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走马震金城(一)收藏 作者:庚新 北宫玉离开营地的时候,后背凉飕飕的,汗衣都湿透了。 這正是隆冬腊月,可他却觉得浑身发烫,血液在体内嘟嘟的沸腾,直冲脑瓜子。 作为破羌的二首领,北宫玉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這金城远在边荒,朝廷根本顾不上。有时候他就想,在這裡当一辈子二首领也不错。 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了他认识西凉名士韩遂。 北宫玉這才知道,原来天那么高,地那么大,中原那么富饶,還有美丽的女人。 不可否认,他的心动了。 可是他也清楚,他是個羌人。去了中原,那些世族门阀根本不可能接受他,活的会比狗還要苦几分。和韩遂接触時間越长,他就越发的了解中原的事情。他也清楚,韩遂在西凉享有声誉,是名士。可如果去了中原,一样也会被人看不起。 韩遂很有野心,北宫玉知道他在利用自己。 既然他能利用自己,那自己为什么不能利用他,成为破羌的真正主宰,雄霸整個西凉呢?他知道中原美丽,可那不是他的地盘。他的根在西凉,离开了西凉,他什么都不是。兄嫂去向朝廷求官,北宫玉和韩遂密谋之后,也展开了行动。 于是,韩遂成了金城长史,深得太守陈懿的信任。 而北宫玉趁着兄嫂都不在的时候,把忠于兄嫂的人一網打尽,成了破羌的首领。 当然,這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兄嫂不会再出现。 否则以兄长在破羌的威望,他北宫玉必死无疑。這样的话,就必须杀死兄长。 在部落中不能动手,太显眼了。而且以嫂子的精明,可以马上看出端倪。 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北宫伯会金城的时候。以兄长的性格,一定会去拜访陈懿。北宫玉在金城呆了整整二十天,终于等到了兄长的到来。和韩遂一番商议之后,他决定铲除北宫伯。最好造成一种迹象,是中原的官员和北宫伯发生冲突。 到时候,只要消息传出,整個西凉的羌人都会骚动。 他只需要从中浑水摸鱼,就能独霸西凉。弄不好,還可以被朝廷册封为羌王呢。 不過北宫玉很小心,特别是知道了兄嫂身边還跟着一個猛将的时候,就更加小心。北宫伯夫妇进了金城郡,就休想在出来。韩遂在金城郡的威望远远高于陈懿,麾下有五千金城郡兵,都归于韩遂掌握。只要他杀了董俷,他就是西凉羌王。 北宫玉也知道,韩遂這么帮他,一定有目的。 可那又如何?反正他是破羌之主,手下上万羌骑,還怕一個区区的韩遂不成嗎? 见董俷醉倒之后,北宫玉立刻离开。 他本想在营帐中杀死董俷,可是看到绿漪之后,他有点担心。可以看得出,那绿漪的本事不差。固然不是他的对手,可万一惊动了别人,他可就要有危险了。 北宫玉這個人很小心,也很谨慎,一点危险都不愿意担当。 所以他立刻带人离开了营地,在金城郡内,還有韩遂送给他的一千官骑可以调用。 “二弟,真的沒問題嗎?” 随北宫玉一同前来的還有韩遂的两個亲信,一個叫杨秋,一個叫马玩。 這二人担任金城骑都尉,对韩遂忠心耿耿,而且武力不俗。马玩使一手好飞刀,杨秋的箭法不俗。有這两個人帮忙,北宫玉的心裡也就踏实一点。细一想,那董俷就算再厉害,也不過是個区区十三岁的娃娃。日间失利,還是自己轻敌多一些的原因。 想到這裡,北宫玉的胆气一壮。 “放心,我亲眼看见他们的人把酒都分了,估计這会儿连站都站不起来。” “那就好……听說,他们中有一個人,非常的厉害?” “那小子,只怕现在還醉着呢。” 