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番外·六
想来想去，江素决定自己把?請柬送過去,也正好過去看看。她在B市已经沒有了?亲人,再過不久就是新年?，两個人過年?总觉得有点冷清,又加上要送請柬,她才有要去清溪村的想法。
对于她這种一时的心血来潮,宋屿其实并不是很赞同，這個小公主?有多娇气大概沒人比他更了?解，虽然這几年?稍微有些改变,可她到底還?是她。
再者，那边物资匮乏，冬天几乎都?是零下的温度，很多东西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非常不方便。
但?是她执意要去,又是撒娇又是亲亲,软磨硬泡让他不得不答应。
“你确定要去？”宋屿看着她认真的小脸，說,“到时候别哭着要回来。”
“我才不会呢,又不是沒去過,我都?待過那么久，還?会怕這一两個礼拜嗎？”她满不在乎，完全不知道這会儿清溪村到底有多冷。
因着要去清溪村，江素给工作室早早的就放了?年?假,回家收拾了?好几天的行李。
宋屿双手环胸靠在门口眉头?微挑有些想笑：“你要把?家都?搬過去？”
三四個箱子杂七杂八放了?一大堆的零食、护肤品面膜、居然還?有两個硕大的美容仪，整個箱子被撑得关都?关不上。
睨他一眼，她理直气壮道：“什么呀，這是我每天都?要用?的。你看，這個箱子是我的护肤美容和化妆的东西，這個呢是用?来放零食的，那個放在衣帽间的是装衣服的。哦，对了?，還?有客厅的那個小箱子裡面方的是给他们带的礼物，我想的周到吧？”
看她兴致勃勃准备的样?子，他笑了?笑到底是沒有扫她的兴。
村裡已经修了?路，当年?她来的时候抛锚的那個地方早已经不再是坑坑巴巴的黄土，而铺上了?平坦的水泥，完全可以?通车。
两個人在镇上租了?一辆小汽车，可是行李太多后备箱完全放不下，只好又放了?两個箱子在后座上。
“你說……”她眨眨眼，后知后觉道，“我东西是不是带的太多了?？”
因为是私人行程，两個人都?沒有带助理，宋屿开?着车，目不斜视：“担心什么？反正是我拿。”
江素忍不住笑，趁着红灯的时候凑過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那就麻烦您了?宋先生，這是今天的报酬。”
他冷峻的侧脸上印着一個淡淡的唇印，整個人都?看起来柔和了?几分?。
随后转头?笑着看她：“這個报酬……是不是太少了?点？”
她脸一红，怒道：“我警告你哦宋屿，坐地起价可是会失去我這個忠实客户的！”
他手放在方向盘上，勾起唇角踩下油门，“這样?的话那我只好忍着了?。”
“哼，那当然。”江素忍着上翘的嘴角看着窗外?假装毫不在意他的不满。
只是谁都?知道，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到手牵着手往前，他们最?在乎的就是对方。
几個小时后，跋山涉水的车终于停了?，下了?车她依旧是那個踩着细跟高跟鞋穿着精致的小公主?，只是沒想到清溪村的冬天会這么冷，她穿着B市带来的外?套冻得瑟瑟发抖。身边站着的男人身材高大一個人推着五個行李箱，丝毫不显窘迫。
她小脸冻得苍白，鼻头?都?微微泛红，呵出来的空气瞬间凝结成肉眼看不见的水珠，形成一片白雾。
王宇早就放了?寒假，听他们要来后带着他二哥王正一大早就守在了?村口。
远远都?就看见了?他们，王正和江素不太熟，看见她有点害羞，把?宋屿推着的行李接了?過去，小声喊了?一句：“哥，嫂子。”
‘嫂子’這個称呼让她心情颇好，忍着冷意朝他笑了?笑。
清溪村很小，有什么消息都?会瞬间传遍整個村，大家都?知道李春喜家的大儿子出息了?，在城裡赚了?大钱，這两天赶着過年?带新媳妇回家来探亲。
村长杨富贵早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昨晚就张罗着去镇上买了?从前江素爱吃的东西送到了?李春喜那儿，又把?嫁到隔壁村的杨雪莲给喊了?回来說让她们两個见见面。
杨雪莲几年?前结了?婚，孩子都?两三岁了?，听见江素回来的消息，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来，有点儿不敢相信。
