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头七 作者:伊人花开 第二日一早,叶蕙与管家祝伯、還有亡父的长随四喜、发财仔细商量了商量,并不曾征得母亲文氏的同意,便决定五日下葬章節。 等到了出殡的头一日,文氏听儿說了這個决定后,木木呆呆的也沒什么反应——她這几天就像傻了一样,每日只管待在后宅吃了睡,睡了吃,再不便是垂着头默默流泪,而前面便由叶蕙一個人日夜守灵,迎亲送友,至于又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概不知。 這样倒好,叶蕙暗自苦笑。 她之所以张罗五日便出殡下葬,一是为了叫亡父的灵柩早早入土为安,莫再受极品亲戚族人的打扰,二也是为了早些還家裡一個清静。 死者已矣,活人還要活着,文氏眼下最需要的便是安心静养……至少文氏肚子裡那個小的便受不了這份折腾不是。 转眼便是头七這天了。既是五日下葬,头七這天正好是“复三”,天還不曾亮,叶蕙便穿戴好了孝衣孝帽,由祝管家和四喜发财陪同,前往叶天成的坟上致哀祭奠。 “爹爹您放心吧,您交代的事儿……蕙儿都做好了,只是蕙儿不愿带着孕中的母亲背井离乡辗转出逃,亦不愿遇事只知逃避,還請您原谅则個。”叶蕙跪在叶天成的墓前默默念着。 “蕙儿不会吃亏的,蕙儿和娘還有您保佑呢不是?” 库房裡的几個沉重大箱,文氏的几十箱嫁妆,還有她缝在中衣裡的银票契纸与新户籍,已经尽数被她挪至白玉葫芦携带的庄园裡去了。那庄园虽然被火毁了小半边,做個谁也寻不到的密室還是妥妥的。 待会儿上完坟回到家裡,族人也该上了? 上又如何,谁怕谁呢?叶蕙冷笑——叶天成早在情知他自己不好时,便将能转手的铺子作坊全都转手了,换得的银钱取了四成、在南行七百裡外的海城南郊买了個庄子,用的是叶蕙母新户籍的名字。 那庄子带了十倾地,种的都是稻米,還有個小鱼塘外加一個藕塘,不但养鱼,還养了些鸭子;只要這庄子在,庄子上的农人勤恳,叶蕙母一生吃喝也不用发愁了。 而剩下的那些银钱,在大通宝号换了全国通兑的银票后,叶天成早早便嘱咐叶蕙避开人缝在她自己的中衣裡;叶氏族人再不堪,也不会上赶搜一個小姑娘的身。 因此上叶家如今摆在明面上的家产,不過是叶蕙与母亲居住的那处三进小院,并一所城东的祖产老屋,還有一处五十亩地的圃,一处三百亩的果园——叶天成打算的极好,說若是叶氏族人得紧,将那圃与果园交公也就是了。 他家儿虽然也喜歡莳草,孩子家终归要嫁人的。莳草的活计听来清雅,实则劳心费力,被人议论起来也是個上不得台面的营生,影响了终身大事可如何是好? 叶蕙却不甘心。上辈子她就吃够了這种亏,总不能這辈子還眼睁睁的受人胁迫摆布!圃虽小,出息却不比果园少多少,何况那又是她喜歡做的事儿,凭什么白白让给叶氏族人! “姑娘莫跪得太久了,当心留了病根儿。”管家祝伯已是奔六十的年纪了,并不忌讳男之别,一边說着话一边将叶蕙扶起来,又叫吴妈妈赶紧搀着姑娘,给揉揉膝盖活活血。 四喜与发财站在一边,满脸的担忧。 待会儿回去就要应付那一群虎狼,姑娘小小年纪,可应付得来?他们两個倒是不忌讳给姑娘充当一回打手,更不忌讳因此吃了官司,可那么一来……姑娘得用的人不是更少了? 因此上這一众人全都怀着忐忑的心思,离开了叶天成的墓地往宁州城裡叶家归去。 “姑娘可是交代過常胜那小子,叫他买鞭炮去来着?”马车进了城,吴妈妈终于忍不住藏了几日的疑,低声问叶蕙。 叶蕙一愣,小眉头顿时纵成了两個疙瘩:“奶娘瞧见他买了?這小子想捣什么鬼?” 宁州城可沒有這個规矩!谁家有人逝世会买鞭炮呢,是丧事又不是喜事!常胜都十四了,還是贪玩的小男孩么? 可叶蕙顾不得多想了——一路上她可是见到好几辆族人的马车了,這是紧赶慢赶要去她家分一杯羹呢3章節!只可惜,她已经在客座的正厅裡设了局,但凡让她有一点不高兴,谁也别想逃! “姑娘可回来了!”才进了家,裴妈妈已经一脸慌张迎上来:“族裡来了许多的人,咱们家的客座都要坐不下了!” 叶蕙冷笑。敢情都以为這是斗土豪分田地呢?叶家哪個房头不比她们家富裕,却還要来抢她们孤儿寡母的保命钱,良心都长到哪裡去了?他们不仁,也别怪她叶蕙不义了! 