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託萬(四)
醫生起牀時沈憐大多還在睡,於是他會幫沈憐掖好被子,又輕手輕腳地帶上門。
畢竟他還要工作。
沈憐起牀後偶爾燒一兩道菜帶去醫生的公司,扮演一個任勞任怨癡心一片的小媳婦。
這幾天也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去了。
鄭清的同事有時也會調侃一下他倆的關係,沈憐就會雙頰緋紅露出各種不好意思的表情,讓鄭清對這個戲精很是無語。
一隻哥斯拉,裝什麼小白蓮兒。
直到新播出的綜藝節目讓鄭清的同事們跌破眼鏡。
影后這個渾身上下透着情場浪子氣息的前男友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
這不是鄭清那個雙臉紅撲撲愛害羞的小媳婦嗎?
嘖嘖,真人不露相,看這與前任藕斷絲連的浪子樣,他們是不是該衆籌給鄭清送一頂漂亮可愛的帽子?
傳說中的微博熱搜也迅速上新,“影后與十八線”衝上第一再也沒下來過。
第二是“影后前任戀情曝光”,第三是“影后與前男友默契十足”。
佔了個齊全。
影后的粉絲都瘋了。
論壇、貼吧、微博廣場迅速癱瘓,各種言論充斥其間。
“炒作!這絕對是炒作!我家婉兒那麼優秀我家婉兒那麼好沒人能配得上她!”
“樓上你鎮定一點好嗎?看他們兩個眼角眉梢都透着老熟人的樣子也不像炒作呀,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也鎮定不下來qaq……”
“我家娘娘竟然說是爲了他纔來參加這個綜藝的!我就說娘娘咖位這麼大爲什麼要參加一個不火的綜藝,誰來扒一下這個姓沈的小白臉!”
“只有我覺得這個姓沈的小白臉長得很好看嗎……”
“樓上傻逼。”
“樓上的樓上請圓潤地離開。”
“樓上的樓上的樓上傻逼無誤,十八線小白臉只會蹭前女友的熱度。”
“話說我們家娘娘還會畫畫嗎?我們竟然都不知道!這一手丹青絕了!”
“別提這一茬了,一想到娘娘說她這一手只讓那個小白臉看過我就五味陳雜……”
鄭清和小白臉肩並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裏影后女士勾着沈憐的脖子,眼裏似乎寫着一個年代久遠的、浪漫的故事。
“你前女友?”鄭清問。
“炒作。”沈憐抱着一包薯片啃啊啃。
導演雞賊到臨時改了劇本,讓這幾個明星玩無聊的真心話大冒險。
於是就有人問影后女士:“說一件你的粉絲不知道的事,關於你的。”
影后女士笑容得體:“我會畫畫。”
“什麼畫?”
“國畫呀。”
話筒和鏡頭竟然都轉向了沈憐。
沈憐只好補充道:“尤善仕女人像。”
然後這個節目就歪樓到讓影后女士現場畫一幅了。
於是影后女士無比純熟地用筆墨描繪着一個美人,美人臨水照花,水面上是一張沉魚落雁的臉。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咦,我就說你這前女友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原來畫皮鬼這女人新畫了一張皮呀。”
這筆法,一看就是老熟人。
“不是前女友,都說了是炒作了。”
“我看你炒作得挺享受啊。”
沈憐聞言躺下來,躺在鄭清的大腿上,揶揄道:“鄭醫生你是不是喫醋了?”
鄭清連一個眼神都沒賞給他。
“我感覺我身體不舒服,鄭醫生你能幫我檢查一下嗎?”沈憐把鄭清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上,“我現在渾身發熱,心跳得太快了,我是不是要死了,醫生?”
鄭清推開他,面不改色道:“我喜歡女人。”
沈憐就踩着拖鞋,氣呼呼地回臥室了。
鄭清面無表情地把電視的聲音調到最大,然後去了衛生間。
沈憐這傢伙在有些人面前沒有戒心,這時候就顯得異常的蠢了。那種先天情況與成長環境共同賦予的敏感的、超強的觀察能力在此時形同虛設,竟然沒有注意到醫生支起的帳篷。或許是因爲醫生的表情太過正經,甚至帶着一絲冷漠?
至少他對他沒有戒心,已經有了彌足珍貴的、他人沒有的信任。
沈憐在臥室裏接到了經紀人的電話。
“沈憐!影后是你前女友?!你爲什麼不告訴公司?!”
