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818 同谋(中)

作者:飞鸽牌巧克力
火柴熄灭了。走廊内鸦雀无声。黑暗给了所有人短暂的缓冲,叫罗彬瀚能往后退开一步,把视线从周雨身上挪开。他扭头看看蔡绩,后者正背靠墙壁,双手抱胸,脑袋低垂,看也不看走廊深处的情形。他又去看走廊另一边。周雨立在原处,目光沉沉盯着身前,似乎根本沒发现罗彬瀚已经让开了,只顾思考自己的問題。 楼梯间裡亮起冷绿的荧光。大约五六個人走上来,嘴裡還不时出声呼唤。领头的人正是演讲家。他手持荧光棒,率先撞见蔡绩闷声不响地站在近门处。“啊,”他說,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你好,還在等帕阇尼耶?” 蔡绩把脸向内侧一转,不知是避亮光還是不愿见人。“他已经醒了。”他语调生硬地回答,“你们跟他說去吧。” 演讲家点点头,对他的态度丝毫不怪,又率领着谈话小组继续前进。“帕阇尼耶,”他边走边說,“抱歉我們又得来吵醒你,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很需要休养,可现在我們真的遇到点棘手的麻烦……呀!”他往后跳了一小步,差点把后头的人也撞倒。 罗彬瀚学着蔡绩那样背靠墙壁,双手环胸,对迎面照来的荧光冷冷微笑。他的脸色在那团幽绿下想必不大好看,唬得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目瞪口呆地瞧着他,不明白這楼裡怎么会凭空冒出来一個陌生人。罗彬瀚也只跟他们大眼瞪小眼,并不准备先张嘴。他干嘛非要解释呢?眼下這楼裡最该解释的人可不是他! 還是演讲家最先接受了状况。“你好?”他犹豫着說,扭头又看看蔡绩的反应,“呃,我們以为今天只有一個访客……” 他满脸疑虑地打量着罗彬瀚脸上的纱布。這时周雨从后头慢慢走了上来。“赫尔玛可。”他說,“你找我嗎?” 演讲家顿时把立在走廊上的两尊塑像抛诸脑后。“帕阇尼耶!”他欣喜地招呼着,“還好你自己醒了,我們本来有点担心休养舱的断电保护出問題。你知道,那個设备只有你在用,埃尔又被调走了——” “埃尔被调走了?” “是的,這就是我們要找你谈的。”這名被称作赫尔玛可的演讲家着重语气說,“就在上個周末,她忽然就被调走了。不只是她,我們有一大半的人都被借调了。你真的得管管這件事了,帕阇尼耶,這裡只有你還說得上话。我就问那些人把我們的工作当什么?拿来消耗多余经费的娱乐项目?我們正要创造歷史,我們在做伟大的事业!而那些人净忙着背后捅我們刀子!” 他身后几人纷纷发出愤慨的赞同声,仿佛之前并不是他们在楼下互相吵得不可开交。面对這些激动的投诉者,周雨沒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不时借荧光棒的照明偷瞄一眼罗彬瀚。 “嗯。”他有点心不在焉地接话,“借调的原因是什么?” “不知道。沒有一個人知道。” “你们沒有问過嗎?” “我們问不了。”赫尔玛可說,“发指令的人在通讯录上级别很高,和你是一個级别的,排序還在你前头。我們沒法直接联系這個人,也不能要求她给借调理由。” “指令是谁发的?” “玛姬·沃尔。這是我們在通讯录上查到的名字。這個人的歷史记录大多在欧洲分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来我們這儿借人。” 周雨的表情忽然变了。他又飞快地看了罗彬瀚一眼,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其他人并沒留神他的反应,只有始终盯着他的罗彬瀚看得清清楚楚。 “简直就是在胡搞。”赫尔玛可接着說,“上周她借调了埃尔和她的整個小组,還有伊莱万斯、苏斯拉他、鲍姑、阿鲁……所有和医药学沾点边的人她都抄走了!” “或许她真有急事。” “這還不算完!”