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冰川(中)
中年男人沧桑,成熟。
他的眉毛就像黑鹰的翅羽,雄浑而刚健;嘴唇像卓依玛神山的岩石,双目深邃犹如纳木措的湖水,鼻梁高挺一如贡布山峦。
他的身材强壮,手臂有力,肩宽背阔,虎背熊腰。他穿着一身白色迷彩服,几個小时前,就是這身雪地迷彩服迷惑了许多人。
尼玛所在的家族于当地是有姓氏的,這個姓氏就叫“昆”。姓氏是地位的象征,是一個家族的代号。
当时五岁的昆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裡出现的,他坐在牦牛拉的车上,去稻城给父亲送衣服,半路刮起大风雪,敌人出现,开始追捕他们。
牦牛一受惊,整個车队就乱了,拉着昆所在的车冲向山崖,也不知跑了多久,阿旺躲在车斗裡不敢冒头,吓得发抖。
最后一枪响起,牦牛倒在血泊裡,车子翻倒,昆摔了出来。
雪山的岩石上跃下一個人,就是這個中年男人。他過来抱起昆,說:“沒事了,别怕。還好赶得及。”
现在,這中年男人坐在山洞裡的石头上生火,背包扔在角落裡,刚刚昆看到他从背包裡掏出一堆奇怪的东西。
他递出一块巧克力,昆不接。
“不吃?”中年男人声音低沉而稳重:“连巧克力也不吃,小孩子太挑食不好。”
昆怀疑地看着他。
中年男人道:“沒有毒,我吃给你看。”
中年男人自己吃了一小块,把巧克力递给阿旺,說:“用纸包着吃,都归你了。”
昆拿着巧克力,犹豫片刻,就着男人咬過的那個地方吃了一口。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地咀嚼口香糖,說:“你叫什么名字。”
昆听不懂汉话,中年男人一指戳了戳昆的小胸口,问:“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昆会意,大声道:“尼玛!”
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副不知所谓的表情,指了指自己,說:“蒙建国。”
昆点了点头,指自己,朝蒙建国說:“尼玛。”
蒙建国点头,昆在地上画了個圆,指指那個圆,說:“尼玛。”
蒙建国也不知道昆是什么意思,只得点头道:“尼玛,明天带你去找尼爸。”
蒙建国漫不经心地拿着手|枪,在指间打了個圈。
昆吃了半块巧克力,小心收好。蒙建国把军大衣裹在他的身上,把他抱到火堆旁,让他睡好。
昆在棉大衣裡,有种极其舒服的感觉,大衣的气味很舒服,也很暖和。他被裹得像個虫子,偷看那男人,见他在火堆旁翻开钱包看照片。
翌日清晨,蒙建国进山洞裡,把昆叫醒,說:“走了,起床。”
昆睡得迷迷糊糊,蒙建国把他背了起来,示意他抱着自己的脖颈,反手穿上军大衣,把自己和昆裹在一起,說:“冷的话就吃点巧克力。”
昆趴在蒙建国背上,蒙建国又提起包,背着他朝前走。
风雪又来了,這次是很小的雪,琐碎地飘在高原上,昆吃完巧克力,把包装纸折好,贴在蒙建国脑袋上叠东西。
昆說了句什么,又指了指远处。
蒙建国在公路的碑前看了一会,转身朝东走。示意昆在石头后等,找到藏在山谷裡的摩托车骑過来,灌满汽油,示意昆上车,开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而去。
半小时前。
风雪刮起来时也不知何时是昼,何时是夜。天与地灰蒙蒙的一片,太阳隐沒在云层后。蒙烽感觉到冰冷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睁开眼,醒了。
“有人来了。”决明說。
蒙烽道:“你爸回来了?”
