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恩斷義絕
在一輪素月下,他用手撫向腹部,似乎回想起了那處蟄伏着一個小生靈的日子,聲音平靜而渺遠:“當初,我雖視這個孩子如累贅,但在得知他活了下來,還平平安安地長到五歲時,我心頭是很高興的。我以爲,在這世上,我終於有自己的血肉至親了。”
他搖了搖頭,脣角勾起一道自嘲的弧度:“不對,我早該察覺的。前半輩子,我所遇之事,十之八九都不如意,連自己獨活都勉強。自然沒有哪個想不開的孩子,願意託生到我腹中了。到底,還是空歡喜一場。”
梅臨雪頹喪地坐在地上,面朝着薛戎,悲泣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求你聽我解釋……我絕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薛頤見機插話道:“騙人就是騙人,哪還分什麼有意無意!若不是我揭穿了你,你定要一直騙下去了!”
“薛戎,那個時候,你和孩子都離開了我。我的心神已經崩潰了,整個人渾渾噩噩,意識不到自己身在哪裏、做了什麼。從枕流臺離開之後,我便將孩子的屍骨葬在了江邊……”梅臨雪的雙肩顫抖不止,“就在那時,我看到了小念……就像冥冥中註定的一般,我們的孩子沒了,小念便出現了,於是我上前抱起了他。不知怎的,後來我便遺忘了這段記憶,一心將小念當作親生兒子。或許,若不是連自己都一併瞞過了,我等不到你再次出現,便早已經瘋了!”
聽了這一番聲淚俱下的講述,薛戎仍不爲所動:“不必對我解釋。梅臨雪,你究竟是以何居心,宣稱小念就是當初那個孩子的,我並不在乎。”
梅臨雪的神態已有幾分癡怔,他聞聲辨認出薛戎所在的方位,踉蹌地走了過去:“難道……難道……你埋怨我騙了你,從今往後,再也不願理我了麼……”
薛戎有些不耐地避開他,轉頭對薛頤道:“你究竟將小念藏到了哪裏?”
“這個嘛……”薛頤故作天真地歪了歪頭,“實話告訴你們好了,這座宅子後面有一大片林場,我把那個小野種綁了起來,吊到了其中一棵樹上。要是現在去救,大概還來得及,再晚一會兒,他就該哭斷氣了。”
聞言,薛戎轉頭便走,而梅臨雪用哭得發啞的聲音罵了一句後,也跟上了他的腳步:“不愧爲喪盡天良之人,連如此弱小的幼兒也下得了手!”
薛頤卻在後頭叫住了薛戎:“師尊,等等!你讓姓梅的一個人去就行了!雖說他現在成了瞎子,但外頭不是還有和你們一起來的幫手麼?我還有事情要同你說,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刻意吊胃口,果然引得薛戎頓住了腳步:“什麼事情?”
梅臨雪試探着去牽薛戎的手,這一舉止,反而令薛戎又後退幾步。梅臨雪心知薛戎不想同自己一起走,他雖不願意見到這二人獨處,但此時梅念命懸一線,已由不得他再作遲疑。
他咬了咬下脣,悲切道:“薛戎,如果你要留下,便一定護好自己周全,當心你身邊這個壞胚。等我帶回小念,便立刻來找你。”
目送梅臨雪匆促離開後,薛頤洋洋得意道:“那片林場中有良木五萬株,要是他一棵棵找過去,可就有得找了。師尊,我們今夜的時間還很充裕呢。”
話音未落,他竟被一股大力推向後方,脊背撞上了牆壁,喉嚨也被一隻手強硬地箍住了。
薛戎冷聲道:“不要和我廢話,我現在沒有興致。”
今日薛頤的脖頸可謂是多災多難,才被梅臨雪的冰綃勒過,現下又被薛戎徒手攥住了。
他被掐得臉頰充了血,艱難掙扎着:“唔……師……師尊……梅念,根本不在……那片林場中……你…你放開我……咳,我便……告訴你,他究竟在何處……”
薛戎貼近了他,高大的身形令薛頤置於陰影之中:“我也可以一直掐着你,直到你肯說爲止。若是你一直不開口,我便會將你活活掐死。”
薛頤見他面上的表情不似恐嚇,倒像真心實意要置自己於死地。可薛頤並不畏懼,嘴角反而越咧越開,露出了一個瘋癲的笑容:“師……師尊……你知不知道……先前在爛柯谷中,爲何……我會識破你的身份…因爲…我們之間結下了魂契……有這道魂契在,哪怕我死了……也會陰魂不散,一直纏着你的……”
“魂契?什麼東西?”薛戎蹙起眉,緊緊扣在薛頤脖頸上的五指稍有放鬆。
薛頤趁機掙脫了出來:“呼,呼……咳,這魂契,是我母國的一種術法。我爲施術者,師尊爲受術者,我們二人的神魂緊緊相連。只要魂魄不曾消散,那麼無論生死,我都將感應到師尊的存在,並找到師尊。”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對於爲何會在薛頤面前暴露身份一事,薛戎曾百思不得其解。
分明在進入祕境前,薛頤還對此毫無察覺,甚至口口聲聲稱他爲梅臨雪的新歡;但在那個溼冷的雨夜之後,薛頤卻一口咬定了他就是師尊。
若是薛頤早就施加過什麼蹊蹺術法,那便說得通了。
想到這裏,薛戎頗感厭煩地揉了揉眉心:“把魂契解開。”
薛頤啃咬着指尖,喫喫笑道:“我就知道,師尊定然不想被我纏上。可是,魂契唯有一種解法,而其中的必要條件,便是需要施術者與受術者之間身體結合。卻不知……師尊肯不肯呢?”
說出此話後,薛頤原本以爲自己會迎來薛戎的驚詫或暴怒,但對方只是八風不動地立着,默然凝視着他,這反倒讓薛頤有些心虛。
但隨即,師尊的目光又使得薛頤渾身燥熱,比豪飲之後更爲興奮:“等結束以後,我便將那小野種全須全尾地奉還給師尊。不必擔心,他目前很安全。”
薛戎目若寒淵,又是久久未開口。久到薛頤已經以爲自己會被斷然拒絕,不料薛戎竟說道:“我可以答應你。”
“什麼?師尊,你當真願意與我雙修?”聞言,薛頤幾乎要被狂喜衝昏頭腦。
然而,這種歡欣只持續了一瞬。薛戎接下來的話,令薛頤的笑意僵硬在臉上,隨之轉變爲不甘與怨毒。
“我們的師徒情分早已盡了,解開這道魂契之後,你我二人便恩斷義絕,再無半分瓜葛。從此,我不想再聽到你喚我師尊,一聲也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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