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顽石指向归乡之途(中) 作者:飞鸽牌巧克力 他们在村民的屋子裡吃了晚饭,內容包括煎制的某种鸟蛋、杂菜汤和一种混了油脂的肉末饭。那当然和高级餐厅的精致佳肴无法相比,罗彬瀚却觉得自己很久未曾這么敞怀大吃過了。 期间那個老人和几名村人也和他们共同进餐。他们依靠老人生疏的外语进行沟通。罗彬瀚终于明白這片土地叫做罗托斯——但不确定是星球、大陆亦或者单纯這個村子。 這是一個生产手段相当原始的世界,村落各自耕种生活,偶尔在集会时贸易交流。据說在远方的山脉之后存在更繁华的王国,然而此事在村中无人关切,因此村民也說不出什么究竟。 他们還知道了“板都”的含义。据老人所言,那是针对外来客人的专用称谓,就类似于“异乡人”、“外客”,然而并非所有外来者都能如此称呼。這似乎是一种殊荣,完全取决于使者的判断。罗彬瀚估计他们口中的使者就是艾芭拿。为了避免麻烦他决定不向探险队的其他人說明,可凯奥雷似乎猜到了一些。 “你在那屋子裡看到了什么?”他趁着晚餐结束的时候对罗彬瀚悄悄问道,“那屋子裡不止玄虹一個人吧?” “对,還有一绝世美少女,热情无比,刚见面就倒贴白给,塞钱人家都不要的。”罗彬瀚說。 凯奥雷哈哈大乐,他大概以为罗彬瀚真的在开玩笑。 由于房间的大小問題,他们七個人被安排到不同的农舍過夜。這一定程度上引起了探险队的疑虑,不過罗彬瀚倒不觉得担心——荆璜敢把他们随便抛弃在這裡,那足以证明此地的安全性。 最终他和凯奥雷分到了同一间屋子。他们都吃饱喝足,躺上铺着麻布的床后就不想动弹。那麻布毕竟不如席梦思和蚕丝被舒服,让罗彬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但他也不好意思抱怨,以免显得自己過于娇贵。 当他瞪着眼盯天花板上的蜘蛛织網时凯奥雷忽然說:“你根本不会飞吧?” “真不会。”罗彬瀚据实以告。他并不担心对方会突然把他绑架之类的,毕竟莫莫罗的原型一脚下去恐怕足以踩死上百人。 躺在他旁边的凯奥雷扭了扭身体,罗彬瀚甚至能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 “……所以,”他犹犹豫豫地问,“你……不害怕他,是嗎?当然我看得出你们挺要好的,不過那感觉,我是說,還是挺怪的,是吧?他能踩着那种烟雾飞起来,還能弄出那种空气泡……你知道他在我們的船上做了什么嗎?” 罗彬瀚当然沒有亲眼看到。然而答案似乎早已在他的心裡。“他把你们的舰船烧了,在它坠毁以前。” “那绿色的火会成为我将来的噩梦……”凯奥雷說,“沒准只有我一個人看到。当时所有人都被扔了出去,只有我和他留下。你知道嗎,沒人知道那绿色的火是怎么回事,他们只会以为那是這個宇宙的什么,什么化学成分偏移,物理规则现象。天啊,天啊,我到现在還沒把這件事向上级汇报。” 罗彬瀚吃惊地张大了嘴。他不禁侧目看向旁边,然而屋内灯火全无,他看不到凯奥雷此刻的表情。 “噢,当然,当然了,我沒打算知情不报……不,”凯奥雷心烦意乱地說,“我只是,還不知道怎么說,你知道吧。我听到一点风声……科研队在悄悄观察你们,明白嗎?他们在讨论你们到底是什么,尤其是玄虹。现在他们认为他的飞行能力是一种特殊的生理结构,就是說,他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披着人皮的别的什么生物,他内部的肌肉骨骼结构肯定和人类不一样,那個人体的外表是某种拟态,就像变色龙、竹节虫之类的……我不是說他们有什么恶意,這只是他们的习惯使然。什么事都得說出個道理来,要不然就不能接受。而且他们很难相信飞舰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坠毁了,那对我們也是非常珍贵的资产,你看,他们总不能在报告上說散热器被小精灵搞爆炸了……” 凯奥雷說得相当混乱,但罗彬瀚最后還是听懂了。他有点不敢相信地问:“他们不会觉得是那货故意烧了你们的船吧?” “那倒不可能,否则他又费那么大劲救我們干什么?”凯奥雷立刻回答,但很快他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但他跟這事肯定不是完全沒关系的,是吧?” 他的辩解反而让罗彬瀚明白了一点。 房间变得寂静起来。 安静持续了很久,直到最后,凯奥雷咳嗽了一声。 “……好吧。”他不自然地說,“不管怎样,我們很快就要被送回去了,也沒什么時間搞研究,对吧?咱们就在這個可爱的农耕世界裡共同生活几天,然后沒准一辈子也不会见面了。我想那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我可以等回去以后再写详细报告,就說是先前一直记忆模糊。” 罗彬瀚了无睡意地盯着天花板。 “如果,”他缓慢地问道,“你们不是出现在外面的火海上,而是出现在這個村子附近……你们通常会做些什么?” 凯奥雷沒有回答。 罗彬瀚等了几分钟,然后他完全明白了。他决定换個更轻松的话题。 “……我看那個叫欧齐斯的和你关系不错。”他說,“你俩是同学?” “噢,那倒不是,我們住得很近。那小子进城第一天不会用公共厕所,我恰好在他隔壁……总之我們后来就熟悉了,参军后也在同一個编队裡。我的专业比较特别,所以晋升得比较快,不過我們還是经常混在一起。我跟他乡下的祖母也很熟,他祖母做饭的水平一流,比我老妈强多了。” 天花板上的蜘蛛开始在網上休息,罗彬瀚盯着它說:“我也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朋友。” 凯奥雷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他一动不动地倾听着。 “虽然他看上去孤僻、冷淡、不近人情,但如果你真正了解他,就会知道他有一颗正直单纯的心。他珍惜一切生命,就算是他所厌恶的人,他也会平等地给予救助。难道你觉得他是有所图谋才做的嗎?实话說我觉得外人的目光他根本不会在乎,所以我也不会在乎。這就是朋友的意义。” 罗彬瀚平静地說着。在這寂静黑暗的异星之夜,他感到一种罕有的伤感与安宁。 “你们真的很要好。”凯奥雷說。 “对,我們一起经历過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有些還挺危险。” “那肯定很有意思。” “差不多吧。有些還挺奇怪的。像什么邪教仪式啊,火葬场变态啊,光头外星人啊……总之我的人生還挺精彩的。” “我很乐意听听。”凯奥雷說,“我們明天再聊吧。反正咱们可能還得在這儿待一阵。明天我們可以吃一顿饱饭,聊聊你朋友的故事,然后到周围的农田裡转几圈。” “行啊。” 他们同时拽了拽毯子,准备闭目歇息。 “哦对了,”罗彬瀚在最后說,“顺便一提,他的名字叫周雨,我們到高中都是同学。那小子现在估计正准备论文呢。” 凯奥雷突然沒有了动静。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飞吧?”好半天后他說,“你的良心太轻了,神不会允许你這种人飞起来的。” 无弹窗相关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