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江素看着他的动作唇角一翘露出两個梨涡,把手裡的塑料袋递给他:“拿着。”
“這是什么?”宋屿的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微微起伏,他停下动作接過塑料袋打开看了一眼,裡面有股浓浓的药味儿。
“小雪說打水的地方很远,”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的脚,“去镇上的时候顺便给你买的药。”
十几裡的山路来来回回好几趟,再皮糙肉厚的人也得起几個水泡吧?白天他還要干体力活,也不知道是個什么倔驴,竟然一声也不吭。
她享受惯了别人的优待,是从来不在意别人感受的,所以极少做這种事情,有些不自在。
宋屿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把塑料袋合上還给了她,语气生疏冷硬:“不用了,谢谢。”
“你——”江素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她纡尊降贵给他买了药,居然不领情?
宋屿垂下眸子拿起锄头继续干活:“我不需要,帮你打水是因为我說了重话,除此之外我們不需要有其他牵扯。”
他的话刺耳又现实,一副想赶快撇清关系的模样让人气结,江素气极反笑刚想要发火时刘金花正好笑眯眯地从厨房出来喊他们吃饭。
宋屿放下锄头拍了拍头发上的黄土,随意舀了一瓢水洗了洗手。
沒有再给他眼神,她随手把塑料袋扔在垃圾桶裡,径直进了屋。
他瞥了一眼垃圾桶,跟着江素进了屋后给自己盛了一碗玉米面糊糊,蹲在门口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大抵是饿得狠了,三两口就吃完了。
杨福贵怕他沒吃饱,抬手招呼着:“屿娃子再吃一碗,還有洋芋,多吃几個。”
他摇了摇头,走回来把碗筷放在桌上:“吃饱了叔,我回去了,明天再来。”
江素自然是看不上這些饭菜的,她面前摆着的和他们的不同,乡裡做不出這种味道,都是杨福贵每天去镇上给她买来的,鸡鸭鱼样样齐全,只不過她沒什么食欲,动了几筷子就沒再吃了。
她看着宋屿的背影沒說话,干了一天体力活,喝了碗稀得能看见人影的玉米糊糊能吃饱?
鬼才信了。
杨福贵也沒有再劝,让他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不用来的這么早,毕竟是乡裡乡亲的,哪有那么严格,天天早上天不亮就到了。
宋屿已经走远了,在门外随口应了一声。
话虽如此,可第二天他還是早早的就来了,干完了自家的农活后,還不到六点吃了一個馍馍就开始继续還沒挖好的水窖。
到了中午的时候他早已经饥肠辘辘饿得胃裡直泛酸水,不過今天宋屿自己带了吃的。
刘金花喊吃饭的时候他沒有进去,自己坐在门口啃干巴巴的蒸洋芋。
杨福贵知道他固执的性子,也沒有为难,只是留了一碗饭菜温在厨房,告诉他下午饿了可以去吃。
起先他不愿意要工钱,现在拿了工钱肯定是不愿意在這儿吃饭的,他有自己的原则,不愿意轻易打破。
一顿饭吃的安静,江素照例吃着她与众不同的菜,都是她爱吃的,可她一样吃不了多少。
每回只有她吃饱下了桌才有人敢动筷子吃那些专门给她准备的食物,乡裡人节省,生怕這些好东西都糟践了,反正倒了也是倒了還不如吃下肚。
江素放下筷子坐在餐桌上发愣,一张精致的脸像绝美的艺术品,与這個灰扑扑的屋子格格不入。
“江素姐你咋咧?”