冷笑之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忙拉住裴妈妈:“怎么是您出来迎我,太太呢?太太那裡可有人陪着?” 裴妈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话语声也哽咽起来:“大清早便来了好多族裡的太太,风一般冲到后宅去了……” “我怕她们惊扰了太太,本不想出来,又怕姑娘被拦在前头,沒法儿回去围,只好叫杜鹃寸步不离太太左右,匆匆跑出来给姑娘报信来了。” 叶蕙大怒。那些男人们组团来吓唬她一個小孩子也就罢了,那些人来做甚,想将她娘气死不成! 后院—— 正如裴妈妈所說,几個族裡的太太正在文氏房裡陪她說话呢,虽說着话,眼神却像偷儿一般,望罢這边望那边;待见得房中并沒什么值钱的摆件,都有些失望的当口,就听院哐啷一声巨响,随即便有很沉重的脚步声噔噔噔进得屋来。 “哎呦呦,你看看這孩子!這是做什么呢,還有点规矩沒有了?来你娘房裡請安還闹出這么大动静来,也不怕吓坏了你娘!”一個族婶抢先开口斥责道。 叶蕙怒极反笑:“有众位太太无礼在先给我娘打了底儿,我娘還能怕我這個亲闺不成!” “這是怎么话儿說的,你這孩子也太沒大沒小了些,”又一個堂伯母开了口:“我們好心来探望你娘,怎么在你口裡倒成了无礼了!” “三堂伯母說得是,我就是個不识好歹、将好心当成驴肝肺的,還請伯母和婶母们躲我远些!”叶蕙将方才在小厨房顺来的菜刀从身后拿出,一刀便剁在了框上。 “我爹去了,我娘身子不好,這個家如今我說了算,众位长辈若不想找不自在,還請自便!” 惊呼声顿时四起,也就是眨眼功夫,人已经跑了個干净,只剩下文氏木木的愣在那裡,双眼无神的看着叶蕙;渐渐的,那双眼裡有水雾泛起,转瞬又积成了水潭…… “杜娟姐姐,拿昨儿取来的那丸喂太太服下。待会儿我不在,不管谁来敲都不要开,只說太太吃了睡下了,喊是喊不醒的。”叶蕙强忍着自己的泪,沉声嘱咐杜鹃。 那不能多吃,今天吃一丸,也是沒有办法的办法了……她总不能叫文氏用肚子裡的胎儿去冒险,更不能叫文氏目睹她跟族人拼命。 文氏吃了沒半刻钟,就沉沉睡去。叶蕙又再三叮嘱裴妈妈和杜鹃看住户,毅然决然的转头离去。 等她到通往前院客座的角前,却见常胜如同一棵钻天杨站在那裡,笔挺又倔强。见她和石榴出来,忙上前来接過石榴捧着的小匣子。 “祝伯叫你来等我?”叶蕙问他。 常胜摇头,面无表情道:“我自己来的。” 虽然不過是這么几個字,還有些冷冰冰的,叶蕙突然就觉得,心裡好像更有了主心骨一样——常胜会武艺,否则当年就降不住给她拉车的惊马,细论起来,他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這主仆三人便又向客座去。远远的看见管家祝伯带着四喜和发财站在客座前,每人腰间都鼓鼓囊囊的,叶蕙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急忙掏出帕子捂住嘴,只怕自己呜咽出声。 “那些老爷们……不叫奴才们进屋,奴才们也只好守在外了,姑娘在裡面若有什么不对,還照着原来的约定,摔杯为号罢。”祝伯强忍愤怒,低声安慰叶蕙。 叶蕙坚定的還给大家一個微笑,說了声你们放心,就要去接常胜手裡的匣子;常胜一闪身躲過她的手,倔强的沉声道:“我陪姑娘进去!谁敢拦我,先過我這关!” 祝伯犹豫了犹豫,想着虽然常胜這小子平日不言不语的,却总比屋裡那一群可信的多,便提议道,“姑娘若能将他带进去也好。” 那好吧,你跟我来,石榴留下。叶蕙這么嘱咐罢,便带着常胜往待客的大厅裡去。 “喂喂,那小厮,這裡是主人家說话的地方,你将匣子放下就出去吧!”不知谁這么喊道。 常胜只当沒听见,依旧稳稳当当抱着那匣子,笔挺的跟在叶蕙身后;叶蕙冷眼望向那人:“這位堂叔不觉得可笑么!這裡是我家,你凭什么对我的家人呼来唤去的!” “一,二,三……哦,一共来了九位呢,可真是不少啊!可我就不懂了,這么多人来对付我一個,我只带进来一個小厮而已,你们为何還想要将他逐出去?你们怕什么?” 新書期,求各种抚爱三十天内,收藏每涨50,加更一章 第一温馨提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