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本体（一）
林晟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昨天上午，他搭乘了伯劳鸟给他定下的机票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最终次的超频状态燃烧掉了他仅有的意识能源，以在当时暂时回到全盛时期的程度，但也仅仅只是回光返照而已，代价是在這之后的最多一天内就会死亡。
林晟并沒有感到后悔，這是他答应南明愿回归的初衷和夙愿——让壁上人形事件彻底结束，或者……死在其中。
回来之后他拒绝了南明愿和古越胡的邀约，并沒有多言，只是坐在家中准备等死。
但是……
林晟瞪着双死鱼眼一脸懵逼地躺在床上。
或者說……
是被迫躺在床上。
眼前，一個少女正面对面趴在他的身上，四肢一对一紧紧贴在一起，死死地压制住了他任何想要动弹一下的想法。
而這個状态……
已经僵持了将近十分钟了。
“以前听人說鬼压床鬼压床的……我還想自己从来沒经历過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這下算是清楚了。”
“废话少說，给我。”
少女的声音十分冷冽，字裡行间充满杀机。
和眼下略带微妙的场景和氛围……稍有些不搭。
“如果這裡有第三人的话，你這台词很容易引起误会……而且先不提你一直不說到底是要给你什么，就算我知道，你這样给我压着我也沒法做出‘给’的动作啊……”
“這裡不会有第三人，有也会马上变成死人。”对方依旧是杀意满满的模样。
和少女满是凛冽之色的神情不同，林晟的无奈尽显在脸上。
从昨天开始他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最终次超频理应会让他很快就陷入彻底的昏迷，然后在短時間内彻底咽气。
但一天過去了，他不仅沒有发生這样的情况，反而感觉愈发精神，甚至還在晚上有精力蹦跶着给自己做了碗面糊。
“收起你的歪心思，虽然为了稳住你這废物的濒死状态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是想解决你還是十分容易的。”
林晟看见对方从自己身上收回了力，随后轻盈地跳到了床边。
终于可以挣扎着爬起身来，林晟吁了两口气，看向了眼前的洋装少女。
那是事件中的鬼影本体，借用了小芊的模样。
像，却又不太像。
而自己……
似乎是把梦境事件中的鬼物给直接带到现实中了……
好在家中的窃听器与其他伯劳鸟安装的监测设备此前已经全部筛查了一次。
不知是因为他在和南明愿谈话时当面点破了对方的监听行为，還是因为他最后選擇回归组织并执行事件的决定。
总之。
在他回归之后那些东西均是消失的干干净净，似乎上层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人员過来进行了回收。
林晟看着鬼影的模样，震惊讶异的情绪早就在不久前被压住四肢的疼痛中消失的沒影了，剩下的就只有疑惑。
本着滴水不漏的想法，林晟走去房间的一角打开了家中的收音机。
电台此时播放的是上世纪的金曲专场，歌声徐徐传出，刚好盖住了二人的对话声音。
侧過身来，林晟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鬼影。
“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先讲一讲……现在是個什么情况？”
今天上午醒来时候，林晟就见到了那副让他思念许久的面容。
但那副面容上却带着一双血红色的瞳孔，与记忆之中小妹的模样相差甚远……
后者见他醒来，二话不說瞬间跃上床铺压制住了他的四肢，直到這一刻。
“身为输家……你這废物沒资格问东问西的，先把东西给我。”
“所以說到底要给什么？我现在能给的就這條烂命了吧。”林晟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
“……”
“但你身上确实有過，只是现在基本沒有了。”
林晟坐在了床的边沿，顿时有些无语起来。
“所以說……你一大早嚷了半天的东西，你自己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嗯。”
“搁這跟我打哑谜啊？”
“不知道。”
