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白晓东在一旁认真地看,沒有问,刘砚也沒有解释,最后把两個三硝基甲苯雷管固定在盒裡,小心盖上盒盖。
“走。”刘砚道:“抓個人来问问。”
這裡离隔壁山头足有两三裡路,刚才的枪战与爆炸声都十分响亮,多半赖杰已经听见了。新军不知道有多少成员,许多人不知道关押的囚犯已经越狱,仍源源不绝的有增援過来。
刘砚和白晓东躲在一间建筑后,一队五人的新军成员大声呐喊跑向1号区,白晓东倏然抓住跑在最后那人衣领,左手揪人右手掌刀,咔嚓一下把人打昏拖了過来。
刘砚泼了点水把那人弄醒,问出实验室方位——在比行政楼更北的方位。
他找了辆闲置的吉普车,与白晓东上车朝着实验室去。
另一处:
查龙溪与赖杰走出办公室,远处传来隐隐爆炸与枪响,赖杰拧起眉头,问:“什么声音?”
查龙溪看了一眼手表,說:“例行训练,在1号区后面的训练场上,对了,如果有机会,能請你帮助训练他们么?”
赖杰若有所思点头,查龙溪說:“你的同伴能找到的,别担心。”
赖杰道:“实话說吧,我刚刚担心的不是這個,是關於你的新军。”
查龙溪沒有說话,负着双手,认真看着赖杰,他比赖杰高了些许,略微低下头,那神态彬彬有礼。
赖杰在行政楼的走廊裡四处看了看,手撑在窗台上,眺望远处山峦,說:“你的新军在回到公海之后,一定会面临解散。”
查龙溪迷惑地问道:“我当然知道,這有什么問題么?”
赖杰转身看着查龙溪的双眼,开口道:“你的兵带得确实很不错,他们届时可能会被解放军部队测试,并在尊重個人意愿的前提下予以收编。你会失去作为一個民间领袖的位置。”
查龙溪笑了起来,无奈摇头,赖杰手指点了点,煞有介事道:“你真的能放下這些?回去当一個平民?”
“当然。”查龙溪道:“我以为国家会强行征兵……”
“不不。”赖杰递過一根烟,查龙溪接了,赖杰又說:“现在人的概念已经和咱们父母辈不一样了,政府不敢再拉壮丁,除了特种部队队长有权以外,就连将军都要尊重民众意愿。”
“实话說吧。”查龙溪說:“我不太想去避难所,有的时候我总在想,去了以后我能做什么?我宁愿留在故土,否则总有一天,沸腾的血液会冷却下去。我可能不太适合過群居生活,等你们通知总部以后,把所有的弟兄送走,我留下来。”
赖杰道:“你打算去什么地方?這么多丧尸可不是闹着玩的。”
查龙溪說:“到处走走,看看有沒有需要帮助的人。林则徐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不想在避难所裡每天接受国家的资助老死,宁愿战死在边疆。”
赖杰道:“不错,很不错。你愿意加入我們么?”
查龙溪沒有回答,看着赖杰的双眼。
“我想先给你看一件东西。”查龙溪說。
“蒙烽!”刘砚小声喊道。
蒙烽在消防梯上朝身后摆手,窥见走廊裡的赖杰与查龙溪。
刘砚朝他招手,蒙烽好不容易找到人只得又下来,刘砚接连抛出两個雷管,蒙烽接住塞进口袋裡,刘砚指了指后面,示意他去生化实验室内布雷。
蒙烽跃下来說:“赖杰在裡面,一楼全是人,你们别乱闯,通知赖杰就撤。”
刘砚点头,与白晓东从背后爬上行政楼去,窗户敞着,裡面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刘砚看见办公桌上放着一個铁箱子,示意白晓东蹲下来。
他俩藏身楼外的排水管上,耳内听着办公室裡传来的对答。
查龙溪:“我們上次去市裡,发现了一辆废弃的车,到处都是血。查了一下,裡头有這個,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赖杰喃喃道:“老天,這是怒海队的疫苗……他们早在年前就全军覆沒了。”
上面是一副密碼锁,赖杰以手指拨弄密碼锁,查龙溪道:“我回避一下。”
赖杰轻松道:“沒关系。”
查龙溪拉开门出外,赖杰低头打开密碼箱,开盒的声音。
查龙溪一出门,便取出一個窃听器贴在门上。
裡面是一支疫苗,箱底的制冷剂還未失灵,赖杰盖上盒盖,抬眼,窗外出现了两個人。赖杰的表情变得相当精彩。
刘砚作了個“嘘”的手势,白晓东左手提着一個箱子,把赖杰面前的疫苗箱提走,另一個箱取而代之,轻轻放在桌上,刘砚接過疫苗箱,指了指北边,口型示意蒙烽。
赖杰道:“你们到底跑哪儿去了?”
