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凉水 作者:伊人花开 顾敛之夫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二人被常家下人請到了花厅中,坐等了老太君好久,喝了满满一肚子茶水,方才见到老太君由四殿下和两位常家少爷搀扶着,姗姗来迟。 而那位搀扶着老太君的四殿下,竟然是那般的恭敬?這夫妇二人见状,之前的满腔埋怨也好,满腔期冀也罢,都如同被泼上了几瓢凉水,瞬间冷了下去。 毓祥更是趁机做起了自我检讨,說什么都怪我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偏要来纷扰外祖母和兄弟们,他们为了照应好我,便忽略了您家的小少爷也该好好招待呢…… 顾敛之再不是人,贾氏再满怀愤慨,還敢再埋怨常家一個不是?常家這锦绣山庄裡人手是不少,可又有哪個比四殿下還尊贵,他们夫妇总不能再說是锦绣山庄的防范出了漏子,沒给他们儿子多安排几個人手服侍,才导致顾伯翔走失吧? 他们的儿子,不過是個小小五品官之子,還敢跟当今圣上的儿子比?這锦绣山庄既然迎到了四殿下来做客,哪裡需要管其他人的死活! 顾敛之后悔這一趟来的多余之际,又无比庆幸起来——也多亏這一趟来了,又见到四殿下极力护着外祖家,否则若是听贾氏的,将這事儿捅到京城去,說什么常家弄丢了他们的儿子,四殿下那时再出面解释,他们顾家可就是天大的罪過了。 因此顾敛之莫說是问罪,就连想請常家利用广泛的人脉帮帮他们寻找儿子,都不曾說出口;至于他那曾经的原配。到底是否与這常家沾亲带故,是否是這常家的旁梢偏枝,更是打死他都不敢再胡乱攀亲了…… “小侄這次携内子前来,只是来给常家老太君請個安。同时对五少爷六少爷亲自护送内侄女回海城表示感谢,如今见老太君精神矍铄满面红光,当真是天下之福。小侄身上還有公事,也就不再久留了。”顾敛之极是得体的說罢這话,也不管贾氏频频给他使眼色,便起身告辞。 老太君也不出言挽留:“既然顾大人還有公事,老身也就不留你了,小五小六,替祖母送顾大人伉俪出去。” 待那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老太君直喝了一盏茶水,方才压住胸中的仇恨。满面红光?那是恨的气的好不好! 压住了胸中怒火,老太君便问毓祥:“你们哥儿几個怎么這么早就回来了,是今儿去的地方不好玩么?” 若說是他们得到了顾敛之上门的消息才赶回来,应当沒有這么快。 “是京城裡送来消息了。我父皇和太后祖母为我二哥择了李家宗族的嫡长孙女做正妃。”毓祥轻声道,“我三哥的正妃也定了,是严阁老的小孙女。” 老太君微微沉吟了片刻,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這岂不是說……你父皇有立你二哥为太子的意思?” 当今圣上膝下共有十一子,其中大皇子虽是出自已故皇后膝下,却因早产导致先天不足,反应总比常人慢上半拍,早就被圣上定论为“傻老大”了,虽然這言辞间并无贬低。而是带了为人父母的无奈和心疼,却也早就变相說明,大皇子做不了储君。 那么当今圣上另外几個已经成年的皇子,也就剩下二皇子毓祎,亦是常淑妃所出,与毓祥乃是一母同胞;三皇子毓禄。是万俟贤妃所出;五皇子年岁虽与毓祥相当,生母不過是個常在,六皇子今年刚满十岁,再往下的几個更都是孩子…… 当今圣上却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此时若是不立储……更待何时?就算暂时不昭告天下,心裡也定然早有了准谱儿,如今从這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正妃身世上瞧,确实是二皇子的把握大些。 至于圣上为何沒为两個皇子择选万俟与常家這两個大世家的女孩儿为妃,只因這两家已经是几代外戚了,两家虽然一向低调,甚至不惜做起商贾之事自降了身价,将来却不好說不是?帝王之术讲的便就是平衡二字,如何能叫老牌外戚不停做大? 因此圣上虽然抛开常家和万俟家,看似是不留遐想,却为二皇子选了另一大世家、北边的李家做岳家,李家既是手握辽西重兵,又是几代忠臣良将,看来二皇子的储君之位,应当是十拿九稳了。 “眼下還不好說……只因来送信之人說,我父皇似乎有立万俟贤妃为皇贵妃的意思。”