当初她走的时候，自己是生過气的，也自责過，总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多嘴，可能就不会最?后闹成那個样?子。
可谁知道，兜兜转转五六年?過去，他们两個又重新在一起，甚至……马上就要结婚了?。
在她眼裡，這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两個人刚刚下车還?沒到村口，宋屿家就外?面已经乌泱泱的站满了?人，大家都?知道，李春喜的大儿子出息了?，在城裡赚了?大钱，今天要带着新媳妇儿回家来看看，沒人不好奇，在他们眼裡那么优秀的娃，会娶個什么样?的老婆。
直到看见江素那张惊艳到让人過目不忘的脸，他们才想起来，這不就是五年?前来村裡的江小姐嗎？
当初不知道从哪裡传出来的，宋屿骚扰了?這個大小姐所以?人家答应给村裡修路建水坝的计划泡汤了?，還?有把?這笔账算到他头?上，夜裡去他家闹了?几次，现在看来……這绝对是個谣言。
不得不說，江素又一次出现在這個山村，還?是和几年?前一样?引起了?轰动，只不過她对這种情形早已经见怪不怪，目不斜视跟着宋屿进了?屋。
大抵是因为他赚了?钱，曾经那個逼仄到让她觉得无法呼吸的小房间变成了?三层高的小楼。不仅仅是宋屿家，她一路走過来发现村裡其他人的生活也得到了?不小的改善。
曾经那些摇摇欲坠的破瓦房几乎都?看不见了?，因为建了?水库，也不需要再去一桶一桶的挑，回家家家户户都?有自来水可以?用?。
“真好。”她看着周围被冰雪覆盖着的大片大片田地，由衷地笑了?。
宋屿回過头?看她，问：“你說什么？”
她眼眶有点泛酸：“這裡沒有人再受苦了?，真好。”
他怔了?怔，无奈地揉了?揉她冰凉的小脸，沒有残忍的告诉她，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的人或许连温饱都?做不到，清溪村的贫困根本算不了?什么。
折腾好已经到了?晚上，奔波了?一天，随意吃了?一点两個人就准备洗漱休息了?。到底是未婚夫妻，李春喜只给他们准备了?一间房，回了?家也是名正言顺地躺在一张床上。
只是睡觉的时候，比白天更冷，哪怕是烧着炕，江素都?冷的直发抖。
可宋屿不一样?，他二十多年?大半的人生都?是在這裡度過的，早就习惯了?這种极低的温度，再加上他本身体温就很高，根本不怕冷。
他嘴角忍不住上翘：“有這么冷嗎？”
“你說呢？”江素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一点点儿风也透不进去，被子裡的身体早就蜷成了?虾米，赌气道，“你早說這么冷啊，那我就不来了?。”
原本坚定着要過来一趟，哪裡知道刚到第一天就打了?退堂鼓，這零下十几度的地方，她带的那些衣服哪裡够御寒啊。
不過现在既然来都?来了?，也只能认命。
好在她還?有個人体热水袋，二十四小时恒温环保得很，只要觉得冷了?抱着就好。
宋屿刚刚躺下，旁边原本蜷缩着的人就手脚并用?地缠了?過来，一双冰凉的手疯狂往他怀裡塞，還?舒服地感叹一声：“啊，真暖和。”
他看着那颗毛埋在自己胸口的绒绒脑袋，過了?一会儿不怀好意地问：“你不想睡觉了?？”
“想啊，”她呆呆地抬头?，睡眼迷蒙地看他，“我都?要困死了?。”
累了?一天怎么能不困呢，她几個小时之前累得不行了?，跋山涉水了?一整天能不困嘛？
“是嗎？我看你抱我抱得這么紧，還?以?为你想做点儿别的。”宋屿勾起一侧唇，戏谑地笑了?笑，话裡的意思在明显不過了?。
愣了?愣，她才反应過来他說的是什么，脸立马就红了?：“你胡說什么呢，睡觉睡觉，赶紧睡觉。”
說完，大抵是因为不好意思，把?整個头?都?钻进了?被子裡，哪怕被闷得喘不過气，也不想钻到被窝外?面去看他嘲笑自己的脸。
看着她慌慌张张地躲闪，宋屿忍俊不禁地隔着被子在她头?上吻了?吻。
即便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可农村還?是不比城裡的住宅安静，一大清早几乎整個村子的人都?起来了?，再加上院子裡的鸡打鸣和远处时不时传来的爆竹声，再不想醒也得睁眼。