刘砚:“這家伙不是好东西……”
倏然间门被打开,刘砚吼道:“小心!”
砰然枪响,短短的一秒時間中,白晓东抱着刘砚的腰朝外一拖,赖杰踩着办公桌朝外一跃。
查龙溪的子弹擦着赖杰的大腿飞過去,擦出一道血线,继而将窗户击得粉碎,玻璃渣爆射。
赖杰身在半空抽出腿侧霰弹枪,头也不回反手一枪,巨响声中钢珠在办公室内爆开,紧接着吼道:“快下去!”
赖杰捞着窗台潇洒荡了個圈,再次出现在窗外,扣枪。
办公室的门在爆炸声中连着走廊对面的窗玻璃一起飞射出去!
刘砚和白晓东狼狈下了地面,赖杰从消防梯跳上水管,又从水管跳下地,躬身单膝落地消去冲力,刘砚马上转身去开车,几下把疫苗箱塞进包裡扔在后座。
“解决了嗎?!”刘砚道:“你的伤沒事吧?”
赖杰跳上敞篷吉普后座:“沒事,轻伤不下火线,妈的,被他跑了!声音這么小都听见了?!刚刚不该說话!”
刘砚:“還不是你先开口的!他一定有窃听器!快走!蒙烽去炸他们的生化实验室了!”
刘砚调转车头,远处子弹飞来,将倒后镜击得粉碎,赖杰吼道:“生化实验室在哪!哦不好……”
行政楼裡开始追出人,刘砚一踩油门冲出去,赖杰抽出冲锋枪转身,坐在后座,扳开保险栓开始扫射,哒哒哒枪响声连成一片,刘砚把车速踩到最快,远处又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蒙烽得手了。
“新军有多少人?”赖杰道:“我還在探情报。”
刘砚道:“估计有上千個!已经被蒙烽解决掉好几百了,去接应他?!”
刘砚打方向盘,冲向1号区的楼后,转弯力差点把白晓东给甩出去,赖杰马上转身,拉开手雷扔在拐角,刘砚从楼后一百八十度转弯,拐角处追来不少人,手雷爆炸,将人炸得直飞出去。
刘砚一踩油门,车又从拐角处直冲出来,赖杰双手各执一把冲锋枪,斜斜朝向两旁开沿路疯狂扫射,刘砚抱头趴在驾驶室压着油门,吉普车沿路冲去,白晓东第一次遇见這么刺激的场面,抱头躲在座位下不住狂喊。
吉普车撞进人群裡,轰一声又是一枚手雷,紧接着箭似地飞出烈火,蒙烽背着六管机关枪沒命飞奔,背后追着一大群丧尸,大吼道:“刘砚你又谋杀亲夫——!”
“杀了他们——!”查龙溪的声音传来。
刘砚漂移转弯,赖杰跃上驾驶座,吼:“我来开车!你们躲起来!”
蒙烽架上冲锋枪,赖杰马上脱下防弹衣扔给蒙烽,蒙烽套上,把刘砚和白晓东按到车座下,怒吼声中开始连发扫射。
蒙烽武器火力强悍无比,行政楼前刚跑出人便被横飞的子弹扫倒下去,吉普车提到最高速,再度穿過先前手雷炸出的焦烟、烈火与满地尸体。
刘砚匆忙之间抬头,忽见行政楼天台冒出一人,马上意识到危险,吼道:“赖杰!快离开這裡!”
刘砚手忙脚乱翻包,掏出一個圆盘的瞬间,楼顶一枚火箭炮发出,呼啸着飞向高速驰骋的吉普车。
“抛出去!”刘砚喊道。
白晓东:“我……我嗎……叫我?”