沈憐抱着被子嘲諷道:“告訴你們讓你們緋聞通稿滿天飛嗎?”
“趕緊來一趟!立刻!馬上!”
沈憐抱着枕頭在牀上滾了一圈兒,懶洋洋地答應了。
畢竟他現在沒心情和經紀人扯皮,手機的電量格都成紅色的了。
他穿好衣服出了房間,聽見浴室的水嘩嘩響。
他也沒多想,施施然出了門。
大晚上的還催他去公司,催命麼。
可憐的十八線沒有司機,只好去打車。
結果這個出租車司機有點眼熟?
“師傅,去某某娛樂公司。”
司機點點頭。
但沈憐卻覺得不對勁了,這輛車越開越偏了。
“師傅,開錯了吧。”
“沒有啊。”出租車司機道。
“車好像都已經開到五環外了。”
車猛地停了下來,出租車司機扭頭,表情陰森:“是嗎?”
然後司機的太陽穴上就頂了個東西。
沈憐拿着槍,笑道:“乖,別動。”
司機有點懵。
“你是第二個試圖綁架我的人,段位比第一個綁架我的數學老師低多了,你知道那個傢伙是怎麼死的嗎?跟你一樣,一顆槍子兒打進太陽穴,‘砰――’的一聲,腦袋就像個摔爛的西瓜一樣了。”
司機嚥了咽口水,眼神猙獰怨毒,語氣歇斯底里:“你到底是什麼人!”
沈憐欠揍地聳了聳肩,拉仇恨道:“張婉娘女士的前男友。”
司機的表情瘋狂又扭曲。
果然,這傢伙準備綁架他就是爲了畫皮鬼那死女人。
沈憐語重心長道:“大叔,你看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連小學生都不如……要理智追星啊。”
“你他媽給我閉嘴!你知道什麼!你配得上我家影后?做夢吧你!”
“做夢的是你吧大叔,我給那死女人畫過眉刻過字,那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那漫不經心的樣子,讓人想把他碎屍萬斷。
“讓我看看您都爲我準備了什麼,唔,綁架標配的繩子,一把西瓜刀?外面是倉庫吧?我竟然絲毫不覺得意外呢。”
他打開車門把司機扯到倉庫,細聲細語:“您現在可就自食其果了。”
從浴室裏出來的鄭清打着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這場面似曾相識。
鄭清眼神晦暗,拿着車鑰匙衝下了樓。
一路上車速飆到最快,平常遵守規則的人闖了一個又一個紅燈。
他不想立碑。
沈憐拿着槍,上上下下打量着被綁在椅子上的司機,像是在打量着一團待宰又不知道怎麼下手的豬肉。
他歪着頭,苦惱道:“我該把你怎麼辦呢?”
司機被堵着嘴,說不出話來。
“要不?我打110報警?”他低頭平視着司機的眼睛,看似平等地與他打着商量。
“將軍屍骨無人問,戲子家事天下知,對吧?你說你們這些腦殘粉又有什麼意思呢?”
“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親愛的影后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呀。”沈憐誠摯道。
不過很顯然,勸一個骨灰級腦殘變態粉對偶像脫粉的難度難於上青天。
他聳了聳肩,聽到了“砰――”的一聲巨響。
熟悉的聲音。
倉庫的門被踹開了,醫生似乎總是在踹門。
鄭清面若冰霜地走進來,看了一眼被綁在椅子上的人,又看着沈憐。
他站在那裏,想衝上去抱住沈憐,又生生忍住了。
沈憐看着醫生,小媳婦般地走過去,抱住了他。
“醫生,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看,我綁架了一個無辜的人。”他總是喜歡滿嘴跑火車,來試探一些有意義沒有意義的事情。
鄭清依舊面無表情:“這與我無關,我只是想知道你手機爲什麼關機。”
“沒電了。”沈憐把手機從衣袋裏扒拉出來。
鄭清把他從懷裏推開,正色道:“沈憐,我再說一遍,我不想給你立碑。”
沈憐冷笑一聲,道:“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他開始解衣服的鈕釦,全身上下都差不多脫了個精光,然後把在襯衫內部翻找出來的定位器扔向鄭清。
“你可真能耐。”
他又把衣服穿好,頭也不回地出了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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