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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8 长夜(上)

作者:飞鸽牌巧克力
“停电了?”坐在角落裡的某個人最先发问。 所有人都仰起脑袋去看头顶的连排照明灯。接着各色声音惊叫起伏,把手机电脑捧起来检查。“這是怎么了?”有人问。“难道是打仗了?”有人慌张地揣测。“该不会是附近什么机器的辐射吧?”第二個人也忧心忡忡。大部分人都不搭理他们的骇人论调,只有几個声音干笑捧场,很快就因为沒意思而停下了。 椅子腿在桌前挪来挪去,杂乱的脚步最终汇集向窗口。“路灯也不亮了。”“是還沒到亮的时候吧?”于是又有好些人想去看時間,可是自修室门口的挂钟几天前就停了。当下他们莫可奈何,只能瞪着窗外的晚霞发愣。不一会儿,有個穿管理员制服的中年女人来了,說今晚自修室暂时不开。趁着室内還算亮堂,所有人都要尽快离开图书馆。 “我這书能借回去看嗎?”有人问。 “不行,现在系统开不了。你就放這儿吧。” “啊?不用放去還书处?” 穿制服的女人不给他好脸,又一次抬高嗓门宣布所有人都必须立刻从安检口离开。她站在门边,爱理不理地等着自修室内的人收拾杂物,最轻微的抱怨与拖延都会受到她的冷眉冷眼。每一個人走出房间时都会不自觉地扭脸,好躲避她粗鲁无礼的打量。 小诜早已放下了笔。当人群议论情况时,他只是无助地坐在椅子上,频频张望身旁埋头閱讀的家庭教师。虽說比起一年前已大幅改善,可对于患有他這种疾病的人,在公共场合說话始终是件耗费心力的事。 “小蒿哥哥。”他低声呼唤着。 埋首于书中的家教终于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把那本小诜不认得的外文书放在桌角上。“我們也走吧。”他对小诜說,“這裡不能留了,剩下的作业就回家再写。” 他帮小诜收拾好书包,随后牵起学生的手,跟上最后一波人流。由于患有先天性自闭症,席诜总是喜歡待在别人视野不及的位置,比如人群的后方。然而当他们经過门口的中年女人时,那针尖般锐利挑剔的视线却让他无处遁形,只能死死攥住曾蒿的衣角。 曾蒿用手轻轻拢住他的肩膀,自己则和中年女人对视了片刻。女人面目普通,五官沒什么特色,又穿着标准的管理员制服,但曾蒿很清楚地知道她是個彻底的陌生人。過去两年,他从未在图书馆裡见過這张面孔。 女人也在审视他的相貌。她看人的方式很讲究细节,不止是笼统地瞧整张面孔,而是在他的各個五官上打转,好似要丈量他的眉毛有多长、鼻唇间距是否合理。对這样挑剔又冒犯的眼光,曾蒿沒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如旁人般错开视线,垂首而過。 人流顺着楼梯下到前厅。由于大楼内停电的缘故,好几名穿制服的男保安都在出口前扎堆坐着,令人有些不安。不過他们的态度都很随意,丝毫不把停电問題挂在心上,气氛也就沒有那么紧张。 有一個头发微秃、鼻头通红的老人靠在服务台前,跟這些保安们說說笑笑,谈论有关养生食品的话题;他沒有穿任何制服,只披了件特别宽大的尼龙夹克,双手都揣在外套底下,大略是嫌馆内的温度太低。這個大约五十岁的老人,曾蒿以前也从未见過,神情却殷切得像個常客,会朝任何盯着他看的人欢颜颔首;莫名得到礼遇的人也唯有稀裡糊涂地回以讪笑,只在肚子裡寻思他们以前是否见過。 曾蒿只是在人群中微微侧目,略看了老人几眼。对方竟察觉到了,也热络地向他点头,嘴角高翘的弧度使法令纹深深凹陷在鼻翼两侧,可眼角的皱纹却很平静,几乎沒有变化。這双冷淡而集中的眼睛让曾蒿確認了状况;他自然地转开视线,继续往门外的暮色走去。当他经過老人身旁时,对方忽然轻轻叫了一声。 “喂!”老人和声說,“小仔,书包链子开了。” 曾蒿停下脚步,俯身去检查小诜的书包。主袋的拉链合得很紧,他還来不及查看副袋,老人突然从服务台边跳了過来,一只手从外套裡伸出,轻轻拉住小诜的背包。 “這儿呢,在這裡。”他拉着曾蒿看不到的一边說,“哎,這拉链线头都松了。” 曾蒿沒有抬头,仍然把手按在小诜肩上,安抚他因为生人接近而引发的紧张情绪。奇怪的是,他可以感觉到老人的视线是落在自己身上——是哪裡出了問題嗎?還是纯粹的偶然呢?他又看了看老人藏在外套裡的那只手。应该是有武器的吧,他心想。 在這耽误的几秒裡,距离他们最近的人流也已经走出场馆大门,眼看就要把他和小诜抛下。