蒙烽扫射车旁,白晓东见只有自己有空,边问边迅速接過圆盘,斜斜一甩。
嘀嘀嘀圆盘电子声响,飞速打着旋斜斜迎上火箭炮,半空中砰然爆炸,解体,射出上百個发红的金属片,火箭炮受到爆炸力干擾,在空中炸开,气流掀得吉普车一翻。
天旋地转,吉普车后轮腾空,车头斜斜朝向地面成了四十五度角,蒙烽朝车后猛地一坐,吉普车平稳落地,赖杰打方向盘掉头,朝向来时的路,总算得以喘口气了。
赖杰:“三分钟整备,报告情况。”
“我們被抓了。”蒙烽开始换子弹:“刚刚才逃出来,杀回去?”
刘砚翻出通讯器扔给赖杰和蒙烽,又把一個勋章给白晓东领子别上,自己别了一個。
赖杰边翻包填充子弹:“我和赵擎在山脚发现了一個村庄,观察一天后查清楚了這裡的形势,猜你们被抓了,马上就上来救。這厮杀了怒海队,老子怕平民被抓了当人质,一直不敢动手……你们负责去把平民放出来,掩护他们离开,白晓东有沒有报告?”
白晓东:“平民都放走了。”
“很好。”赖杰道:“刘砚呢?”
刘砚头也不抬道:“我杀了一個人。”
赖杰道:“你现在代表着国家与政府,你认为该杀的一律不用手软,杀了人也别害怕,K3烈士的英魂永远会守护着你。”
“嗯。”刘砚低声道。
全部子弹上完,整备结束,蒙烽說:“现在怎么办?杀回去?实验室裡丧尸太多了,那裡是北监狱3号区,有近两万名犯人感染爆发后变成的丧尸。”
赖杰揉了揉鼻子,說:“得先回去把丧尸清理掉,刘砚你负责开车。”
刘砚接手方向盘,却不驱动,看着远方。
蒙烽說:“或者在這组织防线?丧尸离开实验区,很快能追到行政楼,他们只能朝咱们這個方向跑,是下山的唯一出路。”
“刘砚?”赖杰问道。
“他有大把跑路的办法。”刘砚道:“你看。”
远处行政楼顶楼,直升飞机螺旋桨声音响起,一辆小型直升飞机飞离。
赖杰骂了句脏话,說:“准备埋雷。”
刘砚說:“但他跑不掉,再等等……你记得我让晓东换的箱子么?”
赖杰:“……”
天台上聚集了大量的新军士兵,黑压压足有四五百人,愤怒叫喊,查龙溪不再理会他们,坐在机舱裡吁了口气。
“朝北边飞,找個安全地方。”查龙溪疲惫地倚在座位上,人算不如天算,一夕间偌大基业全沒了。
然而小弟沒有了還可以再招,从灾难来临开始,建立一個政权他只花了不到一年,假以时日,新军定能再次组建。
幸好這次得到了最重要的东西,不至于一无所获。
查龙溪满意地打开膝上的疫苗箱,裡面是乱七八糟的线缠着一個液晶显示板。
液晶板下是個定时炸弹。
咔嚓一声轻响,读秒器上显示出数字“1”。
查龙溪呼吸屏住,瞳孔剧烈收缩。
下一秒,数字归零,定时炸弹引爆。
一道惊天动地的爆炸,冲击波带来的狂风席卷了整個山顶,山谷内回音犹如雷鸣。
直升飞机在半空中化为火球,坠下山谷,查龙溪被炸得血肉横飞,粉身碎骨。
蒙烽道:“這些人得救下来?”
赖杰沉吟不语,忽然行政楼的另一面,男人的声音通過扩音器喊道:“天台上的人听着!查司令自作孽,死无全尸了!”
“卓余杭?”蒙烽道。
赖杰问:“這人你们认识?”
蒙烽点了点头,卓余杭大声道:“大家准备抵抗丧尸!别害怕!国家来救咱们了!一定会给咱们一個戴罪立功的机会!”
天台顶上群情耸动,赖杰道:“查龙溪伏诛!我代表国家正式接手新军民兵自卫队!你们从上面杀下来!我們负责背后支援!”