赫尔玛可忿忿地說,“最過分的是昨晚,凌晨!她把拉杜莫斯都叫走了!因为他级别够高,還有刑侦学背景!试问什么样的紧急项目需要刑侦学背景?拉杜莫斯和他的人一走,我們這裡就全乱套了。就因为這個调令,井口沒有人看守,秩序也沒有人维护。我們中有些人一时冲动就惹出了大乱子——帕阇尼耶,我先跟你說清楚,干出這种事的绝不是我們小组的人——” 他的澄清叫后头两個人也嚷叫起来:“這不是我們說好的內容!别在這裡搞小动作!” “我這是有依据的!我們小组的人当时根本沒時間!” “那你是在暗示什么?我們也拿得出证据!” 周雨依旧低垂着脑袋,趁人不觉时悄悄叹了口气。罗彬瀚冷眼瞧着他,见他不动声色地将手垂在腿边一晃,人群后头的蔡绩便悄然走进楼梯间裡,不知做什么去了。 “都等一下。”他在這伙人又吵起来前问,“现在到底出了什么事?” “井口出問題了。”赫尔玛可說,“又有人趁着拉杜莫斯不在时偷偷下去了。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测试,把整個基地的设备全搞坏了。這一次我們损失惨重,那些数据,還有设备……這绝对是基地有史以来第二严重的事故,只是万幸沒有伤亡。我們本来還有点担心你那儿的情况,可是又进不去休养舱室。不過幸好今天有人来找你,我就知道你会醒的。我們想請你先去看看井口,毕竟你知道要怎么解决那裡的問題。還有玛姬·沃尔的事。只有你够资格跟她联系,怎么也得找她讨個說法啊。” 当他說這番话时,周雨终于对眼前的境况有了点反应。他先奇怪地左张右望,最后又把视线落回到罗彬瀚身上。罗彬瀚還在不错眼地盯他。他们对看了几秒,周雨說:“井口沒出問題。” “沒出問題?”赫尔玛可一脸莫名其妙,“可是你看看周围——” “事故不是井口引起的,你们也沒有人偷偷下去過。都只是误会而已。” “但是所有的设备都坏了,帕阇尼耶。坏了,不是沒电,所有的都是!手电筒打不开,备用发电机烫得能烧水,我們的手机也用不了……” “我的报告刚写到一半!”后头一個人插嘴說。 “我們不知道电子数据库裡的资料损失了多少,”赫尔玛可立刻变得语气颓唐,“底下收着的存储器可能都完了……” “但是大部分应该都有做给中心的备份吧?” “這個月的還沒做。”赫尔玛可立刻說,不容任何人质疑他们遭受的损害,“還有设备损失呢!要是不能抓出個人来,我們可解释不了這個季度的经费超支是怎么回事。真的,我們都一致认为得到成果是基地最重要的使命,而且也抱怨過拉杜莫斯管得太宽,可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失控了。看看我們现在的样子:为崇高事业而必要的随机应变已经堕落成了无耻的有缝就钻,尊严和原则都被践踏,彼此间谁也不能相信,這裡简直快变成一场针对研究员的监狱模拟实验——” 這位演讲家脸上浮现出真切的痛心与悲壮。他身后的几個人也被感染得眼泪汪汪,各自伤心不已。只有周雨呆呆地瞧着他们,仿佛犹在出神。赫尔玛可顿了一顿,让气氛稍作沉淀,然后又继续說: “今天的事彻底打破了底线。這個人简直就是沒有良心!是在伤天害理!你不能再做甩手掌柜了,帕阇尼耶,我們都承认你很宽容,也很尊重你的贡献。你是個很好的朋友和同事,可现在我們也只能来要求你履行本部最高管理者的职责:你得去找那個玛姬·沃尔理论,把我們的人要回来;然后叫拉杜莫斯去调监控……噢完了,我們现在也沒有监控了。不過他這個人精得跟鬼一样,总会有办法搞清楚谁是凶手——” 周雨怔怔地问道:“有谁死了嗎?” “不,不,沒有伤亡。這只是個比喻!這個混账干的事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此时蔡绩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楼梯间裡。