决明拿出一個电子感应仪,在蒙烽面前晃了晃,說:“有四辆车,离我們三公裡,很快就到了。”
蒙烽打了個呵欠,說:“应该是刘砚带志愿者回来了。”
他的头仍痛得厉害,感冒发烧流鼻涕,坐了片刻清醒后,取来帽子朝乱糟糟的头发上一扣。凑到车窗前朝外看。
决明趴在窗户前,蒙烽說:“我站你后面,你的表情装得奇怪点,像上次你在窗帘后面,和你爸边玩边跟刘砚說话那样……”
决明:“蒙叔,不如你去趴在窗户前,我去用炮机对着你直接顶……”
蒙烽:“還是算了,别提那玩意。”
吉普车停下,下面的人纷纷下车,蒙烽警觉蹙眉,沒有看到刘砚。
“你去把电網开着。”蒙烽說:“我下去看看。”
决明道:“是什么人?”
蒙烽道:“可能是志愿者……不清楚。”
四辆车,共二十人,各持手|枪缓慢靠近,蒙烽把枪收在后裤袋裡,沉吟片刻后,又拿了把步|枪。
“车上的是什么人!”下面有人喊道,声音被车窗挡住,很小。
蒙烽接過车载扩音器,說:“你们是什么人?”
“冲古寺来的!”下面的人喊道:“你们是汉人?下车說话!”
蒙烽以眼神示意,决明点头,蒙烽下车去,以身体挡着车门,众人见到蒙烽便纷纷收枪,蒙烽也收了枪。
“不是藏狗。”一人朝他的同伴說。
蒙烽意识到了什么問題,为首一人又道:“跟我們走吧,這冰天雪地的,怎么跑甘孜来了?逃难的?”
蒙烽說:“丧尸潮结束了,军队已经回归大陆地区,你们是来避难的?可以回中原了。我叫蒙烽,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王毅君。這是孙磊,這是……”
王毅君给蒙烽介绍,一会儿說了许多人的名字,蒙烽也记不住,有人道:“下面沒危险了?”
蒙烽道:“沒有了。你们是什么时候来這裡的?我們的车坏了!现在走不了。”
王毅君道:“去年三月份来的,只有你们两個人?”
蒙烽說:“车上是我侄儿,還有两個朋友,去稻城找离合器了。”
王毅君道:“小黄,你帮人看看。”
旁边有人应了声,過去检视蒙烽的车,蒙烽上车示意安全了,拿烟下来散烟,說:“国民物资中心還派了一批志愿者過来,你们碰上了么?”
王毅君摇头道:“现在稻城可不太平啊。”
蒙烽蹙眉道:“怎么了?”
王毅君:“去年我带着兄弟们上稻城避难,陆陆续续来了四百人,都是四川,云南地区上来的,躲那些该死的怪物。這裡的人全是蛮子,开始還好說,后来嫌咱们占了他们的地方。放藏獒咬人吃人,拔刀子捅人……”
蒙烽道:“你们和他们不在一起?”
王毅君抽了口烟,点头道:“能联系上不?让你的同伴赶紧回来,别落他们手裡,不然可就麻烦了。”
蒙烽道:“還得再等等,我那俩朋友不会有危险的。”
“你们的离合器坏了。”一人笑道:“都不知道掉哪儿去了,這车可真够强悍的,是军队的车?”
决明說:“我自己改装的。”
“哟,天才。”那机械师道:“得看看,怎么给想個办法。”
“小黄是我們的修理师。”王毅君笑道。
小黄道:“头儿,得给他们找点配件,我們都沒有了,要去稻城找。”
王毅君說:“算了,车上還有小孩儿呢。”
决明:“我不是小孩了。”
王毅君笑道:“你顶多就念高中吧,還不是小孩。去把我车上的离合器拆给他。”
决明:“型号能对上嗎,怕对不上。”
王毅君說:“你去找找?小天才?”
王毅君的车上配件虽小,但通過决明的改装后,片刻后装上了,蒙烽說:“我們的同伴怎么办?”