监狱3号区中逃出来的丧尸還未曾全部過来,赖杰与蒙烽开路,清光了行政楼前的所有丧尸,卓余杭抱着遍体鳞伤的妹妹過来,把她放在车上,转身前去救人。
两股人汇合,边杀边撤退,火力逐渐加强,新军的残余士兵退出山路,封锁了电網。
刘砚开着车下山,赖杰把剩下所有的炸弹以及新军的手雷全部埋设进去,炸掉了大半個山头。
麻烦终于告一段落,他们从山上下来,卓余杭清点人数,先前新军从丧尸反击战开始时,就以卓余杭和查龙溪为领袖,四個月前因怒海队一事产生意见分歧,查龙溪与卓余杭怒而分裂。卓余杭带领自己亲信打算离开青山监狱,却遭到查龙溪暗算,卓余杭被囚,手下成员恐惧查龙溪酷刑,再次被收编。
此时新军群龙无首,都愿意听卓余杭的。
卓余杭带着他们下山,前往耕地,這处实际是昔时监狱山脚下的一個小型村庄,房屋破败不堪,只有两名新军成员看守着四百個劳动力。
這四百名劳动力种的菜,土豆与粮食,地瓜要供应给三千名住在山顶的新军以及人质食用。
“就這么点人?”蒙烽道。
“几乎沒人会跑。”卓余杭說:“一年来只跑了两個。老人和小孩都在查龙溪的手裡,外面是丧尸,背后是枪,能跑去哪裡?”
耕地上四处都有人在恸哭,赖杰清点人数,說:“刘砚,你過来登记姓名,休息一晚上,明天要离开這裡了。”
2013年6月4日。
刚离开公海回到大陆,碰上的第一批敌人竟然是人类同胞。
卓余杭還记得曾经的编制,他让新军的小队长点数,在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死去了七百多人。
赖杰下山后第一件事,是集合了飓风队的成员,大家站成一圈,为死在平民手中的战友——怒海队成员默哀。
据当时目睹這一切的人說,查龙溪为了逼问密碼,残忍地杀害了其他队员,留下怒海队队长,再用酷刑反复折磨他,等待他痊愈,反复体验所有人类能尝遍的痛苦,不亚于凌迟。直到最后,那位队长自己死了。
他们为了营救在丧尸潮中的人而英勇牺牲,不是死在丧尸群裡,而是在自己的同胞手中,受尽折磨而死去。最可怕的是,当时的旁观者有好几個,他们向我們描述了整個過程,却沒有一個人提到想反抗。
赖杰說幸亏我多留了個心,令罪魁祸首死在了炸弹下。
我們集合了所有的物资,這裡還有不少粮食,足够所有的人吃上一個月。
人多而麻烦,大家都十分疲劳,最麻烦的是我很……
“最麻烦的是什么?”白晓东道:“你怎么了?”
刘砚啪一声合上日记本:“你被蒙烽教坏了,小白同志。”
“呵呵。”白晓东笑了笑:“你的日记写得挺有思想内涵的。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刘砚道:“我不是不舒服……我是饿了!赖杰!”
刘砚终于找到赖杰,凶残地抓着赖杰衣领拼命摇:“我昨天晚上只吃了小半包榨菜,今天早上吃了半块面包就冷水,你再不给我找点吃的来,你就等着向总部重新申請一名机械师吧!!”
赖杰叫苦不迭道:“老百姓不给送吃的,你让我怎么办?”
