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给自己准备的后事
一個男性的声音回响在不算太大的房间之中。
這是某大学寝室楼的其中一间。
男孩眼神空洞地注视着自己的杰作,嘴角向上咧着的同时還在神经质地呢喃着什么。
眼前,是数具缝合過的尸体,有男有女,都是大约二十上下的年纪。
呆站半晌,男孩突然抱头蹲下开始不停地呜咽起来。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为什么要這样……为什么要這样对我……为什么……”
呜咽声长久回旋着。
“這是梦……我還是在做着梦吧……”
“一定是梦……”
“爸爸……妈妈……”
啪嗒。
……
啪嗒。
……
水珠坠地的声音长久不断地响彻在房间之中。
是鲜血嗎?
亦或是泪水。
…………
【感谢收听白鹿市黄金之声广播电台。】
【今日为2045年2月16日,廿九除夕,天气晴,气温略有回升。】
【俗话說,岁穷月尽,挨年近晚,愿您和亲友于岁除之日重逢皆乐。】
【下面是近日新闻時間。】
【2045年2月12日下午3时,白鹿市市长袁崇月就全市集体文化建设进度进行发言,并为表现极佳的东缘社区点赞题字,祝愿社区业主除夕团圆,欢乐迎春。】
【2045年2月12日上午9时,伯劳鸟集团于白鹿市分部所在地成功召开新闻發佈会,针对此次特异性流感疫苗的研发进度进行相关公示。】
【2045年2月13日凌晨4时,白鹿市医科大学一名在校男学生被发现于寝室跳楼自杀,据悉,警方確認其涉嫌一起恶性绑架杀人事件,故此次行为可能系畏罪自杀。】
午后,狭小的房间内,一台有些老旧的收音机被随意地放置在会客桌的一角,口音标准声线柔和的女声不断从中传出,伴随着时不时的滋啦声响。
“喂……真的不能再少一点了?”
林晟坐在桌子的一边,眼角抽动地看着眼前那個始终保持着营业式微笑的油腻男性。
“林先生,您拿公立殡仪馆的服务费用和我們這些提供周边服务的比对价格,肯定是不太合适的。”
空调运作着的房间内暖风习习,林晟看见对方从桌底下抽出了一张纸巾揩了揩额头的油渍,然后重新变回了笑着的模样。
“我只是让你们收個尸然后送去殡仪馆那边,烧完之后将骨灰倒到海裡面去,除去殡仪馆的费用,光是這你们都要個一万来块?”
“是這样的,林先生,现在已经是春节前后了,我們需要加派人手给您跑完全部流程,费用自然是不低的,不過您放心……”
笑脸男說着似乎就要从桌底下翻出什么,随后,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被摆在了林晟的面前。
上面是五個西装革履的男性,每人都佩戴着一副墨镜,头戴一顶颇有仪仗特色的帽子,黑色的皮肤难以掩盖其略显睥睨的神情,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人对其在相关领域的专业素养感到安心。
“林先生您看,我們這裡和别处不同的就是,我們有着一支非常专业且国际化的送葬团队,所以我們可以保证您朋友的缅怀仪式会非常隆重,完全可以给在场的所有人都留下与之相关且永生难忘的回忆,当然您大可放心,這项服务是赠送的,无需额外费用。”
看着那张黑人抬棺的照片,林晟感觉自己眼角抽动的更厉害了……
“不必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搞定這事……况且也沒有人会去参加的。”
“這就是您的不对了,哪怕您那位朋友的亲友再少,這不是至少還有您嗎?”
“真的沒有。”
林晟拿着那张照片有些哭笑不得。
笑脸男闻言愣了一下。
半晌過后。
“嗯這……虽然這么說可能有些冒昧,但您說的那位朋友……该不会就是您自己吧?”
