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恶妇之春宝书網
郑福喜微不可见的对暄靖帝点了点头,皇上神色凝重了些,看着峙逸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众人刚刚见峙逸所說,只当峙逸是不愿随启瑜远征,零时寻的借口罢了,心中叹服他八面玲珑的手段,出神入化的演技,却发现皇上不仅不愤怒、還十分关切,這……又从何說起呢?莫非這艾侍郎真的有何不可說的過人之处?
這么想来,也都不动声色的继续看戏。
褚贵妃脸上却显出冷笑来:不识好歹的奴才。
“就在今日早晨,她被人掳走了,微臣翻遍了整個艾府,都毫无头绪,京城裡也托了朋友在找,咳咳……”他声音不大,刻意克制着,那语调中颤抖着的凄凉苦涩却還是在這大殿中回荡起来,让众人都忍不住揪心起来。
皇上沉思许久,忽然扬了扬衣袖。
郑福喜道:“皇上累了,诸位大人先退下吧,江南平匪的事情,明日朝堂上详议。”
“這……”本翘着兰花指心不在焉的整理头上花钿的褚贵妃忽而一愣,似有些失望,還想說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九皇子阻拦:“母妃……”硬生生将她拉扯走了。
众人揣着疑惑纷纷辞别了皇上往门外走去。
峙逸咳嗽了两声,也装糊涂的往外走。
郑福喜唤了一声:“侍郎大人請留步。”
峙逸沉默的停了下来,启瑜远远的看了他一眼,搀扶着褚贵妃离去。
殿内一下子只剩下皇上、郑福喜、峙逸三人。
皇上似乎是真的很疲惫,以手支额,一双苍老的深凹在眼窝中的眼睛静静窥视着峙逸。
峙逸始终不动如山,微微弓着身子,等待着皇上要对自己說的话。
“艾大人今年多大了?”许久之后,皇帝才开口问了這么一句。
“虚岁……咳咳……二十四……”
又是良久的沉默。
“你真不像你们艾家的孩子,你的爷爷、你的父亲都是一老一实的读书人,怎么会生出你這样的?”
峙逸并不明白暄靖帝的意思,只能默默听着。
皇帝忽然轻哂了一声:“朕自暮年之后,就喜歡细心观察旁人,這么多年,像你這么聪明的,還是头一個。”
峙逸浑身都害怕得颤抖了起来,却强自忍住。
“……视于无形、听于无声……說的就是你這样的人吧,君王還沒有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你便已经看出来了,君王還沒有說出自己的看法,你就已经听出来了,呵,我时常想,如果我有這么一個儿子,该有多好。”
“皇上太抬举微臣了。微臣不明白。”峙逸說這话的时候是惶恐的,膝盖一软,整個人跪在了地上。
皇帝哼一声:“你真的惧怕朕嗎?朕看未必。”
“微臣对皇上不是仅仅用惧怕可以形容的,皇上在微臣心中是如天一般的存在……让微臣仰慕而……”
暄靖帝苍老的笑声打断了峙逸的唱诵:“呵呵呵呵……呵呵呵……”這笑声在大殿内回荡,听在峙逸的耳朵裡,却觉得瘆人得很。
“郑福喜,你知道艾侍郎哪点最得朕的欢心嗎?”暄靖帝侧头看着始终眼观鼻鼻观心的郑福喜道。
郑福喜笑一笑:“奴才不知。”
“呵呵,就是他的不要脸。像他這种资质却又這么不要脸的真是不多见。”
峙逸說不出话来了:“……”
郑福喜递来一盏茶,皇帝接過,慢慢喝了起来:“朕同你明人不說暗话,你可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嗎?”
峙逸的后背几乎都被汗透了,却還是硬着头皮道:“略知一二。”
暄靖帝笑起来:“說起来,她也算得朕的侄女了。”
“微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皇上饶命!”
暄靖帝冷笑一声:“你知道那周文晰的下场嗎?”
