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被听见了
后方又陡然传来声音。
“秧秧……”定国公唤了声。
池秧回头看来,眉间脸上全是不爽。
池斐嘴唇动了动,到底沒将怀疑薛落的事說出口,只轻声叮嘱道:“下雪了,小心路滑。”
“嗯。”
池秧沒察觉出他未出口话语,转身就走。
室内安静下来,只有烛火雀跃似的晃动了下。
翌日。
池秧早早過到春棠院,本想在母亲醒来后,就劝她离开国公府。
可崔氏屋裡人多,不是老国公夫人在,就是舅母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探望,好不容易等人都走了,時間也已经临近傍晚。
池秧坐在床边,眼巴巴看着母亲。
崔氏喝了药,精神尚好,见她這副模样,哪能不明白她心思,挥手让周围仆从退下。
“你有事要說?”
“是有点。”池秧立即亲昵地凑近過来。
“昨日我們不是說了离开的事嗎?
我知道您是放心不下我們,怕我們受委屈才不同意的,今天我另想到一個法子,可以让您平安离开,而不影响到我們。”
崔氏未料她還在想這事,微微笑了下,“什么法子?”
“假死。”池秧吐出两字。
崔氏一怔。
池秧牵過母亲的手,进一步道:“正好您……身体不适,可以顺着一病不起。
等到明年开春,父亲公务繁忙,不暇自顾时,您就死遁离开,换個身份,按照我們昨日商量的那样,去投奔小舅舅。”
崔氏听着,一时未语。
池秧立即抓紧她的手,“您不愿意?”
崔氏回過神来,摇了摇头,“能离开你父亲,我求之不得,欢喜還来不及,又怎么会不愿意?”
“只是……”
她微顿了下,眉间有着歉意,素手轻抚過女儿脸颊,略有些失落。
“本该是我护着你们,不让你们受委屈,不让你们被他人所欺,到头来,却還得劳你费心想法子帮我……”
“才不是呢。”池秧摇了摇头,抓住母亲的手,撒娇似的回道。
“您护着我們宠着我們,我們自也是心疼您,为您着想。”
“真要怪,那也是父亲太渣,如果不是他事事偏心长姐,又对您不好,還找别的姨娘,哪会有這么多事。”
池秧想着就觉得不甘。
她爹這辈子渣,上辈子更渣。
“可惜死遁不能休夫,真是太便宜他了。”
“這有何难。”崔氏温和笑着,“我‘死前’留下休书一封,与他和离,死也不入他池家祖地,不与他合葬……”
“哐当!”
外头陡然传来声响。
两人声音顿止,目光相对。
“怎么回事?”崔氏高声问话。
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回夫人,是奴婢不小心碰到落地的大花瓶……啊,国公爷!”
池秧两人一紧。
定国公的声音传了进来,“沒事,你退下吧。”
“是。”丫鬟声音小了下去。
池秧和母亲对视了眼,隐约有不详预感。
她们对话声压得很低,外头的人应该听不到吧?
正想着,定国公从外进来,神色和煦如常。
“可好些了?”他关切看向崔氏。
崔氏轻拍了拍女儿手背,以示安抚,“有劳国公爷关心,也不是第一次了,算不得什么大碍,咳……”
她說着,低头咳嗽起来,面色更为苍白。
定国公下意识往前踏了步,又蓦然止住步伐,眉宇有刹那阴郁。
“让太医再過来看看?”随即,他继续关切。
崔氏止住咳嗽,冷淡拒绝:“不用劳烦,我沒事。”
“還是让太医来看看。”池斐不容她拒绝,扭头道:“来人,去請陈太医過来。”
“是。”外头有人应声而去。
定国公又转向池秧,神色温蔼如旧,還微微笑着:“先前在聊什么呢?”
聊怎么休了你,怎么逃离你。
池秧心头腹诽,面上随意道:“聊星星,聊月亮,聊风花雪月。”
“呵。”定国公轻笑了声,“你才多大,還风花雪月,羞是不羞?”
“我說的风花雪月是指四时风景,您想到哪儿去了?”池秧嫌弃地白了他一眼。
定国公失笑。
“好,是我想岔了。”他笑着点头,仿佛宠溺,又继续温和道:“你出来下,我有话跟你說。”
池秧心头一紧。
“什么事?”
崔氏也出声询问。
“沒什么大事。”定国公神色如常,嘴角還挂了缕浅笑。
“今日偶遇青柏山长,他跟我說了些秧秧学业上的事,你身体不好,好好休息,我跟秧秧出去說。”
“秧秧,随我来。”他說着,已先抬步朝外走去。
池秧略感疑惑。
青柏山长对她格外松散,除了列书单让她读外,也沒安排過别的任务,這能有什么問題?
池秧压下疑惑,不想让母亲担心,笑道:“沒事,我课业一直做得很好,您好好休息,我去听听父亲怎么說。”
她随定国公出来。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天气冷得很。
池秧出到外头,不觉裹紧了身上大氅。
定国公沒有言语,领着她出了春棠院,再七转八拐,甩了后头跟着的人,這才蓦然开口。
“你之前跟你娘在說什么?”
池秧一顿,佯装随意地敷衍道:“我說了,就是风……”
“上回你偷偷帮着你娘,让我寻了大半夜,我沒计较,這次你就敢唆使你娘休夫离开!”
他停住步子,冷然看過来。
“池秧,是我太纵着你了,才让你如此放肆!”
池秧脑袋“嗡”的一声响,脸色略白。
他都听到了。
她心乱跳了几下,又很快稳住情绪,冷道:“您若真纵着我,我又岂会事事被长姐压上一头。”
“我若不纵着你,你敢如此跟我說话?”定国公大怒。
“我就敢……”
“今日之事,我就当沒听到。”
定国公声音冷冷,沒听她說,“你娘不可能离开,也休想离开,更别谈什么休夫!
我若不同意,她就是死也是我妻!”
“你既然搬出了国公府,那往后就不用再回来了。”定国公漠然甩出话语。
池秧面色骤变,霍然抬首:“你要赶我走?”
定国公神色冷凉,“你要带你弟弟走,那让他也不要回這国公府了,我的儿女不止你们俩,也沒什么是非你们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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