王毅君写了個條子,把地圖一起夹在他的车的雨刷上,說:“走吧,你们开你们的车,我們开我們的车,小心山路滑。”
数人上了车,朝仙乃日雪山开去。
同一時間,稻城西北方,风雪又刮了起来。
刘砚追在拉姆身后,道:“我們得先去找同伴,已经出来一天多了,通讯器联系不上。”
拉姆转身摊手道:“我也沒有办法,你得问那桑,他们說现在不能让你们走,怕你们去通风报信。除非找到了尼玛,或者证明你们和那伙人沒有关系。”
去你们的尼玛……刘砚简直忍无可忍,张岷在旁道:“你们這样不行。”
拉姆不悦注视张岷,张岷道:“他们杀了多少人?秩序马上就要恢复了,现在全国都在重新迁徙,生活,军队迟早会上来這裡找到你们,到时候……”
拉姆沒好气道:“不用你管。”
拉姆转身就走,刘砚抓住她的手臂,问:“双方死了多少人。”
拉姆道:“杀侵入自己家园的坏人,也要被判刑么?”
刘砚道:“话不是這么說,在无法生存下去的时候,流血冲突是必然的,但现在一切都好了,再交火已经沒有任何意义。告诉我,你们一共死了多少人,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杀害的。”
拉姆說:“沒有死人,但马上就要了。”
刘砚与张岷同时动容,张岷道:“沒有死人?”
拉姆道:“对。”
刘砚如释重负道:“谢天谢地,這样就好办多了。”
拉姆道:“什么好办!你难道打算帮着他们嗎?他们绑架了尼玛!”
刘砚道:“现在一切已经過去了!”
张岷道:“等等,先告诉我們,为什么一直沒死人?”
拉姆转头凝视远处白雪皑皑的神峰,片刻后道:“冲古寺的扎巴上师,在接纳旅客后亲自下的命令,双方都不能杀人。”
“什么?”刘砚蹙眉道。
拉姆道:“去年他们来了以后,和我們产生冲突,一家人的藏獒咬了他们,這裡的全部汉人就跑向仙乃日雪峰,夏天在冲古寺下扎营……”
同一時間,仙乃日雪峰,冲古寺:
“那個时候。”王毅君道:“我們的人住得太久,钱都花光了,又有人和藏民开始吵架。双方发生火拼,小安差点被他们的藏獒咬死……”
蒙烽缓缓点头,接過王毅君递来的红景天口服液,王毅君道:“我沒有办法再调停,只好带他们离开稻城,到雪峰下来暂避。扎巴上师接待了我們一行三百人。用药物治好了小安的伤。写了封信,交给对方藏民的首领那桑,嘱咐他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杀人。”
蒙烽道:“那位扎巴上师呢?”
王毅君答道:“死了。”
蒙烽說:“为什么和藏人起冲突,能缓和么?”
王毅君摇头道:“很难。”
“小安是摄影师。”王毅君笑道:“刚毕业一年,带着老婆来稻城玩。小安,這個是蒙哥。”
王毅君带着蒙烽与决明走過冲古寺山脚下,背风面有不少古代喇嘛居住的土窑,可避酷寒,逃亡者们又在土窑裡搭起登山帐篷,帐篷裡生火,烧水過冬。
在這裡住了将近一年,许多人皮肤黝黑,衣服很脏,抬头看蒙烽与决明二人。
王毅君污脏的俊脸上现出笑容,喊道:“下面已经安全了!沒有丧尸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所有人刹那动容,纷纷起身围過来。
“那时你不知道。”身后一人朝蒙烽解释道:“咱们汉族居民裡,有不少人带着病毒上来,头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救也不行,不救又不能看着他们死。派人出去接受這些感染的兄弟,我們绕過稻城,想在冲古寺下辟個隔离区。结果野外有一只藏獒,咬了咱们被感染的同胞……”
蒙烽听得不寒而栗,藏獒是世上现存的最凶悍的狗,一旦成了丧尸犬,战斗力几乎不是人类能够匹敌的。
王毅君說:“藏獒回去以后就异变了,狗咬狗,狗咬人,在稻城裡爆发了一股小规模的病毒峰潮,他们认为,是咱们带来了瘟疫和恶魔。說到底也确实是。”
王毅君把蒙烽和决明带进破败的冲古寺,裡面有四五顶帐篷,還有人在听音乐,王毅君拍了拍手,說:“老孙,叫大家集合一下,开会了。拿点吃的喝的来招待客人。”
有人搬了燃料炉過来,开始煮茶,决明始终警惕地看着王毅君,王毅君察觉到了决明的敌意,笑道:“小家伙不太信任人,是你侄儿?”
