜六色的药丸子,還是他哄着苏简安吃下去的,他答应带她去玩。
可他终究沒有实现承诺。
這么多年過去,她见了药還是像小白兔看见大灰狼。
陆薄言按住她的肩膀:“你以为躲到被子裡就不用吃药了?”
苏简安努力扬起微笑:“其实不像早上那么痛了,可以不吃……吧?”
“我叫你哥哥!”
见陆薄言面无表情,她又开出补充條件。
陆薄言似乎颇感兴趣,挑着眉梢:“叫来听听。”
“薄言哥哥……”
缩在被子裡只露出一個头的她,像一只乖到不行的小白兔,声音又软又亲昵,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比她小时候甜甜的叫他哥哥還要动听。
陆薄言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乖,吃药。”
轰隆!
一道白闪闪的闪电当头劈下,苏简安傻了似的盯着陆薄言,半晌都不敢相信自己又被耍了。
“混蛋。”她偏過头,气呼呼的,“又骗我。”
十岁那年认识陆薄言不久后,她就被检查出身体出了些毛病,要吃好长一段時間的药,所有能逃避吃药的手段都用光了,她索性跑去了陆薄言那儿,以为他会帮她的。
最后他却和唐玉兰一起劝她吃药,她抿着嘴坚决摇头,陆薄言开出條件:“把药吃了,明天我带你去游乐园玩。”
她眨巴眨巴眼睛,勉强把药吃下去,晚上妈妈却告诉她,唐阿姨和薄言哥哥明天就要去美国了。
第二天去机场送陆薄言,她不愿意跟他說话,他变魔法一样掏出好多很好吃的棒棒糖给她,她也還是不愿意和他說话。
明明答应了她今天带她去游乐园的,可是他却要走,還是去一個她怎么骗司机开车都去不到的地方。
她以为只有大人才会骗她,沒想到陆薄言也骗她。
记忆中,陆薄言最后似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后你要听阿姨的话,乖乖吃药。”
然后他就和唐玉兰一起過了安检,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裡,她的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简安,怎么哭了呢?”妈妈心疼的帮她擦金豆子,“舍不得唐阿姨和薄言哥哥呢?”
她哭出声音来,委屈的控诉:“他骗我,他骗我……”
当年陆薄言骗了她,现在他又骗了她。
苏简安觉得自己忒沒出息,越活越回去了。
陆薄言沒想到苏简安還记得当年的事情,把温水递给她:“以后不骗你了,听话吃药。”
“……”苏简安对陆薄言已经沒有信任了。
“先喝水再把药丢进嘴裡咽下去,不会很苦。”
陆薄言空前的有耐心,這样一来苏简安反倒不好意思消耗他的耐力了,乖乖照做,果然沒有先吃药再喝水那么苦,勉勉强强把药丸子都吞下去,点滴也打完了。
陆薄言按了呼叫铃,护士进来替苏简安拔了针头:“休息一下不累的话,就可以走了。”
“谢谢。”苏简安边說边掀开被子下床,陆薄言按住她,“护士让你休息一下。”
“哪有那么娇气還要休息一下。”苏简安利落的穿上鞋子,“走了。”
也许是点滴和药丸都起了作用,她的脸色红润不少,双唇也有了血色,眼睛不动声色的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又是一只可以战斗的小怪兽了。
陆薄言把她带出医院,却不急着吩咐司机开车,反而问她:“想吃什么?”
苏简安這才记起来,陆薄言带她出来的初衷是吃饭,可沒想到先辗转到医院走了一遭。
现在她不单是体力恢复了,连胃口也恢复了,想了想說:“什么都想吃,你决定吧。”
陆薄言让司机开去老城区。
G市是這十几年裡国内发展得最迅猛的城市,新开发的金融区日新月异,俨然是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的面貌。老城区却像被时光圈着保护了起来,现代化的快节奏和浮躁无法入侵這裡。
古老的骑楼沿着碧绿的江水建造,古巷深深,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石狮忠诚地守在门前,如果不是江边的华灯提醒游人這是21世纪,這裡很容易就让人误会自己回到了古代。
老城区的旅游开发做得很好,盎然的古意和现代化巧妙结合,彩灯和灯笼共享一隅默默照亮河堤,沒有丝毫违和感。
远处的舞台有声音传来,锣鼓声铿锵清脆,生旦的声音嘹亮清越,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陆薄言把苏简安带进了一家临河的餐厅。
餐厅是古老的骑楼改造的,一砖一瓦都透着古意,隐隐已经有了岁月翩然的痕迹,木制的桌子临窗摆放,支起木格子窗就可以看见窗外的河水和绿植,再远一点就是戏台,粉墨登场的唱戏人正在戏台上演绎经典的《霸王别姬》。
這些年,苏亦承带着苏简安去了不少地方,再豪华的餐厅酒店她都见识過了,但這样窗口正对着戏台的餐厅,她還是第一次见。
无法否认的是,她很喜歡這种喧闹中无意得来的安静。
她看着陆薄言:“你又不常待在G市,怎么会知道這裡?”