“唉,一万就一万吧,不過這项附赠服务就不用了,到时候随便叫個人给我往郊区边上的海裡一撒就完事了。”
林晟懒得再在這個問題上继续纠缠,现在的全部家当凑一凑也勉强算是足够,只是沒有余粮可以再往生养自己的福利院裡捐了。
“抱歉,您看起来挺健康的,所以我也沒有往那方面想,這样吧,给您减两千块,這是我能做主的极限了。”
似乎是对眼前這個无亲无友還得给自己跑身后事的男子的同情,笑脸男在自己的职场生涯中首次松了松口。
“行,谢了。”
林晟沒有客套,毕竟双方的生意关系也就仅此一回。
签署协议并支付完相关费用之后,林晟走出了這间名为“专业丧葬一條龙”的私营小店,然后向着公交站台走去。
就和那笑脸男說的一样,光看外表,很难看出林晟已经是将死之身。
但他自己却很清楚,他的意识抽离症状已经非常严重,估计也沒有几天好蹦跶的了,所以才赶在今天来到城裡给自己安排一下身后的事情。
面对即将到来的终点线,林晟的心态倒是较为坦然。
他们這类被“诅咒”了的人,总归会是這样那样的结局,能够安生死去的不過是极少数。
抵达站台,百无聊赖的等车時間。
林晟将身上的风衣裹紧了一些,然后有些好奇地看向了马路对面。
沒有记错的话那是一所医科学校,选址還算不错,平时校门口均是熙熙攘攘的来往人流。
但此时却显得有些冷清。
几名警察正在校门口来回走动,赶走围观路人的同时给這一带都拉上了警戒线。
一旁警车上的红蓝车灯交替闪烁着,让更多的行人均是下意识远远避开。
“這是……裡面又出事了嗎?”
林晟突然回忆起了刚才在丧事小店中所听到的广播,但那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现在還拉着警戒线,想来是又有了新的状况。
但吃不吃瓜对他来說也无所谓了,现在他只想尽快坐上车回到他那位于郊区的小窝,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同一时刻。
白鹿市医科大学寝室楼,641房间之中。
“陈仔,我跟你說,真邪了门了,之前那個学生……不就是這样把几個人的身体缝得乱七八糟的,跟现在我們看到的简直如出一辙。”
一名警员小声的跟身旁的同伴說道。
“确实……這已经是近一周来這個保洁发现的第二起了,上一次报案者也是她,而且也在這幢宿舍楼裡。”
姓陈的警员点了点头。
“我知道,要不是分析后判断她确实沒有动机和條件,不然张队都要觉得她就是嫌疑人之一了,這事儿太他娘邪门了。”
聊到這,一個年约三五上下,看上去已经多日沒睡神色憔悴的警服男子突然自门外踏入。
“张队,你来了。”
见男子进来,在场的几名人员均是回头看去。
张尔向在场的人员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看向了此次的事发位置。
“刑事技术室的人员到齐了吧,让负责照相的摄录好现场状况,然后让理化生物检验组和痕迹检验组尽快完成信息采集。”
不久前,警方接到了来自校内保洁人员的报警电话,称其在进行封校筛查时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
好在现在正是過年前的時間,学生基本都离校已久,這件事沒有引起太大的骚乱。
张尔小心地踩上了现场搭建好的临时通道,随后看向尸体所在的位置皱起了眉头。
尸体本身十分诡异,沒有头颅,从躯干来看显然是一名女性,而左手却来自一名较为健壮的男性,右手十分瘦弱,应当是取自一個少年,而两腿也是有着不同的来源。
但這些部件却被拼凑起来胡乱地缝合在了一起,一同组成了看起来极不协调的整体。
两名法医正蹲在尸体的周围进行着记录,见张尔過来,其中一人便起身走来。
“老钱,什么情况?看上去和前两天那起案子几乎一样。”
“是的,和之前一样,死者身份未知,无法判断年龄,各個部分在初看下应该均是来自于不同年龄层、不同性别的人。”钱法医答道。
“那就是說可以考虑纳入之前那起碎尸案了?”
“可以是可以,只是……”
钱法医說到這裡有些为难起来。
“怎么了?”
张尔见对方欲言又止便有些疑惑地问道:
“和之前一样的话,很明显就是凶手将数個受害者的肢体分割并重新拼凑起来的吧,分析比对一下DNA,看看這回的尸体各部件来源和上一次的有沒有重合之处,对了,上次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沒?”
“差不多了。”
“结果怎样?那几名受害者的信息有了嗎?”
“這……問題,就出在這裡……”
钱法医将手上的乳胶手套摘下,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那几個明显来自不同人的身体部件……”
“基因检测结果却显示,它们就是来自同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