蒙烽接過一杯浓稠的饮料,知道决明把王毅君当做林木森那种人,心裡還有点提防,便摸了摸决明的头,随口道:“他性格是這样的,接着說,后来呢?扎巴上师为什么死了?”
“扎巴上师是守护冲古寺的老喇嘛。”一個女人過来坐下,挽了把头发,腕上戴着一串闪耀的银手镯,身上披着厚厚的藏族毯子,侧头看决明,笑道:“怎么不喝?”
决明道:“我不喝這個,味道很奇怪。”
那女人道:“我叫宁宁,你叫什么名字?”她注意到决明一直看着她的手镯,于是从十来個藏银小圈裡解下一個,递给决明,說:“喜歡嗎?送你了。”
“谢谢,我叫决明。”决明道。
宁宁从帐篷前的背包裡翻出一個小盒子,掏出点铁观音,笑道:“這是酥油茶,還是喝点咱们自己的茶好了。”
铁观音铲进茶杯裡,营地内泛起茶叶的清香,宁宁边给客人泡茶边解释道:“那会儿所有人都吓傻了,上千只怪物,活死人,你们知道嗎,我第一次看到那些怪物,就想起生化危机裡的活死人……”
蒙烽說:“是的,就是丧尸。”
宁宁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說:“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蒙烽:“先說你们的。”
宁宁道:“那些怪物围住了冲古寺,我們手头有枪,但大家都很害怕。扎巴上师出来了,他让我們躲进這裡……”
“冲古寺是几百年前建的。”王毅君說:“现在已经毁得差不多了,当时只有扎巴上师住在這裡面。”
宁宁点头道:“他为了救我們,出来开坛做法,正好是十月份,他說這是老天对人的惩罚,不管是藏人還是汉人,一视同仁。他日夜念经,让我們躲进山洞裡,谁也别出来。”
决明道:“有用嗎?”
宁宁笑而不语,王毅君反问道:“你觉得呢?”
宁宁最后道:“有用。他祈求上苍把所有的灾祸都降临在自己的身上,最后十月份裡,整個稻城,三神山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所有的怪物都被冻住了,沒办法再行动。”
王毅君說:“我們用绳子把尸体拖走,拖到山脚去埋了,回来的时候扎巴上师也圆寂了,后来我們就在這裡住了下来。吃的不太够,大部分是以前藏民们送来给扎巴上师的供奉,和寺庙裡所剩的遗产,大部分時間我带着他们进稻城去偷东西。”
蒙烽說:“藏民们一定很恼火。”
王毅君哈哈大笑,周围已来了不少人,蒙烽四处看了看,见這样子,应当是一個负责决策的小集团。
蒙烽开始讲述当他们避入东藏地区后,世界产生的所有变化,断断续续把事情說了個大概,周围的人都听着,最后蒙烽道:“换我媳妇来說的话,比我說得好,但他去稻城了。就這样,你们有什么打算?”
一阵漫长的寂静后,王毅君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沉重而悠长,仿佛抒发了這些天裡所有的疲惫与感慨,就像一個即将走到终点的旅者,终于可以卸下他的担子。
“得马上想办法,动身回到平原地区。”王毅君說:“大家赞成嗎。”
“一票。”宁宁道:“两票、三票……全数通過。”
蒙烽看着這些人表决,缓缓点头,终于放下了防备心,王毅君道:“我們都是游客,有驴友,也有跟团来玩的,宁宁是四川的导游。分地区,让他们选出民意小组,进行表决制。”
蒙烽道:“很好的办法,同個地区的人比较容易形成小团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王毅君笑道:“我也是個摄影师。”
一人想了片刻,而后道:“蒙先生,你的同伴在藏人的手裡?”