有個站在门边的保安突然咳嗽了一声;他的视线紧盯临街的某家熟食店。店门后方隐约站着一個全身裹得很严实的人,正悄悄窥视图书馆的大门。 老人听见了這声咳嗽。他的视线也捉住了那個在外面偷窥馆门的人,抓住小诜书包的手便松开了。趁着当下无人关注,曾蒿轻推小诜,鼓励他想走就走,不必去顾虑别人的事。他们就這样从图书馆离开了。两人沿街漫步,不出须臾,街边的路灯陆续亮起。看来停电已经结束了。 虽有這桩插曲,曾蒿并沒有特别烦恼。他一边想着要及早把小诜送回家裡,一边用余光观察這個十一岁孩子的行为。和其他同龄人相比,小诜要显得瘦弱许多,身高虽說不矮,却总喜歡低着头。此时小诜就把视线落在脚前不到三米的区域内,一步一步踩着砖缝前进。 這种习惯放在公共区域有些危险,因此小诜的父母也屡次想要纠正;然而,如果硬要逼着小诜抬头挺胸,去面对自己身处的整個环境,這個孩子就会立刻被涌入脑袋的過量信息击倒,陷入到近似于僵直的状态;此时再受到更多刺激的话,可能還会因情绪失控而产生极端行为——正因如此,身为教师的父母最终为他办理了退学手续。 小诜的智力本身沒有問題。按照曾蒿的判断,至少是要略高于同龄人的平均水准,只是身为高中教师的父母沒有多少時間去教导他,从机构請来的私教又总是难以和小诜沟通。在长达一年多的反复尝试,备受挫折与绝望折磨后,曾蒿的偶然出现对于席诜的父母就宛如是苍天垂怜一般。他们曾经想提供更正式些的报酬,而不是付给暑假打杂的大学生的价钱,但是曾蒿沒有接受,只說自己并沒有時間做全职的私人家教,唯有尽量帮忙而已。不過后来這对夫妇還是回报了他,为他和毕业的学生们牵桥搭线,使他具有了一种既不需要特别费神费力,同时又足以养活自己的工作。虽說并非唯一選擇,却也使他的任务简单了许多。或者,用远方客人的话說,這只是让他有了一种模仿教育者的错觉。 是這样的嗎?他偶然会在空闲时想上一想,但也沒有答案。做這类工作的主要目的仍然是完成目标:先通過有限范围内的熟人網络来筛选合适的客户,再以替人做文献梳理或搜集论文的理由获取賬號,登入各种学术数据库,搜索常人不会用到的关键词,甚至是直接查询由目标所撰写的论文……因为使用着多名客户的身份賬號,于網站数据层面他就成为了隐形人;即便依靠深度分析和地址追踪判断出“曾蒿”的存在,也不能据此推断他的动机有問題。 就算真有一双天眼监视着這個世界,在他真正采取行动前也无法发现他吧。更何况,那双眼睛還远不配用“无处不在”来形容。只要微子武器化限制器沒有解除,运算速度只能达到中低水平;更大的缺陷则是由特殊安全协议本身造成的,因为受限的微子不能脱离数据器进行远程操作,“那個东西”将会高度依赖于电磁波通讯。所以,迄今为止都沒有找到他,大概连范围锁定都很难做到……但是,发生在图书馆的事又怎么說呢?那個老人为何注意到自己? 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继续深思。有太多的事情他无法解释,即便是在彻底改变人生以后,明明懂得了過去绝对理解不了的知识,却還是常常和過去一样懵懂迷茫。比如說,即便是在生理上完全变成了一個二十七岁的成年人,在外貌上也完全沒有发育期的特征,别人跟他說话时却会不自觉摆出对待孩子的态度。 就连小孩子也好像能嗅出同类的气息。从来不和陌生大人說话的小诜,仅仅是在被父母带去踏青时跟他說了几句话,就愿意接受他来担任家教。除了小诜以外,其他正常的孩子也很少惧怕他,甚至還会主动来跟他搭话。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這种现象有时会叫他觉得不安,好像自己身上有着某种根深蒂固的弱点,可是也找不到改善的办法。就在几個月前,上门拜访的故客也听說了他的烦恼,却也不過一笑了之,根本沒有当作危险之事对待。 “這样不好嗎?”客人說,“能得到认同的话,他们就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大人了。” “可是,到底为什么他们唯独不怕我呢,明明也沒有对他们怎么示好……” “大概是,感觉到你是有相同立场的人吧。” 這個“同样立场”到底是指什么呢?如果是指在家庭中的处境,或者童年经历的相似,结论就未免過于牵强。无论是小诜還是其他孩子,在個性与家境上都和重生前的他都完全不一样,完全沒有同病相怜的基础。要說是心态幼稚的话,比小孩更愚蠢更无知的大人也比比皆是。