迷迷糊糊醒来，江素看着宋屿给她准备的碎花棉衣，小脸皱成了?一团。
“太丑了?，我不穿。”她缩在被子裡不出来，疯狂摇头?。
“别闹，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冷？”他眉头?蹙着，把?衣服递给她，“赶紧穿上，一会儿冻坏了?。”她眨巴着眼，颇有些可怜地撒娇：“实在是太丑了?，穿這样?的衣服我都?会嫌弃自己，我就待在被窝裡不出去好不好？”
宋屿板着脸，明显是一副沒得商量的样?子。
江素嘴一撇把?头?蒙在被子裡呜呜呜地假哭：“好啊你，都?還?沒结婚呢就开?始跟我对着干了?，以?后我可怎么办啊，我也太可怜了?吧……”
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恶人先告状’的倒打一耙，說：“外?面很冷穿太少会生病的，平时你想穿什么都?可以?，這次得听我的。”
发现自己的反抗无效，她气鼓鼓地掀开?被子看着他，小脸憋得通红。
宋屿好笑地坐在床边，把?她从被子裡挖出来，帮她把?衣服穿上。
“哪有你說的那么丑，我觉得很好看。”
听着他哄小孩儿的语气，江素噘着嘴不满道：“你骗人，花裡胡哨土的要死，能好看到哪裡去。”
她又不瞎，這种白底碎花样?式的衣服别說她以?前根本不可能会穿，就连她家裡的佣人穿了?估计也得挨骂。
“真的不丑，”帮她扣好最?后一颗扣子，他从梳妆台上拿了?一面镜子递给她，“不信你自己看。”
江素接過镜子，心不在焉地瞧了?一眼后觉得确实好像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难看。
白色的底布上是一朵朵粉色的小花，单看沒法入眼，可穿上身却有种莫名的纯真感，整個人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对着镜子照了?好半天，她才算沒有强烈要求要把?衣服换下去，勉勉强强的穿上了?。
年?夜饭村长一家也会来，李春喜早就置办好了?年?货，知道杨雪莲要带着孩子来，怕晚上不够吃，又让宋屿去集市上买点儿菜回来。
江素也要跟着去，穿着厚厚的碎花棉衣坐在那辆熟悉的三轮车上。
“這车不是几年?前就坏了?嗎？”她惊讶道，“你又修好了?？”
“嗯，”他用?力蹬着踏板往前骑，“你走了?之后我把?它修好了?。”
他沒說是为什么，明明是一辆破到根本沒有办法再骑得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闷着头?想尽办法把?它修好了?。
“我第一次坐你的三轮车你還?故意整我。”她稳稳地坐在后面，从鼻腔裡轻哼一声，“当时气死我了?。”
“谁让你那么娇气，還?嫌我的车脏，当时就想看着你出点儿丑。”
他的‘直言不讳’让江素眉头?一蹙，气得想打他：“宋屿！”
把?她逗得生了?气，宋屿忍不住放声大笑，随即求生欲极强地說：“骗你呢，当时我就想‘她长得真漂亮，我得把?她骗回家当媳妇才行’。”
他极少会這么哄人，她還?沒维持半分?钟气瞬间就消了?：“哼，還?真被你得逞了?。”
一路上谁也沒提不好的事?情，全然当做五年?前那场分?手从未发生過。
正是過年?的时候，集市上人满为患，要不是宋屿牵着她的手，人都?要被挤得瞧不见了?。
她从小被保护的太好，根本沒有见過這样?人挤人的场面，虽然有点慌张可還?是好奇占了?上风，遇到什么摊子都?想上去看看到底是干什么的。
买好了?菜還?有点時間，她拉着他四处乱逛买了?一堆烟花鞭炮回家。
小时候江素看着电视裡的人玩仙女棒就很想试试，可是爷爷怎么都?不同意，怕溅出来的火星会把?她烫伤。等到长大了?，烦心的事?情越来越多，也逐渐忘记了?从前那些想做的事?情，好在现在看到了?正好有机会可以?玩一玩。
买好了?东西再原路返回，回到村裡的时候已经接近晚饭的点。
大年?三十村裡是最?热闹的，不像大城市节日时的冷清，家家户户都?贴着对联门口放了?鞭炮，小孩子成群结队的在地裡放肆玩耍。
村长一家五口早早的就来了?帮忙，一大帮人在院子摘菜的摘菜，淘米的淘米，分?工明确，只有要带小孩的杨雪莲抱着女儿在看小鸡。
