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邪性的少年
广播音再次响起。
“现在是惩罚時間。”
“猫只会伤害不听话的小老鼠。”
“比如這一只黄颜色的小老鼠——”
叶洛趴在地上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头顶传来“噗嗤——”一声,那声音滑腻而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就是让人感同身受的惨叫声——是黄毛的声音——只是那惨叫声只持续了一瞬间,就戛然而止。
然后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音。
“砰砰——!”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砸在了叶洛的身前。
那是一双腿,還有黄毛的脑袋,狰狞的表情,透露出临死前的痛苦绝望以及难以置信。
那头颅砸在地上溅起不知道是脑浆還是血液的液体,淋在了叶洛的脸上。
他的瞳孔瞬间缩小成针状,微吸一口冷气,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下一刻,他立刻把脑袋埋在地上,虾米般蜷缩着,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一旁的宝木遥脸色惨白,但仍然在小声安慰着叶洛,“不要怕。只要不动,猫应该就不会杀人。”
“怕——?”
叶洛用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反问着。
他缓缓抬起头,盯着那只猫的脚——巨大、狰狞,轻而易举就可以像踩死一只小虫子一样踩死他。
可他的脸上根本半点恐惧也无。他那颤栗的双瞳、上扬的嘴角,分明就是在抑制嘴角上扬的弧度。
直面猫咪所带来的惊悚让他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恐惧。
但這恐惧却让叶洛感觉到生命的鲜活。
那是对波澜不惊的生活,终于掀起了些许水花的期待与兴奋!
……
……
猫咪杀人如麻。
几乎是呼吸之间,還留在教学楼裡的人都死光了。
即使有的想要躲在教学楼另一侧的走廊或者是哪裡的卫生间储物柜,也都被猫咪轻而易举地打穿墙壁掏了出来。有的人即使现在跳楼,但也太晚了,還是被猫咪毫不留情地杀死。
去头、去尾,放进嘴裡,吃的干干净净。
不一会地上就撒满了鲜血,還有一地的脑袋和腿。
猫优雅地舔干净自己身上還带血的地方后,就开始施施然地往回走。
动作轻盈,体态曼妙。
足球场绿茵地上的人群,大部分都是校服装扮的高中生,特别是女生居多,心态尤为脆弱。
宛如地狱的一幕深深地冲击在她们每一個人的心间,空旷的球场中不一会就一片哭声。而当猫开始回身的时候,那痛哭声和尖叫声顿时变得压抑和颤抖起来,還夹杂些一些人的低声呵斥,让那些人不要再发出声音来,吸引大猫過来大家都要死。
他们眼睁睁看着大猫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绝望的氛围如夏季的积雨云,呼吸之间就铺天盖地而来,倾覆在他们心头。
“沒事的。”
一個浑厚的声音柔声安慰着。那是一名身穿西装的男士,三十多岁的样子,也是這群人中仅有的一名大人,他怀中抱着一名此刻已经晕死過去的小女孩。
“刚才那個广播說過了。”他說,“只要不乱动,就不会有事的。”
西装男人說话的时候声音既慢又稳,带着令人信服的音色,让原本躁动的人群缓和了下来。
他暗暗吐出一口气,正准备再說些抚慰人心的话。
這时,一道尖锐的质问刺破了這脆弱的平稳。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這样!”
有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带着绝望,“你能保证我們的安全么!”
西装男脸色一僵,“我——不能。”
“既然不能,你凭什么說這么绝对!”
西装男犹豫的态度让原本缓和下来的氛围顿时如水入油锅,又溅了起来。
“对啊!”
“可是我們又能往哪裡逃呢!”
“我還不想死!”
“我想回家!”
“我不想被吃掉!”
任凭這些聒噪争执愈演愈烈,大猫還是不紧不慢地,踱步向他们走去。
终于有女生忍不住了,她一個踉跄跌出了人群,崩溃地尖叫一声,猛地转身就开始向远处逃窜!
她的举动仿佛一個导火索,让人群都蠢蠢欲动起来。
“快跑!大家分开跑!這只猫只能追一個人!”
是啊!它最多杀死一两個人,只要我逃出去就好了!
只要让猫先杀了那個女生就好了!
不知道从谁口中传出来的话,彻底瞬间引爆了全局!