马玩、杨秋相视一笑,朝着北宫玉拱手說:“二弟,以后你可就是西北的羌王了,我兄弟還要你多多照应才是。” “客气,客气!” 北宫玉得意的大笑起来,却沒有发现,那马玩、杨秋的眼中流露出嘲讽之色。 区区鄙夫,也想做羌王? ****** 营寨大门洞开,沒有哨兵守卫。 远远看去,只见中军大帐灯火通明,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董俷正伏在酒案上沉睡。 北宫玉心中一喜,从鞍桥上取下金背铜环刀,朝着营寨一指,大吼道:“冲!” 话音未落,一千官骑齐声呐喊,随着北宫玉冲进了营寨。寨子裡沒有人,到处都堆放着粮草,還有一车车董玉从临洮带回来的财宝,有的箱子甚至還破了洞,露出裡面金闪闪的宝气。 官骑顿时兴奋起来,嗷嗷直叫的冲向各营帐。 北宫玉纵马冲进了中军大帐,手起刀落噗的就砍下了董俷的脑袋。這一刀下去,北宫玉才发现不妙。那趴着的,分明是個草人,只不過穿着董俷的衣服。 不好,上当了! 北宫玉暗叫一声不好,突然就听见大帐外一声号令,“放箭!” 刹那时,百余支蘸着松油的利箭在空中掠過。但這些火箭并不是射人,而是射堆放在营地中那些坛子。坛子哗啦啦破碎,松油流了一地都是。火触松油,立刻迎风而起。火苗子噗噗往上窜,那牛皮营帐只要沾着火星就噗的立刻燃烧起来。 西北苦寒,到了冬季往往会出现粮草不济的情况。 所以這一次回来,董玉特地买了不少的粮草,以防寒冬时节粮草出现紧缺。随行的還有几十车的松油,加起来足有几百坛子。董俷随车队走了這么久,自然清楚车上都是什么。 把粮草堆起来,泼上了松油。 一時間,整個营寨就成了一片火海。人喊马嘶,乱成一团。那些冲进营帐的人发现,所有的营帐裡都堆放着粮草,火一起,在营帐裡的那些官兵顿时陷入火海。 轰的一声,在中军大帐裡拜访的松油坛子受不住热,炸开了。 破碎的瓦片一下子成了勾魂贴。随北宫玉冲进大帐裡的几十名官兵被炸得是支离破碎。连带着在营帐外面的马,也被大火惊的唏溜溜暴叫,四处的乱跑起来。 北宫玉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冲出了大帐。 他翻身上马,大声叫喊道:“中计了,我們中计了,快冲出营寨!” 马玩和杨秋正拼命的安抚胯下的坐骑,听到北宫玉的喊叫声,马玩勃然大怒,“二弟,你不是說都安排好了嗎?” “我那知道那小畜生如此狡猾?” 杨秋抓住马玩的胳膊,“阳石,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快点一起杀出去。”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野马暴嘶,声如沉雷。所有的马匹又是一阵惊慌,董召和裴元绍各带了五十人从营寨两边杀出。虽只有百人,却杀气冲天。那董召和裴元绍虽然不算出众,可那也要看和谁比较。和董俷不行,但是和马玩两人,却不分伯仲。 “贼将休走,裴元绍在此!” 裴元绍一颤手中大枪,扑棱棱抖出十几個枪花。马玩正手忙脚乱的安抚坐骑,哪晓得裴元绍二话不說就冲過来。手中镔铁枪想要封挡,却不想战马已经失控,一個蹶子就把他给摔下马来。马玩被摔得晕头转向,盔歪甲斜。大枪也不知扔到哪儿去了,站起来后還有点发懵。裴元绍已经過来,大枪噗的一声把马玩穿了一個透心。 与此同时,那董召和杨秋也站在一起。 一個是惊慌失措,一個却是以逸待劳。两人本来就不分上下,如今却高下分明。 三個回合,杨秋被董召一刀砍去了头盔。 吓得他拨马就走,哪知道刚躲過一头狼,迎面就碰到了一头老虎。董俷跨坐斑点兽,大锤上下翻飞。那可真的是挨着就死,碰着就亡。从营寨门口一路杀過来,不晓得有多少人死在了他的垂下。大锤上沾着粘稠的鲜血,董俷的身上還有不少黄白脑浆。