“是一個朋友开的,這裡原本是他家的老宅子。”
陆薄言拉开椅子让苏简安坐下,就在這個时候,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领着两個小弟模样的年轻人进来了。
男人很高,几乎可以和陆薄言比齐,但他的身形要比陆薄言健壮许多,面料上乘的休闲服底下,结实的肌肉呼之欲出。他的五官分明立体,有一股男人的刚毅和英俊,加之他麦色的肌肤,整個人给人粗犷不羁的感觉。
他挑着唇角牵出一抹浅笑,总让人觉得那双深黑色眸裡有一股隐藏的邪肆。
他朝着苏简安伸出手:“我就是薄言說的那個朋友,姓穆,我叫穆司爵。”
苏简安怎么都沒想到一家别出心裁的餐厅会是這样一個大男人开的,她愣了愣才伸出手:“你好,我叫苏……”
“我知道你。”
穆司爵眯着眼睛笑,苏简安总觉得他笑得别有深意,目光渐渐变得疑惑。
陆薄言看了穆司爵一眼,目光中暗含着警告,穆司爵“咳”了声:“你们的事情不止一次上了报纸杂志,我知道很正常。”
穆司爵的话裡沒有丝毫漏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纯属骗苏简安的。哪天他开一支好酒慢慢把真相讲给苏简安听,她的眼神就不只是疑惑了。
心思简单的苏简安哪裡能看出他那些弯弯绕的心思,也把他当朋友对待:“你吃饭沒有?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不打扰你们。”穆司爵說,“我就是過来跟你打個招呼,反正以后总要认识的。想吃什么随便,這一餐我請。”
穆司爵身上有一种黑暗的豪气,他笑起来的时候和陆薄言一样难以捉摸,但陆薄言是那种冷峻的意味不明,让人暗地裡捏一把汗。穆司爵不同,他的背后似乎是一片纯黑色的暗黑世界,他就是那個世界的主宰者,别人看不透他的实力,但他能笑着把人生吞活剥了。
“七哥,黑子那边在催我們去港口了。”小弟低声催促穆司爵。
穆司爵双手悠闲的插在口袋裡,笑了笑:“你们慢用,我有事赶去处理。”
他带着两個年轻人走了,苏简安看着他的背影,他的步伐坚定而又狂妄,她愈发觉得這個人不简单,疑惑的看向陆薄言:“他真是你朋友?”
“怎么了?”
“觉得他這個人……”苏简安欲言又止,“觉得你不太可能和這种人交朋友。”
陆薄言挑了挑眉梢:“为什么?”
“不是說一山不容二虎嗎?”苏简安說,“他起来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不過话說回来,和陆薄言结婚這么久,這倒是苏简安第一次见他的朋友。平时也沒有听见他提起,她還以为他這种站在高处俯瞰世界的人沒有朋友呢。但穆司爵和他挺随意的样子,两個人应该是很熟悉的。
“我們认识很久了,沒有利益冲突。”陆薄言說,“带你来這裡,是想让你认识他。记住,以后万一有什么事,你可以来這裡找他。”
苏简安总觉得陆薄言是在叮嘱什么,奇怪的看着他:“以后能有什么事?”
餐厅的人知道陆薄言的习惯,给他沏上了上好的明前龙井,淡绿色的茶汤在茶杯裡冒着热气,陆薄言捏着茶杯的手一紧。
“只是跟你說說,以防万一。”
他目光平静,若无其事。
苏简安“噢”了声:“我們吃什么?”
那种奇怪的不好预感,只是她想太多了吧?陆薄言這副样子,哪像是会有事?
服务员早就把菜单送上来了,陆薄言递给苏简安:“你来点。”
翻开菜单才知道,這裡居然是火锅店,用G市的說法,叫打边炉。
打边炉类似火锅却又不同于火锅,它用高汤做头汤,用海鲜和山珍入味,沒有一般火锅的火红麻辣,吃起来清淡鲜香,身体处于特殊时期的女孩子照样可以大快朵颐。
而且苏简安說她什么都想吃,這下是真的可以什么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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