這個画面让江素眼眶有点发热，她从小也沒什么亲人，跟爷爷相依为命长大的，从未体验過這么热闹的春节。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本应该逐渐安静的村庄越来越热闹。
此起彼伏的鞭炮和烟花破空时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奇怪的是這個时候并不会让人觉得的心烦，反而有种难得的温馨。
年?夜饭丰盛，或许是沾了?江素的光，餐桌上出现了?不少以?往他们很少会吃的东西。
就连她這個小鸟胃今晚也吃了?不少。
抱着小孩儿本来就不方便吃东西，杨雪莲的丈夫自己也沒吃，一直在给她碗裡夹菜剥虾，提了?好几次自己来喂小孩儿吃东西，可是孩子依恋母亲，稍微松手就开?始哭闹他只好作罢。
看着這么温馨的画面江素笑了?笑，转過头?看着身旁的宋屿，小声說：“你看。”
她并不是想暗示什么，只是单纯觉得，這個她喜歡的妹妹能找到一個对她好的人，真是太棒了?。
宋屿转過眸子朝她瞧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懂了?她的意思：“那是我学弟，人品不好我怎么会介绍给杨叔家？”
她愣了?愣，才反应過来，把?手塞进他放在桌下的掌心裡，凭借着记忆裡的样?子，在他手掌坏心眼儿地轻轻抠弄使坏，咬牙道：“是你介绍的？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她一直不觉得结婚太早是好事?，但?如果是幸福的话，倒也无所谓了?。
可现在的男人早就不是当初那個被她逗一逗就会脸红害羞的少年?，他眸子眯了?眯，就在饭桌上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用?稍尖的虎齿咬了?咬。
這么明显的动作当然不会有人沒有注意的，与江素骤然升温的脸不同，其他人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沒有放在心上。
本来想整他来着，可沒想到让她自己不好意思起来，瞪了?他一眼，她抽回自己的手。
晚饭過后大人去收拾餐桌洗碗，江素给他两個弟弟和杨雪莲的女儿发了?压岁钱后，又去卧室把?那個装礼物的箱子推了?出来。
江素给她买了?不少小孩子用?的东西，大概是太久沒见了?，当初的熟稔已经不知道哪裡去了?，杨雪莲推搡着不好意思收，一时沒注意到自己的女儿在旁边捣乱，推翻了?桌子上的饮料，泼得江素一身都?是。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吓了?一跳，杨雪莲更是大惊失色，赶紧站起来拿纸巾帮她擦，嘴裡不停地道歉，生怕她黑脸生气。
“沒事?，”她无奈地笑，“真的沒事?，你不用?那么紧张，我有這么可怕嗎？”
杨雪莲眨着眼，有点闪躲，脸上几乎就写着大大的‘有’字。毕竟几年?前的江素与现在并不相同，那個时候的她遇上這种情况是一定会发火的，估计屋顶都?会被她给掀了?。
见她真的沒有生气，杨雪莲這才放了?心，小声道：“江素姐，你变了?，俺、俺都?有点儿不太适应。”
“是嗎？”她随意抽了?纸巾满不在乎地擦拭着身上的饮料，笑了?笑，“有成长才会有变化，說明我真的长大了?。”
她不再是那個拿着别人肆意撒气的大小姐，也不是那個仗着有钱就践踏玩弄别人的江素，這大概就是成长的意义。
這個世界不会原地踏步，任何人都?一样?。
在除夕夜過去之前下了?一场很大的雪，鹅毛大的雪花落在江素的睫毛上顷刻间又融化的不见踪影。
她手裡拿着火星四射的仙女棒跟一群小孩儿玩得正开?心，衣服被烫出了?好几個洞都?不知道。
宋屿沒有兴趣玩這种小朋友的东西，站在门口抽烟，顺便用?烟头?帮他们几個点燃引线。
可是看着她笑着的脸，他也忍不住将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觉的弧度，觉得她可爱到了?极点。
她唇角浅浅的梨涡和笑弯了?的眼睛，和他第一次心动的时候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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