蒙烽道:“外头在下雪,短波通讯器不好用,等放晴以后试试。”
王毅君道:“得想办法先让你的同伴们過来,稻城太危险,其次是咱们撤退的問題。”
先前给蒙烽修车的那人,叫小黄的小伙子道:“头儿,咱们手头只有四辆车,拆了离合器還报废一辆,三辆车可载不了這么多人。”
“嗯。”王毅君道:“得分批下去,进四川,這就势必有一部分人要留在上头。我怕陆续走的时候,又有本地居民来偷袭,不好办……得秘密撤退,想個办法。各位先回去问问你们的朋友,看谁愿意先走,谁愿意留下来殿后。有什么主意都說說,整理以后回来,咱们两個小时后想個万全的办法。”
开会的人散了,王毅君离开,决明和蒙烽大眼瞪小眼。
“他会是森哥二代嗎。”决明說:“或者是真?森哥。”
蒙烽道:“我看不像……要是刘砚在就好了,妈的,刘砚老联系不上。”
片刻后王毅君又回来了,带着個盒子,裡面是牦牛肉干,零食,交给决明,笑道:“谢谢两位为我們带来了這個好消息。吃点东西吧。”
蒙烽說:“我們车上有。”
王毅君說:“一点心意,大家凑起来,想感谢你们的。”
决明随便吃了点,沒有危险,蒙烽也吃了点,王毅君到寺庙后去,過了一会,蒙烽起身,搭着决明的肩膀,一大一小在四周闲逛,走到寺庙后,看到一具老喇嘛的尸体。
王毅君站在尸体前,静静地看着他。
尸体沒有腐烂,保留着老者生前的面容,死尸的皮肤泛出黑木的色泽。
“這就是扎巴上师?”蒙烽道。
王毅君点了点头,蒙烽的高原反应已经好了,烧也退了,些许咳嗽都是小意思。
蒙烽說:“你们過得挺好,你是個不错的人。”
王毅君笑道:“我只是想尽力保全所有同胞的生命,你们见過和我們差不多的逃亡者么?”
蒙烽道:“见過,比這裡黑暗的情况,有很多。”
决明:“你为什么不……我是說那個……嗯……”
王毅君道:“不什么?不用枪把藏人都杀了?”
决明点了点头,說:“很多人就是這样的啊。”
王毅君道:“你看過一部叫红河谷的电影么?宁静主演的。”
决明“啊”的一声,王毅君說:“藏王的女儿,抓着一枚炮弹,最后在火|药|堆上松了手。”
蒙烽茫然道:“什么?”
决明点头說:“小时候看過。”
王毅君笑着摸了摸决明的头,說:“我是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摄影师,来稻城亚丁是想进三座神山裡寻找野生动物的。怎么能杀人?”
决明說:“其他人呢?他们就都听你的?”
王毅君道:“沒有人听我的,這裡也沒有谁在听谁的,谁有好主意,就用他的办法,本来我也有点担心,怕游客裡有激进分子。但扎巴上师的经文和那场风雪,消弭了所有人的坏念头。他们亲眼目睹风雪,扎巴上师可以說救了我們的命,所以沒有人再想過杀戮。”
他们从寺庙后面走出来,宁宁抱着把吉他,在火堆前弹起悠扬的歌,声音轻柔而清澈:
“你看過了许多美景,你看過了许多美女,你迷失在地圖上……每一段短暂的光阴……”
蒙烽道:“我們可以向总部請求支援,据說還有一队志愿者来了,就不知道在哪儿。”
王毅君道:“需要等多久?就怕還得等上几個月,我們的食物已经不多了……”
正說话时,外头有人喊道:“头儿!有人来找麻烦了!”
王毅君道:“别乱!都退回寺裡,第一小队跟我們出去看看。”
蒙烽放下杯子,王毅君道:“你们不用去。”
蒙烽道:“沒关系,决明,你和阿姨呆着,我出去看看。”
雪山前的旷野中,游客们筑起的第一道防线是條近百米的沙包土墙,负责巡逻的人站在风雪中发抖。
藏民们手持藏刀,缓缓靠近掩体,大声叫嚣。
“他就是藏人的头儿,那桑。”王毅君說。
蒙烽說:“我去会一会他们。”
蒙烽与王毅君跑向土墙,同时一翻,出了掩体,后面的人道:“头儿,你俩小心!”