整個人好像一尊煞神,所過之处,但见一片血雨腥风,好凄惨。 杨秋不认识董俷,心一横,手中大枪分心便刺。 他可是听說了,那员猛将兄是用一把奇形的大刀,可不是用双锤。如果他知道董俷真正的武器不是刀而是锤的话,那打死他都不会和董俷跑過来過招。那不是過招,根本是送死。 董俷冷笑一声,左手锤抬起向大枪一磕,铛的一声,杨秋手的枪就飞了。 双手鲜血淋漓,沒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董俷已经和他错马而過。在错马的一刹那,董俷右手锤突然反手抡起,這叫做回身望月。蓬的把杨秋的护背旗砸的粉碎。 那杨秋在马上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临死之前,這家伙扔在疑惑:“不是說那员猛将用的是刀?究竟有几個猛将啊!” 别看官兵人多,可是在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心在抵抗。 随着马玩和杨秋毙命,官兵们立刻就炸了锅,“不好了,都尉都死了,快跑啊!” 可营寨就那么小,营门口有绿漪带着尚能活动的一百個羌兵,弯弓搭箭。 北宫玉在溃兵的簇拥下朝营门口蹭。绿漪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北宫。 “奸贼,休走!” 绿漪拍马舞枪就冲向了北宫玉。那北宫玉也怒了,老子输给男人也就罢了,你一個小姑娘家也過来欺负我?中原有句老话,叫做士可忍庶不可忍,拼了吧。 他舞刀迎向绿漪,大刀翻飞,片片寒光。 绿漪也抖擞精神,使出了看家的本领。不要求战败他,只求能拖住他一会儿,等公子過来。 可那北宫玉毕竟是纵横西北多年的人物,刀马之精湛,也非俗人可比。 绿漪的枪法不错,却挡不住北宫玉的拼命砍杀。几個回合下来,就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一個不留神,绿漪的大枪被刀磕中。 她才多大的力气,和普通女人比起来是厉害,但是在北宫玉面前,還小了些。 手一麻,大枪咻的就飞了出去。 北宫玉红着眼睛挥刀就砍,而绿漪却已经沒有還手的力气。 就在這千钧一发之际,就听董俷在远处一声雷吼:“北宫玉,尔敢伤绿漪,誓取汝命!” 這一嗓子,好像惊雷一样。 那胯下的马唏溜溜长嘶,立刻就直起了身子。几乎是在同时,一道乌芒破空出现。 砰的穿透了北宫玉的肩膀。 北宫玉可是披着一套价值五十万钱的上好盔甲,却挡不住這一击。 盔甲破碎,北宫玉惨叫一声从马上跌下来。有亲兵立刻上前,护着北宫玉就走。 他们也不敢会金城了,朝着远处就跑。 董俷见一枪沒能要了北宫玉的性命,這心头的火气更大。舞锤追過来,奈何這溃兵太多了,堪堪挡住了他的路。等他杀過去的时候,北宫玉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尔等還不投降,等待何时?” 董俷一锤轰塌了营门,十几個官兵被砸成了肉酱。随着他一声大吼,四面的家兵家将也立刻高声喊喝。那些恢复了一些力气的羌兵,也伴随着一起吼叫起来。 二三百人的叫声,在雪夜上空回荡。 官兵死了一大半,早就沒有心情再战。听到叫喊,只见一名都伯把手中的兵器扔在地上,“我等投降,爷爷饶命!” 一個人這样做了,就有一堆人跟着做。 几百個官兵跪在地上,哀嚎求饶。董俷在火光中立马握锤,点着那都伯說:“你可知道,韩遂要如何对付都尉大人?” “将军饶命,小人只是听人說,都尉大人要造反,所以才跟着過来的。具体情况,小人一点都不知道……将军饶命,饶命啊!” 