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销金窟裡止干戈 作者:八月飞鹰 “如此說来,那個徐二郎在正式入学前,就晋升八品了?” 许媛目视自己的兄长:“是他另有门路,還是……四门学的林博士那边给他开了后门?” 许冲:“依林成煊为人,多半不会,但那人心思难测。 不過纵使开后门关照些庶民黔首子弟,也最多是私下给些教材、灵物。” 许媛恍然:“三哥說的是,学宫晋升八品的正式典仪规模大动静不小,很难瞒得過所有人耳目。” 许冲:“虽然不确定他什么时候晋升八品,但他升九品的日子是很明确的。” 许媛闻言,微微一默。 徐永生和她還有郑锦源一样,都是去年二月入九品。 虽說她平日裡修行不似三哥等人那么勤勉,但也不至于說是偷懒。 可现在,徐永生已经养成第二枚“仁”之玉璧,在八品期间第二层三才阁修行的进度上,分明比她更快了。 郑锦源当初所言尚在耳边: “草鸡窝裡飞出個锦山雉了?” 现在看来,怕已经不是锦山雉能形容…… “可能不止林成煊关照,還有罗毅。”许冲淡然道。 许媛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许冲平静說道:“打断他第二枚‘仁’之玉璧的历练容易,但是犯忌讳。” 他们许氏田产庄园众多,奴仆众多,便是不在自家文脉祖地,也有的是方便子弟进行相关历练的场所和环境,避免被外界干擾和针对。 但即便如此,有些事许氏也不能轻易去做,默契不容轻易打破,否则代价不对等。 相关事固然可以雇人隐秘行事,亦或者假托他人名义,但如果不是必要,不值得冒险。 因为可能触动的是学宫体制乃至于朝廷规章。 何况,固然有庶民子弟因此受益,但包括许氏在内的众多名门勋贵呢? 他许冲固然是家族单独培养不曾入读学宫,而许媛和先前许盛等人,都在学宫就读。 许媛、许盛参加历练,同样可以享受学宫资源,而且可能更多。 许盛死在庶民学生胡东山箭下,事后世家一方高高拿起轻轻放落,一并由严芷君、慕容哲等人背了锅,不是白死的,高层自然有交易和收获。 所谓默契、博弈、妥协,都着眼于双方。 “說起当初严芷君和慕容哲等凶贼,他们這大半年来,似乎再无动静了。” 许媛看向兄长许冲:“当初一直說严芷君背后仍有首脑……” 严芷君虽然落網,但不论朝廷官方還是许氏、郑氏等河洛名门這段時間以来并沒有放松警惕,反而還设下不少陷阱企图进一步诱捕严芷君同党。 许媛等族中子弟出行之际,便被遥遥笼罩在一张大網下,保护的同时等待对方自投罗網,只是可惜這半年来一直沒有收获。 “尚不能大意。”许冲平静言道:“对方的水很深。” 许媛凛然:“是,三哥。” 和去年施粥济困时一样,今年赠医施药,徐永生但凡有時間都会亲自前往参加,主持现场秩序或者给李大夫打打下手。 到了四月二十這一日的旬假,徐永生再赴城外。 待太阳西斜后,他方才同收摊的李大夫一起返回东都。 不過,当天晚上,连吃了快三個月学宫食堂的徐郎君,难得去外面打打牙祭。 受吕澈相邀,他前往城北洛水之畔的芳华楼。 准确說来,是芳华楼东都分店,此乃整個河洛东都最顶尖的歌舞酒楼,去年施工改造,今年方才重新开张,刚开始营业便爆满,吕澈用来订位置的時間便要按月来算,最近终于得偿所愿。 “听說,眼下关中帝京那边的芳华楼总店,生意更好。”有先到的庶民儒家学子,仅是站在门前,便被此地金碧辉煌早早晃花了眼,好半晌后才回過神来,喃喃說道。 