他手中抓了好几支蜡烛,其中一只是燃着的,正借火光朝周雨摇头示意。周雨望见他给的信号,于是伸出一只手制止了群情激愤的投诉者们。 “井口沒有問題。”他說,“地下通道是封锁的,沒有撬开的痕迹。钥匙只有我和拉杜莫斯有。” “可是——” “我知道事故是谁引起的。” 所有人都惊奇地望着他。“你知道?”赫尔玛可說,“可是你才刚醒——” “就是這個原因。”周雨說,“是我引起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蔡绩闷不作声地走上来,先把手头的蜡烛粘在盛蛋糕用的一次性纸盘上,又绕過人群递给了周雨。“你们先下去吧。”周雨說,“今天暂停你们手头的工作,把纸质文档都整理好,断电时开着的仪器都做一下记号,沒开启的不用去动,收起来的存储器也不会有事。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拿一些作废的出去试试。大概走出這裡一公裡左右,应该就可以正常地启动电子设备了。” “帕阇尼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晚些时候我会解释的。還有被调走的那些人,我会去和玛姬·沃尔问清楚,让他们尽快回到岗位上。” 他的保证并不能抹去众人脸上的疑色,然而当他沉默下来时,也沒有谁愿意继续发问。“我有些事要尽快处理。”周雨又說,“你们先下去吧。等事情结束时我会通知你们。” 谈判小队的成员们陆陆续续地走了。他们的思绪都沉浸在最新消息裡,根本沒人想起那名失踪的保安,也仿佛都忘了罗彬瀚的存在,只有一两個人朝他瞥了瞥,对他脸上的伤流露出一点好奇。走廊很快就安静下来了,剩下蜡烛融化后滴在纸盘上的声音。 “忙完了?”罗彬瀚问。 周雨看着他,還是那副出神的样子。罗彬瀚怀疑他這是在掩饰心虚,趁机思考对策,但看上去又不很像。“你为什么在這裡?”蔡绩问,“怎么进来的?” “从门口进来的啊。”罗彬瀚說,“你们這儿的安保烂透了。那個看大门的是怎么回事?作为干大事的秘密研究基地,你们可是雇了個够忠诚的人啊。” 蔡绩的脸黑了。周雨却不在意地回答道:“那只是個很需要工作的人而已。” “他需要你就给他一份?” “他的女儿是我的病人,所以需要对他保持观察,也算是稍微提供一些援助吧。這栋楼裡并沒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只是走個形式而已。” 罗彬瀚沒怎么听明白這句话,但他并不在乎這么点小谜团。刚才那位演讲家說话时他一直都在听着,也在思考,并且自认为已经想明白许多事了。譬如,最简单的一條,他先前埋怨李理下了错误判断是冤枉了她。赛博小宣王从来沒有搞错過這個地方的性质,她不過就是故意骗了他一把。 当然,也有很多事他還沒想明白。“你应该有不少话要跟我讲吧?”他說,“我可沒想到你在离市区這么近的地方出差啊。” 周雨神色自若地端着蜡烛,好似沒听懂他的话。“你要喝点什么嗎?” “我要把你的脑浆喝了。”罗彬瀚說,“去给我拿点止痛药来!” 蔡绩张大了嘴巴瞧着他。周雨则像沒事人一般吩咐他去二楼某個柜子裡拿药。“這几种都拿来吧。”他說,转头又打量罗彬瀚的脸,“你怎么受伤的?” “怎么受伤的?”罗彬瀚反问道,“還沒人告诉你?” 周雨眨了一下眼睛。蔡绩闷声說:“我本来准备今天告诉他。” “我策划這事儿一個多月了!”罗彬瀚吼道,“你今天才准备告诉他!” 他摆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态度,然而实际上更多是装出来的,好探一探对面两個人的底。结果周雨只是皱眉不语,蔡绩则脸色古怪,活像個考试作弊被揭发给家长的倒霉学生。真是妙极了,看来這场三人对质裡每個人都有能交代的部分。 “到底怎么回事?”周雨看着蔡绩问。 “周温行你认识吧?”罗彬瀚說,“我把他杀了。” 周雨猛然转头看他。