那都伯說到最后,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也难怪,董俷此刻的样子实在有点吓人。他本就丑陋,此时浑身是血,面目狰狞。 听那都伯一說,董俷激灵打了一個哆嗦。 他似乎明白了韩遂的手段,对朝廷說是姐夫杀了太守;对羌人說是太守杀了姐夫…… 以這家伙的名望,羌人九成九会相信。 而他又是西凉名士,自然也会相信他的鬼话。如此一来,羌汉必然混战,到时候他在浑水摸鱼,从中谋取利益。至于這韩遂究竟是想谋什么利益,董俷想不出。 他只知道,姐姐和姐夫,這下子有危险了。 “董召何在!” “末将在!” “立刻打扫战场,向四下放出探马。对了,可知道這附近哪儿有比较安全的地方?” 沒等董召回答,那都伯就說:“将军,小人知道。由此向西南十裡,有一個山岗。那裡本来是一個集镇,這两年不安稳,商人越来越少,也就渐渐的荒凉了。那裡有房子,還有三丈多高的围墙。是以前集镇为了抵挡马贼所垒砌起来的。” 董俷一皱眉头,這地方听上去倒是不错。 只是這家伙……能相信嗎?若在平常,董俷会思量一番。可這时候呢,他已经沒有思量的時間了。要么選擇相信,要么就選擇不相信。他咬了咬牙,“你叫什么?” “小人本姓马,名嵩,乃是豫州沛国人。早年曾经商,后来被马贼洗劫一空,什么都沒有了,连家都回不了。无奈之下,就当了兵。小人能识几個字,所以当了都伯。” “马嵩,我且信你一回。若你骗了我,当知道是什么下场。告诉你,某乃司隶校尉,河东太守董卓之子。你当知道我董家在西凉還有些威望,后果可要自负。” “小人绝不敢欺骗将军!” “董召,打扫了战场,带着人去他說的地方,让他带路。裴元绍,带五十人,随我前去金城。” “喏!” 裴元绍可算捞着了一個好活儿。他非但不怕,反而兴奋不已。這是主公信任我,老子拼着一死,如果能救回了大小姐,那可是奇功一件。到时候,前程无量啊! 這家伙是個亡命徒,所以敢加入太平道。 那太平道许下的锦绣前途不知何时能够实现,可眼前這功名可就在身边。 他又怎会害怕,怎么紧张?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死不了的话可就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且不管裴元绍如何的意淫,董召却轻声的问:“主公,這些官兵……俘虏太多了。” 董俷如何不明白這些道理,几百個官兵,而他手裡只有二百多個人,還有几百個不能动弹的家伙。万一這些官兵醒悟過来的话,那董召他们可不一定能顶住。 “杀了!” 董俷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线,“一個不留!” “喏!” 绿漪纵马想要跟上,却被董俷拦住。他說:“绿儿,照顾好阿丑,跟着董召走,等我回来。你跟着我,非但帮不上我的忙,反而会让我牵挂。乖乖的,我救了姐姐就回来。” “公子,你多小心!” 绿漪点点头,知道董俷的话也沒错。刚才如果不是董俷出手,她可就真的沒命了! 但她也知道,董俷此去金城凶多吉少。 心裡暗自做出决定:若是公子回不来,绿漪也不活了! 董俷伸手想要拍拍绿漪的脸颊,可是护手甲上尽是鲜血,手上也满是血污。他收回手,嘬口一声历啸,“儿郎们,随爷爷杀进金城郡,取了韩遂那小人的狗头。” 斑点兽一声长嘶,一马当先。裴元绍带着五十家将紧随在董俷身后,在夜色中不见。 ———————————————— 五千字大章節,一次更新吧。 晚上不更了,和几個关系好的作者约定吃饭,回来可能会比较晚。明天就要从推薦上下来,如果您還沒有收藏,請收藏一下,在下感激万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