徐永生微微点头:“确实。” 对方压低声音悄然问道:“听說這裡的背景不同寻常?” 徐永生闻言笑笑:“要這么說,也沒错。” 大乾江湖有“南北两圣十大寇,四方大家九路贼”之說,其中四方大家算是黑白兼有的坐地虎,身后都有不俗背景。 四大家当中,就有一家名为芳华楼。 换言之,徐永生等人当下身处的东都第一销金窟,乃是一家黑恶设立开设。 但人家不仅沒受打击反而在帝京风生水起更把分店开到东都,开到天下各大名城,自然有背景。 早先是与韩氏并称的大乾名门燕氏。 到了近年,则是身为新任大乾丞相,当朝第一新贵,国舅爷姜志邦。 于是芳华楼进一步水涨船高,东都分店這边也压倒有郑氏、许氏、曹氏等河洛名门做后台的其他众多酒楼、销金窟,重新装修开张后独领风骚。 “不好說人家是黑是白了啊!”那儒服少年感慨归感慨,但還是迫不及待入内:“不知道吕大郎他们到了沒有?” 徐永生也步入楼中,但刚一进来,他耳朵便动了动。 虽然周围琵琶、胡琴等乐器声音不绝于耳,但他還是敏锐捕捉到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视线望去,便再次看见熟悉的一幕。 吕澈等学宫四门学新生,同一群武夫新生当前正在对峙。 局面比早先在学宫食堂裡激烈得多。 武夫那边多出一人,但不是新生,虽不熟悉,徐永生记得对方似是三年前跟常杰、胡东山他们一批入学的老生,名叫袁通。 对方看上去已经喝了不少,满面通红,這时仗着酒意,正看着吕澈等人嗤笑: “你们自己滚蛋,少挨一顿打,不走?那你爷爷就动手一個個扔出去!” 几名四门学新生都入了九品,但面对眼前老生带队的一群武夫,纵使满怀不忿面上却难以发作。 吕澈强自镇定:“袁通,這裡是芳华楼,你敢在此处闹事?” “动起手来,咱们一起被扔出去也好,這才叫公平,哪可能什么好事都给你们這些腐儒占了?” 袁通哈哈笑起来,笑容却有些扭曲:“学宫是偏心你们,可你们哪裡比得上国子学、太学的人,事情闹大你们還是要跟我一起被开除,這规矩可沒变!” 吕澈面色阵红阵白,呼吸急促下,伸手握住腰侧刀柄。 袁通见状目露凶光,沒有再开口,直接便抬手一掌向吕澈打去,速度之快令初入九品的吕澈几乎反应不過来。 “铿!” 刺耳声中吕澈下意识拔刀,但才刚刚拔出一半,对方的手掌便已经遮蔽视线来到眼前。 正在吕澈已经心生绝望之际,他身形忽然一轻,被人拉得向后,避過袁通手掌。 袁通亦是陡然一惊,眼前忽然出现個需要他仰视的颀长白衣书生。 在对方注视下,仿佛有无形的力量缭绕四方,令袁通竟无法再动手。 他酒意都瞬间清醒大半,想要抬手,可仿佛有无形之气干擾自身气血运行,提不起充足力气。 不止袁通,周围已经剑拔弩张要扑上来一同群殴的一众四门学新生和武夫新生,发热的头脑也都恢复清醒,好斗意气和凶狠怒气都消弭大半,趋向平和,身体虽還能自如行动,但不论儒家浩然气還是武夫血气,都运行不畅。 已经有芳华楼中人注意到這边,直接从四面包围靠近上来。 但原本要不顾一切乱战一场的学宫新生们,已经纷纷安静下来。 仁者止戈,诸事消于无形。 不和谐的小插曲未真正奏响便结束,周围只有正常乐舞,繁华如故。 再次“铿”的一声响,低调不惊动四方。 一身白衣的徐永生立在袁通、吕澈之间,注视袁通的同时,手掌推着吕澈腰侧抽出一半的长刀重新归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