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一触即发
“爸,你听听這叫什么话?”段兰芝对段老爷子抱怨,“我這個当姑姑的還不能关心关心侄女的终身大事了?”
段老爷子冷哼,“她们姐弟俩就是狼心狗肺。”
段兰芝叹息道:“悠悠啊,姑姑是過来人,看人最准,我看這個唐总不知道比那個什么江教授强多少倍,你要嫁還是得嫁這样的!”
段子矜敬谢不敏,“不劳您操心。”
“那怎么行?”段兰芝尖声道,“唐总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弟弟刚毕业你知道吧?现在工作多难找呀!他一听說是你弟弟,马上就给他在集团裡安排了工作。”
段子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還沒傻到认为段兰芝话裡的“弟弟”指的是阿青。
难道是段兰芝家那個三本都差点落榜的儿子?
“還有啊,人家既然帮咱们办了事,我答应他今天晚上請他吃顿饭,你也得去!”段兰芝继续說着。
段子矜看着她,寒声质问:“姑姑,谁让你随便答应這种事的?”
段老爷子斥道:“你姑姑做的沒错,你得多为你弟弟考虑!”
“诶,老婆你看,楼下那辆宾利是不是唐总的车?”姑父忽然道。
虞宋带人一路追過来,沒想到段子矜是真的去了医院。
她是身体不舒服嗎?要不要报告先生?還有江逢礼派来的那群人尾随着她,她会不会有危险?
正考虑着,眼角的余光裡出现了一辆熟悉的宾利。
虞宋惊讶不已,再也不犹豫,赶紧拨了江临的电话,“先生,段小姐去了医院,埃克斯集团的唐总……也在。”
难道段小姐跳窗逃出来……是来见唐季迟的?
段兰芝瞥了一眼窗外,眉开眼笑道:“是是是,是唐总的车,想不到他還来接咱们了,快收拾收拾,把我给悠悠买的那身衣服拿出来!”
段子佩简直火冒三丈,這個女人怎么這么趋炎附势,为了自己儿子的工作就可以把悠悠推出去卖了?幸好這是唐季迟,要是個其貌不扬還心怀不轨的,再有钱他也肯定要和她们拼命。
段子矜本想拒绝,可是老爷子這时突然捂着胸口喘起了气。
一群人慌慌张张地围了過去,“爸!”
“爷爷,您怎么了?”
“這個不孝的孙女,你這么做对得起你死去的爸嗎!”老爷子抓起床头果篮裡的苹果就朝着段子矜脸上砸過去。
她沒躲开,脸颊上立刻多了一道红印,疼得整個牙关都发麻了。
“你還有脸提我爸?”段子佩回身怒道,“我告诉你,悠悠现在管你是情分,不管你是本分!别仗着自己辈分高就得寸进尺,她凭什么孝顺你,你让她当你是爷爷,你什么时候把我們当成孙儿了?”
“段青,再多說一個字你就出去!”段子矜冷声喝止。
“姐……”
“滚出去!”她捂着胀痛的脸,不容置疑地命令。
段子佩也是一肚子火,“好、好,你到现在還是向着他们說话,我滚出去!”
說完拉开门,在一群记者的拍照和围观之下重重甩上了医院的门。
段兰芝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们姐弟两個一個比一個狼心狗肺。”
段子矜看了老爷子一眼,“行了,爷爷,别装了。”說完目光转向段兰芝,“我跟你去,你满意了嗎?”
江临在一通电话裡,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坐過山车的感觉。
虞宋說,江逢礼派人跟着她。他眸光微微一厉,垂眸扫過楼下笑容和善的江逢礼和看起来煞是天真无邪的江姗。
江临冷静地对着电话吩咐,带人保护好她。
虞宋办事他向来放心,可是不知怎么,這一次他竟隐隐不安,想亲自過去看看。
江逢礼打算对段子矜下手,是他早就料到的事。他们這番所作所为,不過就是想捏住他的软肋罢了。
可是段子矜……
江临冷笑,他们還是找错人了。段子矜哪裡算是他的软肋?
他本不想把无关紧要的人牵扯进来,因而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撤掉对段子矜所有的保护,让他们放心,继而放松对她的监视。
但转念一想,他们既然能查到段子矜,也势必能找到贝儿。
如果這两個人裡一定要有一個人被江家盯上……
也只能委屈段子矜一下了。
毕竟她和他只是一段露水情缘,上過两次床而已。可贝儿已经跟了他整整四年,四年,养條狗都有感情了,何况一個活生生的人?
昨晚在床笫间他冲动之下說出了“分就分”這样的话,但是江临自己心裡清楚,真让他对着贝儿說出分手两個字,他其实是做不到的。
也许是不舍,也许是愧疚,也许是骨子裡的责任感作祟。不管怎样,他不能轻易抛弃一個把四年青春搭在他身上的女人。
紧接着,虞宋却說,段小姐真的去了医院。
江临的心猛地一沉,脑海裡又浮现出一楼草丛裡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伤得很重嗎?還是那时在卧室裡說的头疼?