在跃动的烛光间,罗彬瀚看见他的目光先是惊讶,继而又沉了下去,十分严峻地思索着。 “……你亲手杀死的嗎?” “大概。要是他真的死了的话。” “是用的什么武器?” 罗彬瀚把手伸进挂袋——刚才那帮人进来前他就把刀放回去了——在卡片、书本和昨晚那片破贝壳中间掏摸了一阵,把弯刀抽出来递给他。周雨接過后低头细看,不发一语。蔡绩神情紧张地望着他,罗彬瀚猜他和自己想的是同一桩事:周温行真能被這把刀杀死嗎? 良久以后周雨才抬起头,把刀交還给罗彬瀚。“如何?”罗彬瀚问,“那东西挨了這個会死透嗎?” “你念了上面的焚火咒嗎?” 他果然知道,罗彬瀚心想。“念了,”他說,“那东西也烧起来了。虽說我只烧到他的手臂,沒看见他的全尸。” “足够了……如果沾到這种火的话,作为生命的整体概念会消失。” 听到他的回答,蔡绩脸上浮现出一种奇特的希冀神情。周雨却不显得怎么高兴,仍旧只是沉沉地想事情。過了一阵他才回過神,又叫蔡绩去楼下拿药。“我听說那东西身上有個诅咒,”蔡绩走后罗彬瀚又說,“想杀他的人都会倒大霉。” “你倒霉了嗎?” “我现在還不够倒霉嗎?” 周雨又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右手腕和左腿嗎?”他询问着,脸上沒有一点担心的神色,只是纯粹职业性的好奇。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戴了可塑化骨骼支具的人动作是很明显的,衣服要稍微臃肿一些,关节形状也会很不一样……那個,也是我在推动的项目。虽然不是我在做,出资是挂在我名下,前几個月也去看過。” “你好忙啊。”罗彬瀚說。他决定回去就要把小宣王的匣子发配卫生间。 “你這個也算是试用了吧。” 周雨有点遮遮掩掩地笑了一下。這王八蛋居然還有脸笑。罗彬瀚压住当场报仇的冲动,假装不在乎地问:“你和李理是什么关系?她能调你的人,還能找你借装备,看来你们也很熟啊。” “也沒有很熟悉。大概只能算同事而已。” 罗彬瀚对這個答案保持怀疑。他還要再问,突然想起米菲還被丢在下头。過了這么长的時間,滑头小怪物恐怕早就自己溜走了。他本想叫周雨去看看那個倒霉保安,转念间又放弃了。用不着他去操心,蔡绩肯定已经把人放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你的同事们试不了存储器了。”他对周雨說,“走一公裡肯定沒用,走十公裡恐怕都不行——我刚从差不多十公裡外的地方赶過来,那颗电磁炸弹就是我爆的。” “你是一路走過来的嗎?” “少管我怎么来的!”罗彬瀚說,“管好你的存储器!” 周雨摇了摇头。“你身上有带什么特别的东西嗎?”他问道,眼神早已经落到挂袋上。罗彬瀚本不想這么早亮自己的底牌,可也沒必要死命压着。他把卡片和笔记本都拿出来,正要說明這两件东西的来历,周雨却将那张卡片从他手心抽走,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 “就是這個。” “什么?這不是你们這儿的通行证?” “不是的。”周雨說,“這個就是你所說的那颗电磁炸弹,影响范围只有五百米左右而已——如果当时你把它留在原地,或者装回隔离箱裡,大概稍微走一段路就会发现的。” 罗彬瀚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你怎么知道的?” “我见過类似的东西。這种卡片是0206制作的,其他无远人不会做成這种样式。” “但這东西是周温行的遗物。” “……你就這样带着冻结的遗物到处跑嗎?” “它上面還贴着你這儿的地址呢!注明了這裡的代理董事长叫赤拉滨。顺便问一句,你還有個别号叫赤拉滨嗎?” 周雨慢慢放下卡片,又抬起头望着他。那目光裡充满了警觉。 (本章完) 无弹窗相关 _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