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部分
正當程寒瀧說話的之時,鞏志和程媽的臉色忽然就變了。程寒瀧衝到前面,發現程世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渾身上下也開始顫抖起來,脣角又開始溢出血跡,牙齒咯吱作響,似乎一直不受控制地咬着嘴脣。程寒瀧抱住程世,兩隻胳膊緊緊圈住他的上身,在他的耳旁不停地安撫:“爸,您別激動,厲叔馬上就要回來了,他今天有事情。”
這些話似乎像是一個催化劑,程世喫完之後反應更劇烈了,更加印證了程寒瀧的想法。程世一定是認爲厲中信不會回來了,他現在一定要趕緊把厲中信找回來,要不然照這個趨勢下去,剛剛恢復的心智很有可能在強烈的刺激下再次衰竭。他現在祈禱成成能機靈一點兒,馬上就看到厲中信也希望厲中信能真正明白,不顧一切地趕回來……
“厲叔,厲叔!”成成大叫着,四處搜尋厲中信的影子,這個時候怎麼不帶手機呢?那麼激動人心的時刻不能第一時間體會到該是多麼遺憾。
厲中信在一處隱蔽的地方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地上落滿了灰塵。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聽到有人來叫他的聲音,又害怕會聽到這一唏興奮的叫。在這裏簡直和待死的感覺沒有什麼區別,厲中信苦笑了一下,擡起眼皮朝遠處看着。
忽然就是那麼一個類似於死神召喚的聲音攝入厲中信的耳膜,厲中信以爲自己出了幻覺。等到聲音越來越清晰,他的目光纔開始四處搜尋,然後聚集在一個咪上,看到那個滿臉陽光,朝自己笑着跑來的少年,厲中信心裏緊繃的那根弦,斷了。
“厲叔,快去啊……我……我爸……他有……有知覺了,有反應……了。”成成氣喘吁吁地說道。
厲中信乾涸的嘴角一裂開一個笑容,高興而絕望,幸福而悽慘。他邁着大叔朝着公寓的方向跑去,耳旁是呼嘯而過的風,那風好似一個擴音器,把少年的聲音傳到每個角落,一遍又一遍地在耳邊迴響,殘忍而又動聽。
恩賜
第七章
程寒瀧的眼睛急切地四處張望,怎麼還沒過來?他用手死死地護住程世的身體,以免劇烈顫抖帶來的其他的傷害。鞏志也在旁邊不停地撥電話,一遍又一遍,終於滿頭大汗地對程寒瀧說:“你告訴我的醫生那個號碼總是打不通,一直提示正在通話中。”
程寒瀧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照這樣下去,恐怕還沒弄明白情況,程世的生命就會遭遇到危險。瞬間感覺到死亡帶給人的恐懼,程寒瀧的手都順着程世一起顫抖着。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開始不是好好的麼?”程媽也在一旁急得臉色蒼白,就是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剛纔還在喜悅中的三個人如今都已經心急如焚,程世的鼻子開始出血,眼睛中開始出現濛濛水汽,眼神也開始渙散。程寒瀧發現程世似乎又要回復到最開始的那個狀態,頓時什麼都顧不得了,直接用手幫程世程世擦着鼻血,並在旁邊不停地呼喚着程世,希望能讓他清醒。
程媽看着程寒瀧爲程世擔憂着急的樣子,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從口袋裏面掏出紙巾,朝程寒瀧遞了過去。程寒瀧直接接過就朝程世的臉擦去,汗水夾雜着血跡,讓本來就毫無血色的臉上又增添了一絲慘淡。
“哎!厲中信過來了……”
隨着鞏志的一句話,程寒瀧猛然擡頭,緊繃的心忽然就在瞬間打開了。不知道爲什麼,此刻再見到厲中信,程寒瀧就認爲他一定能救了程世。
只是厲中信的腳步帶着他感受到的一絲遲疑,程寒瀧心裏一緊朝着厲中信的方向大喊道:“厲叔,我爸似乎情況不太好!”