蒙烽端着一個破碗過来,說:“喏,先吃吧,垫着肚子。”
碗裡是两個鸡蛋,刘砚饿得头昏眼花,昨晚吃的都留给蒙烽了,他接近四十八小时都沒什么东西下肚。
幸好蒙烽知道心疼媳妇,去偷了两個熟鸡蛋,刘砚狼吞虎咽地吃了,赖杰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忙忙碌碌,直到太阳下山,所有人的名字才登记完,卓余杭端着一個装满烧土豆的盆子過来,說:“对不起,沒顾上给你们送饭。”
赖杰道:“沒关系,让父老们先休息吧,准备明天早上启程。”
蒙烽分了破碗和筷子,喊了声白晓东,白晓东在给卓余杭的妹妹包扎,卓婷已经醒了,全身却被打得伤痕累累,发炎,重伤外加高烧,十分颓弱。
她自醒转后就沒和卓余杭說過半句话,眼神空洞,头发凌乱望着天空,嘴裡喃喃說着什么。
卓余杭去照顾亲妹,白晓东過来,众人就蹲在空地上,就着那一大盆土豆开始吃晚饭。
夜裡,赖杰在村外搭了個简陋的营地,山裡寒冷开始下雨,刘砚躺在塑料布下听着雨声,转身抱着蒙烽。
蒙烽直挺挺地躺着,呼噜打得山响,刘砚捏住他的鼻子,耳内传来赖杰和卓余杭的对答。
卓余杭:“按他们的意思是還留在這裡。”
赖杰:“不行,卓兄,去掉组织的命令不說,這裡也太危险了。”
卓余杭:“我可以带领剩下的弟兄们保护大家。”
赖杰沉吟片刻,似在斟酌,最后认真道:“首先,你们的事情還沒有定性,我不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一套,你们是冤枉的也好,从犯也好,這需要回公海才能弄清楚,還你们一個清白。其次,接下来的事本来是不应该告诉你的,但你们既然想留下来,不想去公海,我把实际情况向你解释一遍,但你得帮我保密。”
卓余杭道:“新军的所有成员跟你一起走,信不過的话现在我可以给他们上手铐。但老百姓们怕当兵的,也被查龙溪吓怕了,不敢盲目相信。”
赖杰道:“不相信也不行,事实上,当所有区域的幸存者开始撤退以后,军方会执行一個叫做长夜计划的军事轰炸,你们躲在山区裡非常不安全,只会被炸死。”
卓余杭:“我們可以躲进防空洞。”
赖杰:“這裡本来就不是飓风队负责的区域,我們是被查龙溪打下来的,你懂嗎,怒海队被查龙溪杀了,虽然不关你们的事。但我們一走,永远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了,只有這一次机会。”
“等到真正开始轰炸的时候,不是几個炸弹扔下来就完事的,山林地区会用燃烧弹,而丧尸密集的城市会用核弹,到那個时候,你们连吃的也找不到,别妄想能在這裡自给自足……土地全烧掉了,光是一场火,就足够让你们全死在這裡,想活命,就必须走。”
卓余杭沉默良久,赖杰道:“给你根烟抽,去试着說服他们,明天早上离开這裡。”
蒙烽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你杀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刘砚吓了一跳,松开手小声道:“你醒了?”
蒙烽道:“你捏着我鼻子我能不醒嗎?”
刘砚想了想,說:“不知道。”
蒙烽:“下次杀坏人之前记得先问名字。否则赖杰沒法登记报备。”
蒙烽坐起身,一脸沒睡醒的毛躁模样,捡起枪穿上外套去巡逻。刘砚肚子又咕咕响了,趴在塑料布上,枕着外套,看着树下滴答的雨水数蜗牛。
赖杰和蒙烽交接,回营地来休息,時間已是午夜两点,村庄裡還有不少地方点着油灯,村民在忙碌地收拾东西。
赖杰手指拧在膝前,坐在棚裡发呆,刘砚小声道:“很累么?”
“還行。”赖杰說:“刘砚,你越来越厉害了,是疫苗的原因么?”
刘砚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很喜歡赖杰,這名大哥型的队长就像個温柔的兵痞,爱开玩笑,却把分寸拿捏得很好,善良而隐忍,却不失彪悍之气。
赖杰会以手指抵着刘砚的喉咙,愤怒地质问他“怎么能对百姓动手”;也会告诉他“别怕杀人,特种部队的英魂在守护着你”。
他的原则与立场坚定,堪称整個团队的精神支柱,只要有他在,刘砚就不怕做错事。
“睡不着么。”赖杰开口道:“還在怕?第一次杀人嗎。”
刘砚說:“不怕了。”
赖杰道:“你的炸弹扔得很好,以前你只是個学生,现在你是特种部队的一员。”
“对待老百姓,你必须注意你的一言一行,只要能在父老面前站稳你的立场,当情况所迫,不得不杀人的那一刻,整個国家,都将成为你最强大的后盾,给你信念,支持你开枪的手。”
“嗯。”刘砚笑了笑。
赖杰摸了摸刘砚的头。
“這裡很难办么?”白晓东也沒有睡着,在刘砚身边开口问道:“不好对付?”
刘砚道:“需要想個办法嗎?”
“不不。”赖杰道:“刘砚,我知道你那点小聪明,你别动把丧尸放进来吓他们的歪念头……”
刘砚翻了個身,苦忍着笑,方才睡觉时他确实想過用這個办法。出去找点丧尸放进来,村民们就不得不走了。
“這裡不是最难对付的地方。”赖杰低头摘下他的露指手套,脱军靴:“不好意思……”
刘砚:“你的脚不臭,沒关系。你碰见過最难对付的情况是什么?”