若是头疼,一开始为什么要拒绝家庭医生的诊治?
江临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薄唇轻轻抿着,手握扶栏,望着一楼天花板巨大的水晶吊灯。
璀璨的灯光将他一张英俊无俦的脸分割成半明半暗的两侧,却照不亮他此刻乌黑沉凝的眼眸。
眉头越蹙越紧。
虞宋安慰道:“先生,您宽宽心,段小姐不一定就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您想想,能让她這么着急地跑出来,說不定是医院裡那位老爷子身体不适呢?”
江临不禁愕然。
虞宋說的太有道理。
可是,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提醒他了?
江家看好他,是因为他从小思维缜密清晰,拥有傲人的洞察力,而且能做到不被世事影响,懂得狠心取舍。
结果,他却连段子矜可能是去医院看段老爷子這么有說服力的理由都沒想到,反而满脑子都是玻璃碴上那些殷红的血。
這是怎么了?
江临心裡腾起一股烦躁,他想挂断电话,那边虞宋的声音又挤了进来,“先生,段小姐换了件衣服,被一辆车接走了!”
他的心竟然一颤,沉声问道:“谁的车?”
虞宋吞吞吐吐了半晌,“唐季迟,唐总。”
算起来,段子矜进了医院的時間也不過十几分钟,换了套衣服就出来,未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顺便处理伤口才将碰面地点定成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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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面无表情地吐出三個字,“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靠着栏杆转過身来,视线透過卧室敞开的房门,落在被段子矜砸出一個大洞的玻璃窗上。
黑眸裡静如止水的神色一寸寸冷凝,结成了冰。
为了见唐季迟,她可真是不要命。
亏他曾经還以为,段子矜愿意为了他付出性命,是因为他在她心裡是特别的。
现在這么一看,其实是因为她的命太不值钱了,随便为了谁都可以不要。
江逢礼,江姗,心怀不轨的Leopold家,還有段子矜……将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难道不是很痛快的一件事嗎?
江临只知道,他此刻并不痛快。
段子矜,就非要把他对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喜爱和珍惜统统毁掉。
真好。
這样他下起手来,连犹豫都不必了。
他慢慢走下楼梯,高级手工皮鞋的鞋底在木制楼梯上磕碰出了沉笃的响声。
江姗回過头去,微微皱了皱眉,虽然她這個堂哥一直以来就是個心机深沉得可怕的人,可她怎么觉得他上了一趟楼再下来时,浑身散发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逃跑?是因为那只私自溜走的小猫?
思及至此,红唇轻扬,色泽温浅的明眸间,浮起同样充满了算计的笑意。
看来从那只小猫身上下手,她赌对了。
段子矜走下楼就看到不远处那辆招风惹眼的宾利慕尚。
处在非常时期,唐季迟并沒有亲自下车为她们开门,而是让司机代劳。
一坐上车,段兰芝和她老公就对车裡的装潢惊叹不已,一個劲儿的夸着。
夸完车,又看到副驾驶上唐季迟穿着一身讲究的西装坐在那裡,温文尔雅中透着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那是种成功者独有的、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气质,沉稳而自信。
她们平时哪能见到這种大人物?怔怔地盯了半天,忙不迭地开始称赞唐季迟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那满面谄媚讨好的神情,不知怎么就让段子矜想起了方雨晴。
她身边怎么竟是這种货色?
唐季迟透過后视镜,黑眸落在她无奈又不好說什么的表情上。
他早猜到把那個所谓的弟弟推薦进集团,并不是段子矜的意思。
不過,他正好缺少一個和她建立私人关系的噱头,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他也乐享其成。
车子在一家看上去就不简单的会馆门前停下,唐季迟率先下了车。
段兰芝有些紧张了,小声问段子矜道:“在這吃顿饭……多少钱啊?”
段子矜不动声色地回敬道:“姑姑,你打算請唐总吃饭,难道沒做好花钱准备?”
段兰芝一下子炸毛了,“你說的這叫什么话?我哪知道他要搞得這么隆重?”
“隆重?”段子矜余光瞟了眼车窗外的金字招牌,“這对他来說只是很平常的规格。”
段兰芝咬牙道:“我不管,反正今天你不能给咱们家丢人,我带的钱要是不够你先垫着,你弟弟的工作你也不能袖手旁观,必须得出一份力!”
段子矜觉得自己的脾气修养都還不错,此时也忍不住想骂人了。
爸爸临终前为什么会牵挂着這样一家人?
一侧的脸颊還疼得厉害,她不懂那個被自己叫做爷爷的人怎么能下得去這样的狠手。
司机无语地听着后面的对话,心想唐总這是惹上了一群什么人啊!哎……
唐季迟拉开后座车门的一刹那,段兰芝脸上瞬间换成了笑意盎然,“唐总真绅士啊,你說是不是,悠悠?”
“姑姑,我叫段子矜。”她冷冷回答,段兰芝总是瞎叫她的名字,好在眼下只是当着唐季迟的面,要是让别人听见了還得了?
