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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春尽之月映于湖中(中)

作者:飞鸽牌巧克力
月亮升入空中。 那或许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罗彬瀚所知道的月亮,而是依附于天壁上的幻影。在那奇怪的梦境中,罗彬瀚曾看到天壁内侧的天空是如何运转轮换,围绕着整個星球升起落下,制造出昼夜与四季。在這個被古老之物创造出来的世界裡,地心說或许反倒成为了真理。 幻影之月高悬天幕。它那样浑圆、通透、庞大,仿佛近到了触手可及的程度。它令罗彬瀚想起了一些非常奇特的传說,那是他当初在周雨前女友的故居裡看到的。 “嫦娥太可怕了。”他沉痛地拍着莫莫罗的肩膀說。 莫莫罗迷惑地看他。 圆月俯瞰人世。林间的湖水也因月光而变得晶莹闪耀。透過清澈的水面,罗彬瀚能看见底部的湖床与砂石。自石隙中滚出一串串珍珠般乳白色的气泡,不停地冒向水面。 湖水不断搅动,倒映在水面上的银月也随波荡漾。林中的虫鸣、风声、鸟叫全都戛然而止,世界陡然变得寂静起来。 荆璜自岸边升起。這一次他脚下沒有红云,只是如同柳絮那样轻飘飘地浮在湖上。 一柄墨玉小刀从他衣领下游出来,亲热地围着他打转。直到第三圈时,那柄刀已经放大到将近人高。它弯曲如残月,静静地依偎在荆璜身后。 荆璜曲起手指,在玉质的刀身上扣敲,玉刀应声而鸣,其音玲珑清脆。 他在月下振刀而歌。 那是陌生的语言,其声佶屈,其音诘拙。然而听者无需闻识,其义自显心间。 ——迢迢水月,于斯于彼。 湖心之月随歌无声融解。 ——其路何耶?在渺在幽。 自那皎洁的银白中混入了焰色。它开始缓缓灼烧,月心逐渐被焚出深不见底的空洞。 ——昊天暝广兮罔极,厚土泽被兮浩荡。 玉刀鸣声不绝,空洞在月影中蔓延,最终将那片银白吞噬殆尽。這时罗彬瀚终于看清那空洞中是另一片灿烂的星空。 ——行远途而踽踽,歌桑梓以慰怀。 空洞扩散至湖岸,整個水面看来都像是一面巨大的星空之镜。漆黑的玉刀开始缩小。它在原地转了几圈,然后钻回荆璜的衣领内。 荆璜落回湖岸上。不知是不是月光造成的错觉,罗彬瀚觉得他的脸色有点难看。 “走吧。”他对凯奥雷說,“湖裡的就是门。” 凯奥雷有点恍惚,過了一会儿后才开始用无线电传达荆璜的话。不远处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但沒有马上向湖面靠近。 “磨磨蹭蹭的。”荆璜不耐烦地說。他盘腿坐倒在地上,无聊地拔起了草。 罗彬瀚拍着他的脑袋问:“這洞能开多久?” “到月落。”荆璜說,“反正洞口够大,他们千把人扑通扑通下去也快得很。老子看他们能磨多久。” 罗彬瀚也在湖边坐下了。他心裡仍在琢磨那個奇怪的梦,于是四下张望起来。很快他就在附近的草丛中发现了血迹写成的符号,可那已经变得很淡,像是被草木吸收了。 人群被组织起来,一個由十人组成的小队率先向湖畔靠近。看起来他们准备先做一個试验。 這时凯奥雷又走了過来。他也在湖边坐下,对罗彬瀚說:“看来我們很快就要分别了。” “走好。”罗彬瀚挥了挥手,沒体会到多少离别的伤感。 “我肯定忘不了這几天的事。”凯奥雷說,“這可真是场神奇的遭遇。如果沒碰到你们,我想我沒准就回不去了。” “你再磨蹭也回不去了。這门老子就开一次,错過别来找我。”荆璜說。 凯奥雷哈哈大笑,好像沒怎么当真。 “說真的,像你這样的人很多嗎?如果我們以后還继续探索别的宇宙,会不会遇到一堆人在天上乱飞?” “大概不会。看白塔那边怎么评估你们的水平。”荆璜淡淡地說。 “那肯定会很有意思。”凯奥雷說,“我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更多东西。” 荆璜抬头看了他一眼。 “以后也许你就不想看了。”他說。 凯奥雷纳闷地瞧着他。荆璜扔掉手裡的草茎,站起身俯视着他和罗彬瀚。圆月在他身后露出一半,像柄银白色的玉刀。 “你懂自己为什么能听懂我的话嗎?”他說,“你们這等蛮夷之地,语言体系却和联盟通用语如出一辙,你以为這是什么常事嗎?你们的星层和此地何止天壤之别,若真是仅千余行星的疆土,前几次隧穿岂会落到如此僻远之处?” 那双瞳孔中跃动起彩色的火焰。荆璜在月下往后退去。 “不過,无妨。”他漠然地說,“是前代破灭的遗族也好,是被更高等文明养出来的试验品也罢,你等因缘天定,斯事与我无尤。” 他的声音如冰击碎玉,清脆而又寒冷。 “但是……若你们是焚辰座下的苗蛊,迟早有一天会杀到我赤县门前。届时便返乡去吧。蝼蚁尚且贪生,何苦枉费了性命。” 荆璜转身翩然欲去,人群却传来了惊叫。他们同时转头,看到湖岸边似乎有人正在挣扎。 那是最早进入湖中的十人小队。 荆璜飞身赶去。罗彬瀚和凯奥雷也紧跟着奔跑起来。他们先后来到岸边,发现那十個人都被溺困在水中。他们并未穿過湖中的星空之洞,而是仍旧浸泡在洞上的湖水裡。虬结粗壮的树根将他们困缚得严严实实,使他们的手脚动弹不得。 黑玉小刀带着一根白绳从荆璜领口钻出。小刀斩断树根,白绳则将他们从湖中捞起。他们被奄奄一息的拖到在岸上,肚子裡灌满了湖水。 凯奥雷冲上去为他们急救。罗彬瀚也想帮忙,但难民群裡很快就跑出了更多的人,出于专业性的考虑他决定边缘掠阵。 “咋回事?”他捅捅荆璜。 荆棘沒有回答,埋头注视着湖面。密如织網的根系仍在疯长。它们破开泥土,无边无际地蔓延出去,遮挡起湖中的巨洞。 他飞到湖面上,对着森林四顾张望。 “尊驾此为何意?”他沉声质问道。 寂静的夜裡弥漫着草木芬芳。女孩披着包裹全身的斗篷,踏過沙沙作响的落叶,自黑暗深处走至月下。 艾芭拿来到湖畔。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与月下的湖水一样美丽。 “他们不能离开。”她宣布道。 “我日,”荆璜怒气冲冲地說,“你有沒有点底线啊?连租金都付了你跟我說這個?敲你妈,老子平时吃饭都不给钱!” 艾芭拿沒有回答。她伸手解开斗篷的系带,将遮身的布料往下一拉。 罗彬瀚见状大惊:“又脱?” “罗先生,什么?”莫莫罗疑惑地问。 斗篷委落在地。她身上是一件墨绿底色、金叶刺绣的祭司长裙,头上戴着开满白花的荆棘冠。赤足沾满落叶与泥土,与罗彬瀚梦中所见完全相同。 “我以星辰使者之名宣判他们的罪行。”她說,“這些外来者盗窃了宝物,星辰女王绝不容许此等亵渎。他们必须以终生的劳役赎罪。” 无弹窗相关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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