赖杰:“永望镇,你的地盘是我执行的所有任务裡最难收拾的地方。多亏你最后想通了。”
“我手裡只有吴双双和李岩两名队友,我打過疫苗,徒手格斗只能和蒙烽打平,张岷的□□随时能取我們的性命。你们沒有做過坏事,反而招待我們,我不可能下狠手,况且就算动武,也只有输的份。你的电塔,喷火枪……那一大堆高杀伤力武器根本沒法对付。”
刘砚道:“但最后你還是赢了。”
“是啊。”赖杰道:“好险,一旦不能和平解决,你们還有胡珏,唐逸川這俩家伙,他们是组织点名搜寻的大人物,說话分量非常重,回到公海以后,万一看我這小虾米不顺眼……朝统战部施個压,老子就得吃不了兜着走,等着降级挨处分了。真他妈是個吃力不讨好的活儿,睡吧睡吧,我听见你肚子又在叫唤了,难怪蒙烽老說你喂不饱……”
“你够了吧。”刘砚冷冷道。
“喂不饱……”白晓东道:“是什么意思?”
刘砚:“……”
“白晓东,回去以后我介绍一個小朋友和你结拜。”刘砚道:“你俩一定很谈得来,都是从外星球来的。”
夜间的雨淅淅沥沥,毛毛雨笼着丛山中的雾气,闷而潮湿,就像一层油粘在身上。
蒙烽走到村庄旁的水井边,打了桶水,脱下外套与背心,一桶水沿着头顶浇下来,出了口舒服的气。
他把衣服搭在肩上,赤着健美的上身,躬身坐在井边抽烟。
远处一名女人拄着拐杖,呆呆地看着蒙烽。
抽完一根烟,蒙烽起身四处看了看,轻手轻脚靠近一间民房,闪身在墙壁后,探头张望——有厨房。
蒙烽像個大马猴,进去把村民的柜子水缸,灶台菜板,抽屉竹篓全翻了一次,找到一包炸面,揣在怀裡出去。
门口一個女人拄着拐杖,披头散发,头发盖住了脸,气若游丝,幽幽道:“对——不——起……”
蒙烽骇得魂飞魄散,险些把炸面洒了一地,卓婷忙道:“您……要找吃的嗎?”
蒙烽点了点头,說:“找到了,别告诉人。你炸飞我一次,我偷你点吃的,咱俩打平。”
蒙烽走了,卓婷忙踉跄拄着拐杖,跟在蒙烽身后,道:“你……等等。”
“怎么?”蒙烽转身疑惑道。
他们在井栏边停下脚步,卓婷說:“蒙烽大哥,我……我不知道怎么道歉……上次地雷的事……”
“沒关系。”蒙烽道:“我已经好了。”
卓婷低声道:“我哥哥……怕你们给我定罪,怕我去了避难所以后会被判刑,所以不想跟着你们走,我会好好劝他。毕竟我犯错了。”
蒙烽示意她在井栏旁坐下,卓婷浑身带伤,坐下时又忍不住发抖。
“你从前是做什么的?”蒙烽說。
“幼教。”卓婷道:“去年我带着孩子们进山,起初還挺好的。查龙溪和我哥闹翻了,把孩子们关了起来,是我沒用。”
蒙烽看着卓婷,卓婷道:“查龙溪拿孩子们和我哥威胁我,我沒办法……”
蒙烽道:“你的学生都活下来了么?”
卓婷点了点头,說:“我被惩罚是活该,你们别管我哥哥說什么,孩子们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
蒙烽随口道:“刘砚和我是一起的,我可以代他表态,我俩都原谅你,另外那位白晓东,你可以和他谈谈。”
“谢谢。”卓婷低声道。
蒙烽說:“我看晓东在帮你治疗,应该也原谅你了。”
卓婷点了点头。
“所以,你可以原谅你自己。”蒙烽說:“你和我們不一样,你不是兵,别太自责,有缘再见。”
蒙烽带着炒面走了,卓婷又怔怔在井栏边坐了会才回房。
蒙烽拿了支笔,在炒面外的纸包上画了個心,轻手轻脚地放在刘砚枕着的外套边,前去巡逻,就像一头讨好媳妇的,笨拙而小心的大狗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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