顿时又有不少人跟了上去,四散逃窜起来。
……
……
“那只猫是故意走的那么慢的。”
叶洛說道。
宝木遥正在帮叶洛扶上轮椅,闻言手微微一顿,“叶桑怎么知道。”
刚才两人已经正式互换了姓名和基本的身份。宝木遥是一名刚刚大学毕业的职场ol,叶洛则对外宣称是来日本旅游的华国人,莫名其妙就来到了這個游戏中。
叶洛扫了宝木遥一眼,咀嚼着词语,“我怎么知道——”
“其实并不难猜。”
他坐在轮椅上,一边說着,一边脱下外套把脸色的血迹擦干净。
“它以雷霆之势击杀了楼上的老鼠——嗯?”叶洛看着宝木遥,发现她正盯着他,“怎么了么?”
“沒……只是你用‘老鼠’這個词语。”
“啊。沒什么深意。只是为了配合這個游戏的设定。我們现在都是老鼠,不是么?”
宝木遥从他手中接過衣服,帮忙系在了轮椅的靠背后面,默默点了点头。
叶洛继续說道,“它以雷霆之势杀了這么多人,然后又慢條斯理地往回走。除了为了营造恐惧氛围,故意惊走那些人,我找不到其他原因。”
“可這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抓老鼠。”他說道,开始驱车往前走,“走吧。我們去看一看。”
宝木遥一怔,“看什么?”
“看看它的弱点。”
“谁的弱点?”
“那只猫的。”叶洛說道,“它已经将它的弱点暴露出来了。”
……
……
“大家不要跑!不要跑啊!”
“就按照广播裡面說的那样!”
“不要破坏规则就不会有事的!”
斋藤一郎喊得声嘶力竭,然而沒有一個人听得进去,大家都在疯狂地逃窜。
口干舌燥的他只能闭上嘴,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力。
“可恶!”
如果他不是怀中抱着小女儿,他一定会在第一時間就追上前去,将第一個逃跑的女生追回来,就不会发生现在這种局面。
又如果他還是当年那個意气风发的学生会长,刚才在面对那声质疑的时候,应当会回答得更果决些才对的。
但他早就不是以前运动、学习样样出类拔萃的优秀学生了。距离他人生巅峰的大学时代,已经過去了近五六年。這些年来,数不清的公司应酬和熬夜加班,早就掏空了他的身体和精神。
不。不是进入职场才发生的事情。是在更早才对。
——自从发生之后,他那自以为坚硬如铁的意志其实就已经被瓦解了。
“不用喊了。一群乌合之众,听不进去的。”
說话的是一名留着遮眼碎发、头戴眼镜的高中男生。
他是少数仍然留在原地,并未慌乱逃窜的学生之一。
斋藤望去,這才发现這名男生与其他留在原地的人并不相同。
其他人虽然也留了下来,但面上都是惴惴不安,恐怕也是害怕广播所說的话,所以一动也不敢动。
可這名男生的面上沒有丝毫的恐惧,恰巧相反,他一袭黑白相间的校服,站在那裡打量着远处的人们,嘴角正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似乎很享受现在的局面。
他是主动選擇的。
“三轮莲。”那男生主动走上前来,以平辈的姿势伸出了手。
“斋藤一郎。”
斋藤下意识地与他握住,這才发觉這個男生的口吻是平语,但是两人明明差了十多岁。是三轮莲的气场非常足,远超于一名普通高中生,所以他才沒有感觉到违和。
斋藤顿时有些恍惚。他上次看到气场這么强的高中生,還是在十年前——在他自己身上。
“這些蠢货。”
三轮莲扶了扶眼睛,看着那些人,发出冷笑,“真以为猫只会杀一個人就停手么?”
斋藤从一开始就觉得三轮的声音有些熟悉,听到這一句,他终于回過神来。
他瞪大了眼睛,“刚才质疑我的那個人——”
“你终于听出来了。”
三轮莲露出笑容,“沒错,就是我。”
“你为什么要這么做?”斋藤露出愤怒的眼神,“如果你不煽风点火的话,局面不会這么乱的。”
“你在說什么傻话?”
三轮莲诧异地看了一眼斋藤,確認斋藤是真的在生气后,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我原本我們会是同一类人才对的。”
“什么同一类人!”
“我還以为你是企图成为這個团队领导角色,才故意讲這些话的。沒想到你是真的是正义的伙伴。”
三轮莲有些扫兴地挥了挥手,但很快又提起了精神。
“也罢。横竖都是一些蠢货,无人可以分享,看在你提出了‘规则’的份上,起码還是聪明一些的,那我就稍作解释一下吧。”
他露出笑容,“我啊。是故意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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