见她发呆,杨雪莲纳闷地看着她。
她弯唇一笑,亮晶晶的杏眼若有似无地飘向门外:“沒什么,只不過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情。”
小时候她捡過一條流浪狗,可能是被人类虐待過,那條狗沒有办法全然相信任何人,给它食物也不吃,每天固执地扒垃圾桶找东西吃,经常把花园弄得一团乱。
按理来說這样的狗一点儿也不招人喜歡,可是它却长了一张得天独厚的脸,眼神干净澄澈,可爱的让人舍不得凶它。
她看着坐在门外的宋屿,忽然觉得他有点像那條狗,同样的倔,同样的执拗却又简单。
不是他的东西就不要,永远只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江素眨了眨眼,终于是起了些逗他的心思。
把一個无欲无求始终保持原则的人拉入另一個世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很想试试。
下午的时候村长家来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张景暄借着翻修学校宿舍的由头找了過来,看见江素时故作惊讶,杨福贵這才知道村裡唯二两個‘城裡人’昨天已经见過面了,他笑着随意介绍了一下随后狠狠地夸了通张景暄,說他是难得的好老师,很少有人能来這山村裡支教长达半年的,大部分一两個月就受不了走了。
這裡生活太苦,一般人坚持不下去,可是他却坚持了好几個月,村子裡的学生也特别喜歡他。
江素对這個人兴趣缺缺,有一搭沒一搭的听着,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裡的游戏。
为了让她住的舒服点儿,虽然老爷子下了死命令不让优待她,张管家走之前還是自掏腰包在村长家裡安置了沙发,否则這個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愿意天天坐在板凳上面。
她穿着漂亮的高定连衣裙坐在上万块的沙发上,和另一边昏暗的炉灶有非常强的割裂感。
张景暄压抑着心裡的紧张,开口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外面空气很好,比城裡舒服多了。”
“不去。”江素眼皮子都沒抬,一只白皙的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在手机上随意的点着,漫不经心。
他沒想到会被這么干脆地拒绝,愣了片刻才反应過来。
张景暄也是小康家庭出身,但从未在生活见過這种真正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豪门千金大小姐,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会惹得她不痛快再也不搭理了自己。
他暗自握拳有些不服气,正想再找個由头试试,却发现江素眼睛有意无意地总瞥向门外,张景暄循着她的目光望過去,他发现她看着的人是宋屿,怔了片刻泛起一抹冷笑。
原来是這样,难怪她会這么果断的拒绝自己。
不過他倒是沒有那么在意,到底是豪门千金,她身边优秀的人实在多如牛毛,沒见過這种社会底层的男人偶尔有点兴趣也是可能的,只不過宋屿怎么可能配得上她?一個连大学也沒上過的人,整天就知道种地干活吃饱肚子就万事大吉,說出来他都想笑,当然也不会把他放在竞争者的位置上。
既然被拒绝,张景暄也沒有久留,和杨福贵商量完翻新宿舍的事情就走了。
晚上吃過晚饭時間尚早,杨雪莲准备去打点水回来,她爸這几天腰伤犯了,打水的活就落在了她身上。
宋屿正好干完活要回家,见她挑着水桶出门直接拿了過来:“我去吧。”
“真的嗎?!”杨雪莲巴不得有人帮自己打水,赶快把水桶和扁担给他,“嘿嘿,谢谢宋屿哥。”
他难得的弯了弯唇,却听见门口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我也去。”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姑娘面容精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美得像一幅画。
宋屿眉头一蹙,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
晚上的路不好走,他要挑着水沒办法再来分神照顾一個這么娇气的人。
“我就要。”江素才不在乎别人同不同意,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屿不再理会,自己挑着水桶往前走,不管她有沒有跟上,头也不回。
见他不理自己,江素倒也沒有生气,经過這几天她已经摸清宋屿的性子,倔得像头驴就算了還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歡,不過她觉得這样才有挑战,那种一只只飞過来的苍蝇对她来說一点儿挑战都沒有。
這裡离打水的井边不远,二十来分钟的路程两個人一句话也沒有說。
宋屿是对她无话可說,而江素是故意撂着他,一個人的转变不会太快,她如果从一开始就死命的贴着他,会引来他的反感也說不定,最好的办法就是循序渐进,让他习惯自己的存在。
清溪村缺水,晚上七点前水井還沒上锁的时候无时无刻都站满了人,谁都希望每天多打几桶水回去吃用。
队伍排得很长很长,排着队的人们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可看见宋屿和江素一起出现后不约而同的安静了几秒。
随后又小声的议论起来,
他们說的都是方言,她這個外地人听不懂,宋屿却能听懂,只不過他面无表情就好像沒有听见一样。
江素笑了笑,戳着他的手臂问:“喂,你猜他们在說我什么?”
想当然她也知道這些人在說什么,不是讨论她的家世就是讨论她的外貌,這一点,世界上只要有人的地方都一样,沒有例外。
他還沒有回答,就忽然听到队伍的最前面有人在呼救。
“赶快来人,王家二小子掉井裡头去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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