毓祥怏怏道。 他虽然对权欲沒兴趣,可常淑妃是他的生母,毓祎是他的亲兄长,只有他们好過了,他才能随心所欲做他喜歡的事儿不是? “你這傻孩子。”老太君轻笑:“就算万俟贤妃真升一级,不過皇贵妃而已,又不是继后,哪裡至于叫你怏怏然成這副样子?” 這也是另一种平衡之术罢了,不单单是为了平衡朝堂,亦是为了平衡后宫。毓祥不喜歡琢磨這些,跟他說了也不懂。 毓祥却立时欢喜起来:“外祖母說的正是呢,皇贵妃而已,算得了什么,若是外祖母方才說的那事儿有了准信,将来……” 他想說,就算我母妃做不了皇后,将来也是太后,可想到皇祖母活得极是硬朗呢,赶紧就住了口。 常老太君轻轻点头:“你也知道,有些事儿心裡明白就好,只管藏在心裡就是了,未必要讲出来;咱们大齐的闲散王爷也不少,哪個不是得管住了嘴,才有逍遥日子可過的?” 至于淑妃那裡,就连毓祥這孩子都想得通,淑妃也不至于钻什么牛角尖,老太君如此想罢,也就彻底放了心。 “若是我父皇将大事定了下来,接下来就要给我选封地了吧?我去外祖母家好不好?”毓祥笑问。 老太君又笑又叹。這孩子也不知是刻意不過脑子,還是真不過脑子,杭城物产丰富,百姓富庶,换句话說就是朝廷的钱袋子,何曾做過哪個藩王的封地? “也不一定非得是杭城啊,只要离得不算很远就成了。”毓祥笑道。 既然要做藩王,一不做边境藩王,省得被天子怀疑藩王勾结镇边重兵;二不做苦寒之地的藩王,省得不出藩地就沒個游山玩水的地方,出了藩地又触犯王法…… 如此算来,可不是就是江南最好了?若是实在不成,就在山东凑合凑合也成,可山东毕竟离着京城太近…… “這打算倒是也对呢。”老太君笑着点头,“那你既然有這個打算,等回了京城就缠磨缠磨你父皇罢,外祖母說了可不算数。” 這会儿纪轩纪廷兄弟俩也送人回来了,进了花厅就欲将老太君送回去歇着;老太君又唤住他俩,问了问他们二人对二皇子的正妃一事有何看法,听得這两人的想法与她差不离儿,又满意的点了点头,一众人便离开了花厅。 “将那二人方才坐過的椅子、用過的茶盏全都劈碎了烧火,烧不动的都砸碎了埋了!”出了花厅门,老太君便沉声嘱咐门外的仆妇。 仆妇们不知所以然,只以为是那贾氏這一趟前来,是来埋怨自家老太君的,立刻都大声应是,转头就进门忙活起来。 纪轩兄弟几個却知道,這是老太君将那顾氏夫妇恨到骨子裡去了,闻言也不阻拦——不過是几把黄花梨的官帽椅,两套粉彩婴戏茶盖碗儿,劈了就劈了,砸了就砸了罢。 转头叶蕙听說了這事儿,却与纪棠笑道:“老太君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纪棠本来不曾听懂,仔细琢磨了琢磨方才笑道:“你這是笑话我祖母是個老小孩儿呢,闲着无聊拿东西撒气?” “你到底和谁一伙儿啊,還沒怎么着呢就开始出卖我?我可是真心夸赞老太君心态年轻的,你想想啊,若是她见過了那两人后心中憋闷,却不找些玩意儿撒撒火气,咱们岂不是都要为她担心?”叶蕙佯嗔道。 “如今多好啊,东西砸過了,心裡也舒坦了,老太君定然能长命百岁的。” “如此就借你吉言了。”纪棠微笑。 “說起来就连我娘和柱哥儿也在山庄裡住了五天了,我想告辞回家去了。”叶蕙正颜换了话题道:“我們走了后,你也好忙乎你的事儿不說,我那裡也有一摊子事儿等着我呢,在這裡住太久了实在是不方便。” 纪棠本想出言挽留,不過想到顾敛之夫妇既然来了宁州城,又不知道這两人要在宁州城停留多久,要做些什么,就叫蕙儿她们一家先回去也罢,他也好打起全部精神来应对。 之后万一哪一日,常家与顾府的争端被摆明了,也省得牵连她不是? “那你是想今儿走,還是明日?不如明日再走吧,這会儿张罗走未免有些突然,我祖母定然不会答应不說,就算答应了,肯定也会以为是谁慢待你们了。”纪棠笑道。 “那好吧,等晚上我先跟她老人家提一嘴,明儿再走就是了。”叶蕙无奈的应道。 柱哥儿倒是個小屁孩儿不识愁滋味的,乍一换個新环境,又是如此广阔的山庄,日日都玩的不亦乐乎,文氏却已经有些住不下去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說的就是這意思了。 因此上傍晚听得叶蕙一說,文氏立刻满心欢喜的叫裴妈妈几個收拾起了行装,只打算明儿一早就与常老太君告辞回家了。 ╭(╯3╰)╮(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