厲中信一聽這話,大腦霎時一片空白,便什麼都顧不得了,幾個箭步就衝到了程世的面前。成成也聽到了這句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險些沒摔倒,也在後面踉踉蹌蹌地跟了過來。
程世頭髮凌亂,整個人都憔悴不堪,卻還無休止地抖動着。厲中信把他從輪椅上抱了下來,直接固在懷裏,一條腿半跪着,另一條腿支撐着兩個人的重量。程世的頭還在不安分地擺動着,程寒瀧要上前來幫忙,被厲中信阻止了。成成見到這情況趕緊把輪椅隔層的那個毯子拿出來鋪在地上,好讓厲中信可以坐下,更輕鬆一些。
厲中信慢慢扭過程世的臉,強迫他能鎮定下來看着自己。程世的眼睛慌忙四顧,渙散又崩潰的眼神。厲中信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心裏一陣絞痛,手上的力度也隨之慢慢減少。他把目光投向鞏志,眼神裏帶着說不出來的感情。
程寒瀧看出了厲中信心裏所想,趕忙上前說道:“厲叔,剛纔鞏叔試過了,他找的人不是鞏叔。”
厲中信頓了一下,似乎聽到了又似乎沒有聽到。他把臉轉向程世,帶着一絲不確定的語氣輕輕叫了一聲:“程世……”
這一聲在過了兩三秒鐘之後纔有了效果,程世的頭慢慢恢復了靜止狀態,厲中信這次又把程世的臉扭了過來,程世的兩頰已經溼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眼淚。厲中信感覺有一種強烈的窒息感涌上心頭,聲音都帶上了抑制不住的顫抖。
“程世……你是在找我麼?如果是,請你看着我,給我一個迴應,程世……”
程媽別過臉去,不知道爲什麼不願意看到這一幕。成成站在程寒瀧的身邊,緊握着他的手,忽然感覺到有些粘粘的,成成低下頭,看到程寒瀧手上的血跡後忍不住吸了口氣。
程寒瀧見狀連忙安慰道:“是爸留了鼻血,不礙事的。”
成成點點頭,繼續把焦急的目光投向程世和厲中信。爲什麼剛纔的喜訊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噩耗,他想起厲中信剛纔那激動的神情,再看到如今的慘狀,心裏瞬間難受得喘不過起來。
程世的眼睛慢慢看向厲中信,喉結處的吞嚥動作讓每個人都看出來他想說話,其中也包括厲中信。厲中信在等待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程世停止了抖動,整個人卻靜得出奇。旁邊的人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就是不知道程世現在到底是怎麼一種情況。
“程世……”厲中信撫着程世的臉頰輕輕說道:“如果不是我讓你醒過來,那麼你叫我一聲也好,真的,你叫我一聲我就知足了……”
四目相接,厲中信懇求的眼神一如幾年前程世抱着厲中信不讓他走一樣。那一天程世知道自己愛的人是厲中信,多年後的這一天,厲中信會不會也明白程世愛的人其實是自己。
終於,程世的眼裏再無神采,頭重重地垂了下去,砸在厲中信的肩膀上。厲中信差一點兒就沒有力氣接住他了,真的是,快要堅持不住了。從聽說他醒來的那一刻,到如今看着程世沉默的倒在自己的懷裏,他所有的力氣都要耗盡了,在一次又一次的堅持過後,永遠是無休止的絕望。
程世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這72小時,他彷彿經歷了一次輪迴。紛繁複雜的夢糾纏着他的大腦,一個又一個的片段,像是在空中不停地做着排列組合。程世想從這個網裏面逃脫,卻越纏越緊,他感覺呼吸困難,想找個人給他一點呼吸,卻發現他早已淡出了自己的視線……
一身冷汗過後,程世猛地睜開了眼睛,空蕩蕩的屋子,只有自己一個人。他大腦來不及運轉,只是想本能地坐起來,但是發現自己的身體是不受自己控制的。他攥了攥手,只是能活動,卻無法握緊。他試圖擡起自己的胳膊,卻發現胳膊像是灌滿了鉛一樣地沉重,於是最後依然只能像一條死魚一樣躺着。
死了麼?程世心想,但是在下一秒鐘又馬上否定了,因爲這個房子很熟悉,前段時間一直在這裏生活。程世在其後的幾分鐘裏面強迫自己先慢慢憶起近些日子以來的一些情況,腦海裏意識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厲中信一直在照顧自己;第二件事情就是自己已經成爲了一個廢人。
“這些日子打擾你們了,你們在家都是有事情要忙的,所以就先回去吧。一會兒我叫人去幫你們訂兩張飛機票,寒瀧工作也不能耽誤,如果想回去,帶着成成和你媽一起回去吧,這裏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我不回去!”成成突然大聲說道。
意識到周圍的人都在沉默,成成有些尷尬,他拽了拽寒瀧的手小聲問道:“哥,你也打算回去?”
程寒瀧苦笑一下,“我怎麼可能回去?公司那邊有人幫忙打理,有特殊情況我可以回去一下,趕回來也不需要多久的時間。現在我爸這個樣子,不見到他徹底好我是不會離開這裏的,除非我爸跟着咱們一起回去。”
成成看到程寒瀧和自己站在同一戰線上,頓時更堅定自己不回去的信念了。不要說看到程世醒過來,就是看到他沒有徹底恢復,成成都會終日提心吊膽的,程寒瀧嘴上不說,心裏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鞏志也接口道:“那我也不回去,我也等着程世醒過來,要不然這一顆心怎麼也放不下。”
鞏志說完這句話,厲中信的臉色變了變,並沒有說什麼。程媽剛要說話,程寒瀧卻拉住了她的手,好久沒有觸到兒子的體溫,程媽竟有心口發酸的感覺。
“媽,我有些話想和您說。”
程媽點點頭,看了看鞏志,也看了看成成,最後和程寒瀧一起走到了另外一間屋子。
程寒瀧知道程媽對自己和成成的事情還心有餘悸,所以儘量緩和自己的態度,不提曾經的事情。
“媽,您帶着鞏叔回去吧,有什麼情況我會給您打電話的。”
程媽面露難色,她想了一陣,還是說道:“可是你看你鞏叔的意思並不願意回去,而且我這心裏也放不下。”
程寒瀧頓了頓,說道:“媽,鞏叔說那些話完全是順着您的意思說的,就算他和我爸曾經有過多深厚的感情,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他現在只是您的丈夫,你們已經組建了另外一個家庭,您也要多考慮鞏叔的感受。”
程媽嘆了口氣,緩緩地說道:“這些我不是沒考慮過,但是人命關天,誰在這個時候還那麼多啊!”
程寒瀧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媽,鞏叔不爲自己想,您還不爲他想想麼?他身體不好,整天去要在這裏爲別人擔心着急,而且那個人還是自己妻子的前夫。你們家裏還有老人要照顧,鞏叔的事業呢?難道都要因爲這一時的情急而不管不顧麼?媽,我爸不是處於危險期,他的情況很穩定,不過是需要一段時間的恢復,這段時間不是每個人都能等得起的。”
“那你爲什麼等得起?”程媽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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