把這样的疑惑說给对方听后,客人停住在笔记本上描绘纹路的手,如当年初次见面时般向他微笑。 “也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很喜歡亲近你啊。从现有的经验看,只有稍微敏感和内向一些的才会特别关注你。也就是說,因为发现你和他们一样不懂得如何应对外面的世界,也沒有自己做出决定的权利,所以才觉得你是同类——只不過是体格稍微大些的品种而已。” “你這样說,好像……” “好像什么?” 他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說:“就好像是宠物狗一样。”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小诜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他。那种全心全意依赖的眼神,落在父母身上时一定会愿意为孩子赴汤蹈火吧。然而对他来說却是虚幻无实的。为何会有人寄希望于自己呢?明明他也是如此的虚弱无能;至今真正学会的,能够确信掌握的,可以自信地回答的,其实也并不比小诜多。 “明天,”小诜问,“還去图书馆?” “再看看情况吧……好像那裡有麻烦。明天就先在家裡。” 因为是在五点半前就把小诜送回了家,他沒有预想家中会有大人在。不料席诜的母亲早从学校回来了,正提着菜站在家门口,见到儿子与家教提前回来,先是眼露惊讶,继而又紧张不已,大概担心小诜又在外面受了刺激。 “怎么回来得這么早?” 曾蒿沒有应答,而是轻拍小诜的后背。经過数月時間的练习,小诜已经适应了去图书馆這样相对安静的场所,回来时也表现得很稳定。在曾蒿无声的鼓励下,小诜盯自己的脚尖,用最轻的音量說:“图书馆停电了。” 確認了并非儿子的問題,母亲脸上立刻浮现出欢欣之色。先把小诜带进家门,叫他去自己的房间裡坐下,接着又邀請曾蒿也进来小坐。虽然明白她是想借机询问小诜近期的表现,曾蒿還是摇了摇头。 “今晚,家裡可能会有客人。不坐了。” 因为知道他是在福利院裡长大的弃儿,根本沒有可以往来的亲戚,女主人不再追问客人的身份,只用极尽温柔的语调告诉他“有麻烦可以联系他们帮忙”。她究竟是怎样理解他的话的呢?只是出于礼貌而說出的客套话,還是看出他此刻正担心着什么?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正在担心。不管怎样努力地体会内心,他现在能够自我觉知的情绪却唯有困惑而已。 “我回去了。”他說完转身走向楼梯。女主人又赶上来,把一盒剥好的菱角递给他。“這個拿回去吃吧。”她像对小诜的同龄人說话那样柔声细语,“朋友家自己种的,尝起来新鲜,招待客人也方便。” 听到這样的话,他既想要表达感谢,又觉得有一点可笑,最终只能点了点头,把盒子放进手提袋裡。如果图书馆的那個老人最终找到了他的住所,真的会坐下来接受主人招待嗎?应该是不会的吧?对于這些人找到他以后会作何反应,他连用幻想描绘出来的图景都是一片空白。以前通過各种故事而勉强构建出来的场面,也已被前天傍晚的真实经历打击得支离破碎。那些预想中将会出现的愤怒、震惊或绝望,完全是他从文字或镜头中学来的模式;等事到临头时才发现和学来的东西不一样,他在這方面原本就很脆弱的自信立刻便烟消云散了。已经沒有必要再去预测和臆想别人的反应,只需静观现实发展就好。 离开小诜家后,他先去附近的琴行裡走了一趟,询问這两天是否有人存放過吉他。店主告诉他沒有人寄存乐器。明明是进展顺利的证明,他却不知自己是否该高兴。倒是教室裡传来了风格古雅的琴声,他不由在外边站着听了一会儿。等到弹奏结束,他才问店主是什么乐器。“那是琵琶。”店主告诉他,“感兴趣嗎?可以在我們這裡学的。” “……我?好像不合适。” “這有什么不合适?喜歡就学啊。” 从来沒有产生過想要弹奏某种旋律的欲望,他還是摇头离开了。从琴行走到车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登上通往郊区的班车,由于路线偏僻,這班车基本不受晚高峰影响,乘客也总是寥寥无几。他用余光扫了一遍,就知道其中并沒有生人,于是在车厢后排角落的位置坐下,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应对。 其实,他什么也不必做。