峙逸整個身子都弓到了地上:“皇上,如若這次寻到了她,微臣愿同她隐姓埋名去那荒僻之地,也愿意永世不要子嗣,求皇上成全。”
暄靖帝呼吸声重了起来:“当时周家把她嫁给了你,原是沒有经過朕的允许,可是事后朕看你的表现,似乎是知道些什么所以刻意冷着她,朕一直想探個究竟,索性把你放到了身边,沒想到却发现了一個人才,正待要好好重用于你,沒成想你却在這個时候栽了跟头,你真是枉费了朕的一片心血!”暄靖帝:“如若你舍弃了她……”
峙逸膝行向前,在皇帝面前五体投地。满脸是泪:“皇上……微臣……微臣也是无能为力……微臣离了她怕是……活下去的心思都沒有了……”
暄靖帝似是不想再看他這副模样,转了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庆熹班有诈的?”
峙逸小心斟酌着语句,将云凤两次失踪、庆熹班的怪异一一道来:“奇怪的是,内人失踪之后,這庆熹班也整個在京城消失了影踪……”
“江南却在這個时候,也出了叛乱。”暄靖帝将他的话语接了過来。
峙逸道:“正是!皇上,微臣觉得這其中必当有什么关联。”
暄靖帝难得有個跟自己思路相近的人,似有些高兴,随即却沉默了会子,冷冷道:“你不過是京城裡头一介小吏,一日還不到,居然就能把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弄得一清二楚,艾侍郎不简单啊。”
峙逸听得出来他话语裡头的那冰寒的冷冷杀意,镇定的回道:“启禀皇上,這些消息也不過是微臣沒了法子,从朋友那裡买来的。”
“哦,哪個朋友?這般神通?”
“废状元李穆。”
皇帝先是沉默着,突然将手中茶盏抛了出去,哐啷一声响:“這個孽畜,朕就知道他不老实。”
李吉贵几步抢上前去收拾那碎杯残茶,郑福喜在一旁劝道:“皇上切莫气坏了身子。”
峙逸知道暄靖帝素来厌恶李穆,却又一次次放過李穆,旁人做得的事情,李穆做了,皇帝就不允;旁人做不得的事情,李穆做了,皇帝却也都饶過了他。
這么想来,心裡不免有了些计较。
暄靖帝咳嗽了两声,望着峙逸道:“你還知道些什么?朕想听听。”语气格外漫不经心。
峙逸原是知道沒什么能瞒得過他的,索性将簪子的事情也一并說了出来。
暄靖帝笑起来:“這么說来,你也启开過那簪子?”
“正是。”
“可有所得?”
“一无所获。”
暄靖帝哈哈笑起来:“好,很好,你需知道,這所谓的遗物不過是朕设下的一個局,引那些贼子上钩罢了,哼,果不其然。”
峙逸心中冷哼:那簪子裡本该有的东西恐怕早已落到了暄靖帝的手裡,如此的话,那日他在牢房裡见到周文晰也分明是有旁人暗地裡监视着的,怪不得周文晰說起话来都那么言不由衷,分明是被人掌控。
暄靖帝所为不過是把云凤放在明处,引阮家上钩。
用心真真险恶。
峙逸抬头道:“皇上,庆熹班一夜之间在京城消失,而江南又闹叛乱,微臣怀疑這不過是一出围魏救赵、声东击西的戏码罢了。”
暄靖帝摸了摸下颚上的花白的胡子,沒有說话。
地下阴暗潮湿,且空气不流通,云凤本就穿得单薄,加上心内郁结,就是一副要生病的样子了,陈婆子在一侧看守,见她气喘吁吁,只当是她娇气,并未在意,到了晚上云凤烧得說起胡话来时,她才警觉了起来,去把正在紧张议事的阮俊诚找了過来。
阮俊诚本和他的几個部下详密的安排作战计划,被陈婆子打断,却也沒有格外生气的样子,对属下温和的笑了笑,交代了几句就跟着她一路向云凤那裡去了。
到了云凤那儿,她已然烧得糊涂了,嘴裡只是嚷嚷着:“峙逸、峙逸……”
阮俊诚哼一声冷笑,却也沒說什么,只是捉着云凤的手腕号起脉来,他们阮家书香门,对经史子集、医药典籍都很有研究,寻常大夫未必比得上他的水平。
阮俊诚皱着眉头道:“是伤寒!”
“啊?”陈婆子沒有想到這么严重,颇有些怯懦的看着阮俊诚:“小公爷,属下……”
阮俊诚皱眉看着云凤身上单薄的衣着道:“她一個一点功夫底子都沒有的弱女子岂能同你一般,地下阴寒,她衣裳上面也染上了湿气,你却让她這么冻着,她能不病嗎?”
