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不止一次
外头早有马车候着。
崔氏踩着小板凳就要上车,视线朝裡一扫,动作猛地一僵。
马车内,一人悄无声息地端坐在最裡头,身上散发着阴森寒气,目光不深不浅地落在她身上,像是等了很久般。
崔氏心头一紧,随即,又松了下来。
她早该知道,那点小伎俩不可能真瞒得過他。
“上来。”定国公开口,嗓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情绪。
“夫……”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又戛然而止。
崔氏顿了下,沒回头去看,而是听话地上了马车。
池斐看着她的动作,轻轻低笑了声,也不知是自豪還是欢愉,语气听着竟有几分惬意:“一时不察,倒還真差点被秧秧骗過去。”
崔氏眉眼低垂,一时未语。
车内安静了片刻。
马车开始缓缓前行。
“池斐,我們和离了。”稍许,她低浅出声。
“呵……”定国公轻笑,“我沒同意,算什么和离。且這么多年過去,你也不是第一次提和离了,還不死心?”
崔氏嘴唇微抿,沒有說话,只是眸光暗了下来。
是,這不是她第一次提和离了。
在此之前,她曾提過三次和离,第一次,他给了她毕生难忘的耻辱;第二次,她为此丢了大半條命;第三次,他少有的软语保证,也确实不再像从前那般恶劣。
她便以为他们可以平和地走完這一生,可到底……還是败给這赤裸裸的现实。
“再者,你提和离,舅兄和岳丈可有同意?”定国公继续道。
崔氏垂着眼,仍旧沒有答话。
她的父兄疼她宠她,会帮她出头,会为她施压国公府,但不会因为定国公更偏宠庶女,便同意她和离。
這也是她在接到女儿口信后,就转回国公府躲藏的原因。
池斐看出她无话可答,眼底阴郁减了数分,神色缓和下来,压低声音,轻柔哄劝道:“当我的夫人,你便是国公府的主母,池家的宗妇,阖府上下皆需看你脸色行事。
跟我和离,你便只能仰仗你父兄,過寄人篱下的生活,還要被人說三道四,即便崔侯府将来为你另寻一门亲事,也绝不会比当国公夫人快意。”
他拉住她手腕,稍一用力。
崔氏便不由自主地往前靠去,栽进他怀裡。
“我知你痛恨我偏心落儿,可要是你跟我和离,受影响的又岂是秧秧和焕儿?阿婉,你可别忘了,我還未给墨儿請封世子,你若跟我和离,我势必会另续她人,到时若新夫人为我生下一儿半女,呵……”
池斐捏着她的下巴,轻抬起来,强迫她看向自己。
崔婉眉眼如画,肌肤如雪,虽不及少女青春靓丽,却也明艳无双,哪怕含着哀戚与冷怨,也非寻常美人能比。
他的妻子,无论容貌還是身体,都最和他意。
“阿婉,你要乖一点。”他将人揽在怀中,声音轻得如同羽毛,“与其妄想着跟我和离,不如乖乖讨我欢心,指不定我一高兴,就将偏向落儿的心正了回来。”
崔婉侧了下头,眉目清冷地撇开了他的手。
池斐也不生气,只是眼眸深邃,某种情愫越聚越多。
……
池秧不知道母亲這边的事。
她下了马车,跟着仆童過到青府后花园裡,远远就见青柏山长坐在凉亭裡跟人下着棋。
对面那人一袭红衣,妖冶无双,听到声音,先抬眼看来,那好看又凉薄的细长眸子裡,划過熟悉的笑。
池秧步伐微滞,心头诧异。
沈长延還跟青柏山长有交情?
“来了啊。”青柏山长也回头看她。
“老师。”池秧压下诧异,行了個弟子礼。
青柏山长摆了摆手,温和笑道:“认识吧?”
“沈侯爷大名鼎鼎,岂敢不认识。”池秧心头轻嗤,哪怕上次沈长延帮了她,她也沒对他改观多少。
“认识就好。”青柏山长笑着点了下头,轻飘飘地给出重磅消息,“往后他就是你的武学教习了。”
“什么?!”池秧一惊。
“不满意?”青柏山长眼底浮出笑意,抚须轻道:“长延武功不弱,连你爹都曾大加赞赏,你要学武,又不想跟家裡人学,老夫估摸着,也就长延最合适了,又恰巧他還愿意教你。”
池秧:“……”
杀人不眨眼的暗密卫首领,愿意浪费時間,跑来教她武功?
确定不是开玩笑?
“沈侯爷愿意教我习武,我自无不满,只是侯爷掌管暗密卫,怕是要务缠身,哪能奢望侯爷浪费時間,来教我這么小啰啰。”池秧保持微笑,礼貌谢绝。
沈长延却是一笑,俊容朗朗,红衣烈烈,竟是格外夺目。
“池姑娘菲薄了,能有机会当姑娘教习,是沈某荣幸,何言浪费。”他放下棋子,眸中笑意深深。
池秧心头一紧,正欲再說。
“好了。”青柏山长摆手起身,嗔怪笑道:“武学师傅老夫已经帮你找来了,你要推脱可就沒有第二個了。”
池秧:“……”
這是逼她不得不同意?
虽說沈长延在书裡武功高强,但到底是造成她悲惨结局的凶手之一,让她跟他学武,欠他人情……往后可還能报复回来不?
“有劳老师费心了。”池秧暂且压下想法。
“嗯。”青柏山长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聊。”他轻捶了捶后腰,叹道:“老喽,這才一会儿,便坐不住了,诶,我走走……”
說着,抬步出了凉亭。
池秧默然无语,目送他走远。
沈长延眸子瞥着她,嘴角带笑,“上回看你对付你表哥,似也有点武学底子,在家学過?”
“学過。”池秧收回视线,瞥了他一眼。
眼珠子又是一转,蓦地亮了下,颇有些热情地靠近了半分,笑问道:“你看我现在开始学武,以后能赢薛…我长姐嗎?”
“我又不知你长姐有几斤几两,如何能判定你们将来输赢?”沈长延笑了下,也是好奇。
“你们虽然不是同母姐妹,但至少也是同一個父亲,何至于如此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池秧微讶,根本沒听他后面那话,“你不知道薛落武功强弱?那日你不是看到她对我动手了嗎?”
她话裡夹着几分不可思议。
還以为像沈长延這等高手,只要一眼就能辨出对方武功强弱。
沈长延轻嗤了声,“谁跟你說,我亲眼看到她动手了?”
“嗯?”池秧一怔,“你那天为我作证……”
她蓦然明白過来,“你做假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