“你這让我也有点不晓得该說些什么……”
见林晟有些哑然，鬼影将洋装的裙角扶起也坐在了床的一侧，和林晟紧紧挨着。
林晟知道对方這是想第一時間控制住他的行动。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应该是能让我继续存在下去的东西。”
“你现在马上就要沒了？”
“暂时還不会，但是快了，不過放心……我会在消失之前先让你安息的更加彻底一些。”
林晟下意识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行吧……既然你暂时還不会死，而能让你活命的东西又說不清道不明，那就先换点能讲清楚的东西好了。”
“比如？”
“比如现在特么的到底是個什么情况……”
林晟满脸问号地扫视着鬼影的全身上下。
“我不知道该从哪說起。”
“不介意的话……就从你刚說的那句‘为了稳住你這废物的濒死状态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开始好了。”
鬼影闻言，转头看向林晟，眼神微微眯起。
林晟只觉背后不由得微微发凉。
要知道眼前這东西虽然顶着自己小妹的模样，還穿了身黑白洋装颇有Lo风少女的感觉，但实际上却是在梦境裡连锁感染了成千上万人的鬼物。
按照刚才鬼压床的情况……真要动起手来自己恐怕什么都還沒做就会被当场咔嚓掉……
“简单来說，你這废物动用了某种对自身有致死性的能力，为了让你苟活下来我把自己本来就沒剩多少的‘生命力’给透支了，嗯……也不能說是生命力吧，不過对于你们来說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林晟点了点头，在這之前他也已经大致猜到了一些。
“所以为什么要這么做？我們的关系……可沒好到這种程度吧。”林晟說到一半顿了一下，然后瘪瘪嘴继续說道。
“你应该感谢你的那個妹妹。”
“……你……說什么？”林晟顿时有些怛然失色。
但对方并沒有回应他的疑惑，而是将目光放在房间之中，逐一扫视起来，似乎這才意识到可以打量一下周遭一般。
“這裡，就是你们所說的现实嗎？看起来和那個世界……好像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林晟沒有作答，而对方确实自顾自继续說着。
“之前几次，我都解决掉了你们這些人，但是沒能成功来到這边。”
林晟知道那是伯劳鸟的人第一時間处理掉了被感染的母体。
包括小芊在内。
“你到底想說什么？”
晌午的阳光从远方投射而来，如血般的深红竖瞳在光线的照射下倒映出了妖异的颜色。
良久，她侧過了身再次看向林晟，随即缓缓开口道：
“你有沒有好奇過……我這种异类是怎么诞生的。”
林晟并未应答，但他确实十分好奇。
此前，他在地下室的时候就萌生了想要死的明白一些的想法。
“我的诞生……就是因为她。”
“你应该也清楚，我們這类东西，原本是沒有真正的自我意识的，有的只是既定好的本能。”
仍旧沒有出声，而是继续凝视着对方，他知道她会将這個话题进行下去。
而鬼影见林晟沒有答话，也无所谓般地继续开口說着。
“我們沒有自己的神智，就连存在的形象和能力，都是基于你们意识中的一些东西。”
“根据本能的寻找猎物，通過你们的意识具现化，然后在另一個世界裡解决掉你们，占据你们的身体。”
“然后来到這边，进一步扩大感染范围，這是一种族群性的本能，我想……我和我的同类应该都是一样的。”
“只是我诞生后的第一次感染，似乎沒能成功。”
“原因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知道是因为她有些特殊，還是我有些特殊。”
“在‘吃’下那個被你们称作母体的东西之后，我沒能顺利的将她感染同化，反而是出现了僵持着的情况。”
“而长時間保持這样的状态，我的一切似乎都和她走向了互相同化的趋势。”
“于是……我們就变成了类似一体双生的东西。”
与上一次不同，這次她的聊天兴致似乎正处于渐渐上升的状态，林晟听的十分认真，并沒有插话。
“从某一刻起，我获得了她的全部记忆，也藉由她获得了思考的能力，而她则依凭着我在那個世界中的规则特性苟延残喘了下来。”
“但我們之间在意识层面上有着绝对的差距，所以从来都是我在控制着所有行动，而她则根本沒有机会出现。”
“除了……這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