“這……”
阮俊诚似是很不满,如今他们被困地下,洞穴凿通還有一两天的時間,他底下都是身强力壮的精锐,這些年跟他东奔西走,岂会轻易生病?常备的也不過是些治外伤的金创药罢了,云凤现在這样的情况,倒是叫他真的有些犯了难。
阮俊诚用手试了试云凤的额头,只觉得烫得厉害,索性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将她整個包住,抱在怀裡往外走。
陈婆子嚅嗫:“小公爷,您這是……”
“箕,你去负责开凿进度吧,她由我来亲自照顾。”
“這……是……”陈婆子知道阮俊诚素来对谁都是一副和气的样子,但是此番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云凤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抱着自己,但是這個怀抱却又不太对,這味道全然不是峙逸身上那种榛树叶一般好闻的气味,她难過的挣扎了起来。
阮俊诚贴在她耳畔道:“别闹,一会儿就到了。”
隧道裡不时碰见属下,众人见到平素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爷竟然同女人這般亲密,不顾旁人目光的整個儿将云凤搂在怀裡,到底有些吃惊,想想他们本就是夫妻,也就清明了,俱恭敬的垂头:“小公爷,公主殿下。”
阮俊诚板着面孔点点头,抱着云凤一路向前,走到一处洞穴前,将她放了下来,又用一张硕大的狼皮褥子裹住了她。
云凤挣扎:“热……热……”
阮俊诚见她孩子气的举动笑起来:“乖,你伤风了,捂些汗出来才好。”起身出去了。
云凤勉强睁开自己的双眼,细细打量這地方,這裡不仅有床榻,還有桌几,壁洞裡头点的不是寻常的火把,而是十几颗夜明珠,将這斗室照得白昼一般。這裡既干燥又暖和,不是她之前呆的地方可比的。
桌几旁果然支着一大一小两张羊皮地圖,云凤正待细看,阮俊诚却回来了,云凤只好缩回了脑袋继续嘤嘤嗡嗡的*。
狼皮褥子裹着她小小一张脸,深灰的皮衬托着她酡红的面孔,十分好看。
阮俊诚笑起来,取出一個小瓷瓶,将一粒红色的药丸推进了云凤嘴裡:“吃下去吧,有好处。”
這原是他特意炼制的保命丹,一共不過八颗,却在這种情形下给云凤吃了一颗。
云凤哪裡知道這是什么,吃下還嫌味道不好,皱了皱面皮。
阮俊诚划了划她的鼻子:“真真牛嚼牡丹一般。”俯□子正待還要同她說些什么,外边有人来叫:“小公爷!”
阮俊诚将云凤身上的狼皮褥子又拉了拉:“你可不要踢被子啊,不然看我回来怎么惩罚你。”
他语气狎昵,云凤却很恶心,只是面上虚晃的笑着,她现在不会同他傻得硬碰。
阮俊诚深深看她一眼,突然有种时光倒回的感觉,满意的笑了笑,拍了拍云凤的面颊,這才出去了。
云凤待脚步声远了,挣扎着爬起身子来,她還有些晕眩:她下午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身上冷得不行,却刻意不叫那陈婆子给她添些衣裳,還故意在身上沾了水当着那风口吹,好歹是终于吹病了。
云凤一步步挨到那地圖之前,那地圖用炭笔画得满满当当的,還有山川丘陵之类,当是行军图之类,她就纳闷了,這阮俊诚到底要干什么,這洞穴裡就這么点子人,他還要谋反不成?莫非外头還有兵力?這不是她要找到,她也顾不得细想,又看向另一张羊皮,她原是烧得有些厉害,头晕晕的,眼睛看什么都是重影,好半天才集中精神看清楚那张图果然就是這洞穴隧道的地圖。
她细细看那地圖,看着上面的标记,呵,果然,這裡是艾府地下,那么出口在哪儿呢?
云凤正待要看個分明,突然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她回头看那床榻,离得十分远,她那么虚弱,根本在這么短的時間裡走不過去。
云凤拼了命的挣扎着過去,眼看就要上了那床榻,她却半分力气也无,索性狠着心往地上一栽,也不知撞到了哪裡,脑门儿生疼,似乎渗出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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