唐季迟将這一幕看在眼裡,心裡便大概有了谱,看来他们一家关系并不和睦。
“沒事,悠悠。”唐季迟淡淡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這样叫了,下车吧。”
段子矜心裡顿了顿,抬头看着他丰神俊朗的容颜,黑白分明的眼睛裡藏着也不知是真是假的温柔。
她突然很想问他,你不是說要做陌生人的嗎?
做戏有必要做得這么足嗎?
校庆的前一天他才对她和方雨晴叮嘱過,埃克斯集团只要最优秀的人才,那他今天早晨收留了段兰芝那個不成器的儿子又是为什么?
唐季迟……
如果說段家是爸爸欠了一生的债,那唐季迟就是她這辈子還不起的情。
进包厢后,唐季迟体贴地为长辈和她拉开了椅子,点完菜沒多久,段兰芝夫妇就借口去厕所,离开了一阵。
段子矜知道,他们大概是偷偷去看那些菜品的价格了。
他们的离开让包厢裡原本热络的气氛顿时安静了不少,段子矜有些不自在,伸手就要去够茶水,却被一直温热的手掌按住,沉静地嗓音传来:“凉了,我给你换一杯。”
段子矜触电般缩回了手,唐季迟不声不响地望着她,深瞳裡看不出一丁点情绪。
他笑了笑道:“不用這么拘谨。”
段子矜抬眸直视着他,终于把她想问的话问了出来:“唐总,你怎么把周皓收进集团了?”
周皓就是她的堂弟,段兰芝那個三本都差点考不上的儿子。
唐季迟面色不改,仍是浅笑,给她倒了一杯新茶,“如果我沒记错,我是集团的执行总裁,难道我连让HR录取一個员工的权利都沒有?”
“不是权利的問題。”段子矜分毫不为所动,“周皓這個人眼高手低,急功近利,而且……”
唐季迟打断她,“你在质疑我的眼光?”
“唐总,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唐季迟反问。
“我了解周皓,因为他是我弟弟!”段子矜忍着急躁,尽量冷静地与他沟通,“你为什么要录用這样的人?”
唐季迟“嗯”了一声,将茶壶放回去,后背往柔软舒适的椅子上缓缓一靠,手指一下下的敲着桌面,不疾不徐道:“我的回答和你一样,因为他是你弟弟。”
段子矜蓦然语塞。
唐季迟收敛了笑容,目光裡流露出一丝锐利,“你這么努力地想要說服我,是因为觉得他不够格,還是……你不想求我?”
段子矜身躯一震,“唐总,我不懂你的意思。”
唐季迟淡淡睇着她,语气也未曾改变一分,“我以为我昨天在校庆宴会上表达得够清楚了。”
什么?
段子矜觉得她好像懂了,又不太敢相信。
“昨天在宴会上帮你解围,我自己惹了一身绯闻,公司形象大为跌损。”唐季迟弯了弯嘴角,笑得讽刺,“悠悠,你說我为什么做這件事?”
不是逢场作戏嗎?段子矜隐隐不安。
“我是個商人,商人做事以利益为重。”唐季迟冷声道,“昨天如果换做是别人,你以为我会管她的死活?”
他的神态安然,說出来的话却如此伤人。
利益为重,他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利益?段子矜别开目光,心虚恭维道:“唐总别這么說,您一直就很善良、很绅士,见不得女孩子受欺负。”
唐季迟嗤笑一声,“你是這样想的?”
段子矜沒說话,沉默了几秒,他忽然坐直了身体,眸光深邃地看着她。
“我不善良,也不绅士,我只是想得到你!”
段子矜的瞳孔骤然一缩,不可置信地看了過来。
這话的分量太重了,也太冲了,一点都不像唐季迟這样在商场裡步步为营、做事需要深思熟虑的人說得出来的话。
再說,他不是早就放弃了?
司机站在唐季迟身后,闻言不免震惊地打量着段子矜。
原来昨天报纸上的绯闻都是真的。唐总向来是不动凡心的人,居然被這個女人拉下了黄金单身汉的神坛?
真是世事难料。
一片死寂之中,另一道低沉冷漠的嗓音,宛若冰锥一般从门外刺了进来——
“你想得到她,是不是应该先问问我?”
随着话音落定,包厢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向两边重重撞去。
江临带着一身寒气与无上的风华,迈着修长的腿疾步走了进来,身后虞宋不远不近地跟着。
那人两道俊眉落在高挺的眉骨上,明明是清隽寡淡的眉眼,却无端透着锋利。
他的眼角微微挑着,配上同样翘起的唇,不经意间就透出一股令人想要俯首称臣的霸道。
段子矜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江临刀锋般的视线割過她的脸,未曾停顿又冷冷转向唐季迟。
“问你?”唐季迟慢悠悠地起身,嘴角含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江教授好大的口气,那你不請自来,又问過我沒有?”
“锵”地一声,空气裡似乎有一根紧绷的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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