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张鸣奇的顾虑
赵大飞有点懵。
這事怎么算了?
罗方伟可是站长您钦点的,要重点保护的投诚人员啊!
他肚子裡不知道装着多少重要的情报,却在医院裡被红党的锄奸队暗杀,就這么算了?
赵大飞本以为,张鸣奇一定会暴跳如雷,就不算惩处自己這個失职的行动队队长,也一定会下令,限期多少天内,抓住刺杀罗方伟的凶手,怎么能就這么放過呢。
按照常理,罗方伟這样的重要自新人员被锄奸,对于红党内部,那些潜在的、未来有可能被发展成自新人员的人来說,是一种巨大的心理威慑,不利于国党在之后的工作裡,接受更多的投诚人员。
关键是,這话還是从张鸣奇,亲自从口裡說出来了的。
赵大飞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眼神疑惑地看着张鸣奇,揣摩着這位上峰的内心意思。
张鸣奇似乎预料到了赵大飞的惊讶。
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刚才孙副站长的话,你听到了嗎?”
“罗方伟,是南京站总部认定的重要自新人员,认定的申請,是用上海区站长级别的电文,发過去的。”
“這才過了几天,罗方伟就死了,這件事如果传得沸沸扬扬,我們上海站,以后還怎么在戴老板那裡說话?大飞啊,你知道嗎,重要自新人员和一般的自新人员不同,后者多如牛毛,遍地都是,但是前者,因为享受的政策待遇不同,所以配额是基本固定的,我們上海站要到一個,其他站就少一個。”
說到這裡,张鸣奇顿了顿,右手指关节,敲击着桌面,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我們换個角度想,以后,我們向南京总部再发电文,申請《重要自新人员认定》,他们是批,還是不批?”
作为张鸣奇在站裡的心腹,赵大飞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位上级的意图。
张鸣奇,是怕面子上挂不住。
毕竟,南京当面,刚下来罗方伟的认定回执,人就被红党锄奸了,這既是打张鸣奇的脸,也是打总部的脸!
赵大飞的目光,看向张鸣奇的桌面。
依旧是那些熟悉的照片,被装在精致的相框裡,摆在张鸣奇座位的两侧。
這裡面,有他北伐时期,和战友的合影。
有他在南京总部时期,晋升上校军衔时,挺直躯干,面容庄重,右手敬礼,被授衔的影像。
還有在上海站任站长之后,去北平开全国特务处地方站总会时,和各大地方站站长的合影。
合影中,戴老板坐在第一排正中央,在他的左侧,坐着的正是张鸣奇。
当然,最显眼的一张,当属张鸣奇和委员长的合影了。
那是在去年年中,张鸣奇作为特务处地方站的唯一代表,前往南京中央,开全国党务会。
作为上海站的站长,他在大会中,因其在上海开展情报工作方面,功绩显赫,为国党在上海的有效管理,做出卓远贡献,上台领取了三等云麾勋章,還是由最高军事长官,委员长亲自颁发,特意彰显其对于特务处情报工作的重视。
云麾勋章是南京国民政府陆海空军勋章之一,因勋章中心刻有云麾而得名。
将官颁给一至四等,校官颁给三至六等,尉官颁给四至七等,准尉及士官颁给六至九等。
因此,张鸣奇被授予的三等云麾勋章,是一名上校,能够接受的最高荣誉勋章。
在這张合影中,张鸣奇站在委员长的身边。
张鸣奇個子矮,两人的身高有着不小的反差。
但是他领结上精致的三等云麾勋章,让他整個人意气风发,成为了這张合影的焦点。
這一年多来,這位特务处上海区的站长,始终把這张照片,摆在办公室桌面上最显眼的位置。
足以可见,对于這個荣誉,他是多么的看重。
所以,张鸣奇才不想因为罗方伟的事情,在戴老板那裡出丑,让上峰认为他办事不力。
赵大飞试探着问道:
“站长,那這事就先放一放?”
张鸣奇点点头,轻声道:
“放一放,不過,可以开展一些内部调查,给你那些办事不力的手下,敲敲警钟。红党的人非常狡猾,诡计多端,你首先要搞清楚,他们是通過什么手段,暗杀罗方伟的,這样才能在之后的工作中,避免重蹈覆辙。”
“但是,千万记住一点,”张鸣奇的语气骤然严厉起来,“审查范围一定要小,要秘密审查,要将這件事的影响范围,控制到最小。重点审查,看守当天的那几個人,如果你队裡有红党的内应,不需要通知我,直接把他除掉。”
赵大飞起身,敬一個标准的军姿。
“属下遵命!”
张鸣奇拉开抽屉,拿出那张關於罗方伟的《重要自新人员回执》的电文,摆在桌上。
上面,還有他亲笔写下的保护罗方伟去医院就医的部署。
现在来看,一切都成了泡沫。
张鸣奇凝视着這份电文看了一阵,突然笑了。
赵大飞一愣,不知道站长为什么笑,却也不敢问,只是听着。
“大飞啊,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感觉到,這人被杀了,其实也是预料之中,他這样的人,早晚都得死。”
赵大飞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因为罗方伟的投诚,红党在上海的地下党,损失了三個联络小组,他们一定非常恼火,因为我們之前捣毁了他们的总联络站,外加多個联络小组,极有可能,罗方伟吐出的三個联络小组,是他们仅存的火苗了,可如今却又被踩灭,他们一定有很多怒火要发泄。”
“是這样,你分析得沒错。”张鸣奇张鸣奇把揉成一团,丢进桌子底下的垃圾桶。
“罗方伟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为我們摧毁红党上海地下党,做出重要的贡献,他沒有白死。”
张鸣奇起身,走到赵大飞面前,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大飞啊,我和你說過很多次,干咱们這一行的,一手提着别人的头,一手却又提着自己的头。生杀予夺的人,总有一天,会反噬到自己,尤其是你们行动队,风裡来雨裡去,以后行事,切记谨慎小心。”
“红党的人能绕過你们的守卫,杀死罗方伟,他们同样能杀死你。”
赵大飞听闻,朗声一笑。
“我知道,站长,我得罪了不少人,不只是红党,日本人,法国人,還有上海当地的黑帮,各行各道,对我們特务处表面上敬而远之,背地裡,不知道多厌恶,恨不得上来就插刀子。要是真有那一天,我赵大飞进了忠烈祠,抚恤金可不能少,你沒事的时候,可得来忠烈祠看看我,给我上两柱香!”
张鸣奇也笑了,“指不定,我還比你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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