客人出发前就已经說得很清楚,即便自己被“眼睛”抓到,也绝不会有性命之忧,大概率也不会受到虐待。到客人第二次回来拿行李时,甚至還半开玩笑地对他說:“今后生活中遇到解决不了的問題,干脆就去主动联系它吧。” 但是,他并不想联系“眼睛”。說是沒有必要也好,說是有一些微弱的好胜心也好,既然意识到教育者最终选中了“那個”而非自己,就会忍不住去思考其中的依据。为什么自己沒有被选中呢?对于教育者来說,他们這一类物种個体间微乎其微的算力差距根本就不值得考量,天才与痴呆都仅有微末之别。所以,看重的大约是某种系统性结构吧。在受到限制器约束的算力水平下,更合适的算法架构可以提高运算效率,他姑且是這样认为的……可是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不合适呢?不知不觉就会回到這個疑问上,然后再次察觉到自己身上无形的缺陷。总是不能独立地把事情做好,即便已经完成了也沒有获得成功的真实感。這两年的時間裡,无论是蛰伏、思考、观察,還是在客人来访后制定下最终的计划,他都只是像在按部就班地复习功课,等着迎接毕业时的考试。只要在毕业考时拿到及格的成绩,应该就会自然而然地知道接下来的出路吧?然而,就连這场考试本身也平淡得像完成作业,在他反应過来以前就彻底结束了。 从這场测试中到底证明了什么呢?似乎什么也沒有。在那片蜜蜂嗡鸣的树林中静静等待,直到暖日沉落,寒月高升,脚步声自林外蹒跚而来。就像客人說的一样,对手虽然视觉很弱,却能够在黑暗中准确察知诱饵箱的位置。他抱着助流器趴伏在地上,等着看对方到底会有什么反应。不管是叫了充分武装的得力帮手,還是带了什么特殊的武器,這几個月的時間裡他都已做好预案,只需按计划实行就够了——结果,所有预防意外的布置都沒有用上。目标只是一路走到陷阱箱前面,把手裡的长棍插进地裡,诱饵就突然从陷阱箱中消失了。因为发出了重量改变的信号,屏蔽器立刻进入启动状态。 如果目标立刻逃跑的话,周围预设的陷阱应该能起到作用,也不需要他亲手去了结;但对方只是站在原地,像在寻找东西般不断张望。于是,他只能从掩体下站起身,手持充能状态的助流器,自小丘底部走向陷阱点。在嗡鸣不止的黑暗裡,他们第一次真正地看见对方。虽然早就见過目标的照片,也读過对方参与发表的所有论文,面对真人时却還是感到十分奇特。原来是长這個样子啊,他不由地在心裡想。 借着从树荫间透下的晴朗月光,对方同样略为吃力地端详着他,好像有点吃惊他的個头与长相;也顺带看了几眼助流器的喷射口,但却什么应对都沒做。他们就只是彼此打量着。然后,对方开口說:“小刍,你的……” 因为不知道自己是否正确启动了屏蔽器,他时刻担心对方還有余力可施。在那個人嘴唇颤动的瞬间,畏惧咒语的他毫不犹豫地按动了助流器。虽說只是客人口裡的“玩具”,這种设备的巨大后座力還是使他滚下了山丘,沒有亲眼见证自己完成考试的瞬间。呆然仰卧之时,震落的椴花如白雪绒般纷扬雨下。天星寂寂无语,群蜂却可怖地啸鸣奔舞着。他慌乱起身,脑中混乱不堪,全靠本能回收了周围的陷阱,以免被不知情的路人踩中;接着想到客人曾经的叮嘱,于是又折回去拿走了“魔杖”。 然后,在星月幽冷的注视下,他连任务的最终成果都无心確認,就仓皇困惑地逃离了树林。這份答卷到底完成得怎么样呢?因为失去了能够进行评阅的老师,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答案,只能无助地呆坐在公交车上,任由车轮飞转,把他送往位于近郊的居所——大约一年以前,为了方便做几项重要的设备测试,他从城区的合租公寓搬到了那裡。 虽然這种住址变动会增加嫌疑,但因为特意挑选了本地的熟人作为中介,租房程序完全不经過網络,大概沒有那么容易被锁定。即使现在“眼睛”已经留意到了自己,调查的优先级别也应该很低吧。因此他還有時間做出反应:是要暂且按下信号发射器的事,以此跟“眼睛”稍微较量一下呢?還是回去后就启动发射器,让這件事彻底结束呢? 车窗外,民居与商铺渐渐稀疏,灯火熄隐,最后只剩月色下的漠漠郊原。松林的轮廓于夜幕边缘毛森森地颤动。仰观寰宇玉宸,色调暗红的商星已沉落西南;而在天之北阙,英仙座正自幽渊中崭露头角。 (本章完) 小說相关 就在你最值得收藏的爱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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