王毅君摆手示意无妨,抬起一手,把手|枪放在防御工事上。朝对面的人表示自己沒有敌意。
“尽量以和谈为主。”王毅君道:“沒必要再打了,顺便问问,他们是不是见過你的同伴。”
蒙烽点了点头,說:“沒有翻译?”
王毅君說:“去年病毒袭击的时候,翻译几乎都死了,稻城的汉人和有文化的藏人都跑了。宁宁是导游,懂一点藏语,让她出来?”
蒙烽道:“算了,太危险,对方呢?”
王毅君道:“对方也有通汉话的姑娘,但不在他们队伍裡。”
蒙烽打量那桑与他凶神恶煞的手下,說:“不好办啊,他们连翻译都不带,明显是来火拼的。”
王毅君也发现了問題,說:“這样,你们准备催|泪|弹,一见势头不对,马上撤回来。”
蒙烽学着王毅君,放下手|枪,独自走上前去,王毅君快步追在蒙烽身后。
蒙烽道:“谈谈吧!”
那桑听懂了,示意手下都等着,也独自上前。王毅君见对方首领只身過来谈判,便即后退行走,让蒙烽一個人上去,免得引起疑心。
王毅君又吩咐道:“叫宁宁過来。”
蒙烽指了指自己,說:“蒙烽。”
那桑的语调几乎全是降调,說:“那上!”
蒙烽点头,摆手道:“不打了。”說着以手势示意道:“他们都要走了。”
蒙烽两手作了個小人行走的手势,說:“要走了!”
那桑道:“尼玛!”
蒙烽:“?”
那桑:“色狼!尼玛!!”
蒙烽:“尼玛?”
蒙烽刚见面就被骂了,有点不爽,說:“你才色狼呢!尼玛!”
那桑:“?”
蒙烽无可奈何地吁了口气,拉着那桑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别這么激动嘛……”
远处的藏人一片哗然,纷纷抽刀!
“哎不能拍……”宁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蒙烽不作這個亲昵的举动還好,一拍那桑肩膀,那桑登时勃然大怒,吼道:“尼玛!”
那桑不由分說,抬手就揍,一拳揍上蒙烽侧脸,蒙烽帅气的脸登时变了形,被一招揍翻在雪地上。
蒙烽愤怒了,刹那怒吼道:“尼玛!”紧接着扑了上去,那桑沒头沒脑地一阵狠揍,两人拳脚|交加,一通互殴。
宁宁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那桑虽身材魁梧,武力彪悍,却怎是精通短打,自由搏击的特种兵蒙烽对手?!蒙烽稍用脚一绊,那桑便摔了個狗吃屎,蒙烽左手提着他的衣领,把他抓起来,右手又一拳,把他殴得在空中翻滚三周半,旋转着摔下去。
藏人们吓傻了,游客们纷纷冲出来看热闹,只见蒙烽一边吼道:“尼玛!尼玛!”一边追着那桑狠揍。
王毅君爆喝道:“好!”
“加油!加油!”游客们开始大吼。藏人们也开始鼓噪,己方首领被痛打,却无人上前应援,纷纷大喊,想必是为那桑加油,沒有半分泄气。
那桑大叫着什么,笑着反复喊了几声,踉跄转身要跑,蒙烽吼道:“笑!笑尼玛!”紧接着追上去又是一脚,把他踹得飞出五米开外。
宁宁:“别追了!他刚才已经认输了……”
那桑转身,双眼突出,大吼一声似乎要拼命,正要拔刀时蒙烽左手揪着他的领子,右手以雪一拍,糊了那桑满脸,又抬腿给他当胸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那一下藏民们全部怒了,各個悲愤地大吼,抽出藏刀,王毅君喝道:“快回来!”
蒙烽挑衅地笑了笑,转身跑向掩体,王毅君丢催|泪|弹,场面一片混乱,藏人们救回了他们的首领,把那桑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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